黎琼几次三番做了出格的事,文氏都当她年纪还小,不懂得利害。可文氏断不能容忍她出卖家人的行为。是以,晚上等黎崇文回来后,文氏无一丝隐瞒,一五一十将黎琼偷黎静言纶巾给梅雪的事说了出来。
黎崇文平日里对儿子要求严格,对两个女儿却是十分宠爱的。但这不代表可以任她们乱来,毕竟他不是只有两个女儿,他还有两个儿子的前途要顾及。
黎崇文听罢文氏的叙说,沉着脸去房间里拿了根藤条敲开黎琼的房门,顺手将门给阖上。
黎琼看到父亲阴沉着脸进来,就猜到他已知晓一切。黎琼不由得的瑟缩了一下,怯怯地喊了声,“爹。”
黎崇文心情复杂地看着她,“你真的偷了你大哥的纶巾给那丫头了?”
黎琼眼神游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作答。即使她不承认,这般心虚的作态还有谁分辨不出真假。他只是不敢置信从小宠到大的女儿竟会做出这样的事。
“你为什么要偷你大哥的私物给她?”
“爹,我不是有意的,是梅雪那个丫头骗我,我才拿了大哥的纶巾。”她弱弱的辩解道。
“我打你大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我不敢说,怕您和娘会罚我。”
“你太让我失望了。爹知道这个世道做女子太可怜,是以爹从来不要求你们姐妹俩学习古板的教条,只想着在娘家时不束缚你们,任由你们随心所欲的生活。爹只盼望着以后给你们姐妹俩找一户和善的人家,能好好待你们的夫婿。爹严格要求你两个哥哥不也是为了你们出嫁后,娘家有个强硬的后台给你们撑腰,不让夫家人欺侮了去么。爹不求你们大富大贵,只愿你们能清清白白的做人,和和美美的过一生。”
“爹也这样说,娘也这样说,说都是为我好。可是爹和娘也没问过我想不想要这样的生活。”黎琼受够了父母强加给她的观念。
“那你想怎样?”
“我不想嫁普通人,我不想过一辈子平平淡淡的生活。我不要每日里围着油盐酱醋茶生活。”
黎崇文失望的摇摇头,不禁自问是不是他的教育出了差错。两个女儿性格截然不同,他以为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可大女儿一脸的叛逆和嫌弃。难道真的是自己想错了么?
“我不想嫁一个平庸的人,我只想嫁一个英雄,哪怕他高高在上的看着我,我要卑微的仰望着他,我也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么?”黎崇文不仅在问她也是在自问。
“爹,我想要高人一等的生活。我不想一辈子都庸庸碌碌。”
“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明日起我就让你母亲来严格管教你,教你如何做一个大家闺秀。”
“谢谢爹能成全女儿。”黎琼欣喜万分。
黎崇文冷眼看着她欣喜若狂的样子,心里的失望越来越大,他沉声道:“我虽然同意你想要的生活,但这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甚至以伤害家人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这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轻易饶过你。”
父亲跟她说了这么多,却仍然不改初衷,还是要罚她。黎琼不想被打,马上求饶:“爹,女儿真的不是故意的,女儿真的是被骗了才这样的。”
事到如今她还不肯承担起所有的责任,只一味地推脱。黎崇文更是失望透顶,冷声呵斥:“跪下,手伸出来。”他自身后拿出一根藤条。
“爹,爹,女儿知道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黎琼还在挣扎。
“你错在哪里?”
“我不该偷大哥的私物给别人。”黎琼绞着手指想出一条回道。
黎崇文蓦地沉下脸,她完全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黎崇文非常恼火,“手,伸出来。”
“爹,女儿真的错了,您别打我。”她这会儿才怕了,泪眼婆娑地哭求。
黎崇文大喝一声,“伸出来。”
黎琼再不甘愿也只能伸出手。
黎崇文手中的藤条一扬一落,啪地一下,白皙的手掌瞬间一条粗粗的红痕。
“啊。”黎琼吃疼,反射性的缩回手,眼泪直飚。
“伸出来。”黎崇文暴斥。
黎琼泪流满面,颤抖着手伸出去,手指张张合合。
“你偷自家大哥的私物给别人,害得你大哥蒙受不白之冤是为第一错。”藤条一扬,啪地一下又一记。黎琼吃痛地瑟缩了一下,咬着下唇。心里却恨极了黎雅,是她害得自己被父亲惩罚。
“犯了错,事后还不肯认错,企图隐瞒是为第二错。”黎崇文边数落女儿的错边扬起藤条又是一下。
“你自私自利不顾家里声誉是为第三错。”
黎崇文数落一条就打一下,足足打了十下。
“你就这么跪一天,好好反省反省。明日我便如你所愿,让你母亲严格教导你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黎崇文罚完她就走出房门。
黎琼痛的不住地吸气,泪眼婆娑的看着两只又红又肿的手掌。“都是黎雅这个小贱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瞧。”
她一边咒骂黎雅一边往手掌上吹气,试图减轻些疼痛。
——
黎雅和王行之凑了五千两银子拿给顾淳,委托他悄悄地去定县采购粮食。顾淳在王行之那里借了两支车队直奔定县。
这些车队的人没为作坊办事之前,本就是全国各地奔走采买干货的好手。只一天的时间便采办了好几车粮食回来。连夜带着两车队的粮食返回飞狐县。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才回到飞狐县。顾淳指挥着大家把粮食暂放在作坊门口,又去黎家喊来黎雅,“姑娘,粮食已经买来,作坊仓库那边也已堆满,这些要放哪里?”
“先在仓库外面堆一堆,等会儿会有人来搬到山上去。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去休息罢。”
这几车粮食本就是他们连夜采办不停歇地运回来的,整整忙了一天一夜,已是精疲力尽,随都各回各家。
“姑娘,你回去再睡一会儿吧,这里我看着就好。”
“不了,我这几天也出不了门,一直在家呆着,都睡饱了。顾掌柜先去休息吧,这儿我来看着就是。”
“要不,我让顾清来陪着你。”外面天色还暗着,他不放心她一人在作坊呆着。
“没事,我胆子大的很。再说二哥已经去喊人过来搬了,你别担心,赶紧去睡吧。”
顾淳这才放心,径自回宿舍。
待大家都走光了,黎雅才喊王行之出来。他抱着睡的四仰八叉的板栗走了出来。
“行之,把板栗给我,你赶紧去外面把风。”
王行之把板栗捧给她,径自走到大门把风。
“板栗,醒醒,起来办事了。”
“叽~”本大爷很睏,要睡觉。
“板栗乖,快醒来办事。办完了再睡。”
“叽~”不醒就是不醒。
“你再不醒来我可要动大刑咯。”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板栗继续懒床,不肯醒。
黎雅火大,双手捧着板栗的小脑袋,把它当颗麻糬似的一顿猛搓。
“叽~叽~叽~”总算把板栗大人吵醒。
“快点,别卖萌了,赶紧办正事。”黎雅催促着它。
“叽~”板栗心不甘情不愿的起来,“叽叽~”把本大爷抱过去。
黎雅还算看得懂某只起床气很大的灵宠的暗示。殷勤地把它送到粮食堆上。
板栗扭了扭小身子,伸了伸肥短的四肢,这才慢慢地打开随身空间入口,将十来车粮食一点一点装进空间里。
今天是大灾来临的最后一天,黎雅计划让雇佣的人把黎家的几十亩蔬菜田给收进来。蔬菜不像麦子随便割回来扔着就是。这几十亩的蔬菜,一下子收上来又吃不完,保存不好就会全烂掉,她不放心让顾淳一人监督,便亲自去菜田指挥。
黎雅站在田埂上,望着十来种蔬菜,心里盘算着哪些能多放些日子,哪些可以腌了吃,哪些可以晒干了吃。还有些不能腌也不能晒的就只能连根带土一起拔上来。
黎雅指着一亩苋菜,喊道:“这些苋菜要带着土一起拔。”
突然一记不大不小的泥疙瘩自她背后扔了过来。毫无防备的她后脑勺被烂泥击中。“啊。”她倏地转头,见到一群小孩子在背后做鬼脸。
“打死她,坏人。”
“打死她,恶女人。”
“都是她,害得我们家的麦子割掉了。”
“我家也是,我娘都哭了好久。都怪这坏女人。”
“打死她,坏女人。”
一群小孩边骂边捡起田埂上的泥疙瘩朝黎雅砸过去。
“你们住手,住手。”黎雅边喊边躲。可这些小孩子哪里管这些,追着她可劲儿的砸。
顾淳从远处跑过来时,她已被砸得满身都是泥渍,狼狈不堪。
他二话不说往她面前一站,挡住了所有泥疙瘩。顾淳阴沉着脸,大喝:“住手,谁敢砸,我就找你们爹娘算账。”
一群小孩一听要去找他们爹娘的麻烦,纷纷扔了泥疙瘩拔腿就跑。
顾淳转头看她,“你还好吧?”
“很不好。”黎雅心情很郁闷,额头上肿了个大包,浑身都是烂泥巴渍,像个疯婆子似的。如果攻击她的是一些大人,她肯定捡起泥巴狠狠地砸回去;可这些半大小子也只是在家里大人的影响下才仇视她,说到底是这些孩子的家长对她意见很大。
“你回家去,这里就交给我吧。”
她苦笑,这般狼狈的样子好像也只能躲回家了。
黎家田地在顾淳的指挥下,盖好最后一亩水稻田后,已近黄昏。
外面劳作的人纷纷收拾农具准备回家。傍晚时分还月朗星稀,无一丝风影。到了午夜时分,却突然起风,紧接着是一阵阵唼喋之声,且声音越来越响,源源不断的侵袭着人的耳朵。让人浑身冒鸡皮疙瘩。
庞大的蝗虫群黑压压的一片,迅速侵蚀着田地间的作物。
这一夜,黎雅一直都睡不着。她抱着板栗呆呆的坐在床上。板栗显得很暴躁。
她喃喃着:“真的来了,真的来了。”
她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可仍然无力改变接下来即将到来的饥荒。
外头“喋喋”作响的声音不绝于耳。她紧紧地抱着板栗,心里却是一阵阵难受。
天微微亮时,外头已有哭嚎声,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尖叫哭嚎起来。黎雅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黎家大门。
“黎县令,黎县令不好了,出大事啦。”门外的人使劲的捶着门板,扯着嗓子大喊。若是以往,他们不敢这样失礼的。可现在已顾不上这些礼节。
黎雅侧耳听到父母房门打开,父亲先走了出来跑去开门。
门外那个人与父亲说了几句话,他就直接跟着那人跑了出去。
待天色大亮,所有的人都走出家门来到自家麦田里。
大片大片的麦田只剩下光秃秃的麦秆。但凡能吃的作物都被蝗虫群啃咬的干干净净。片叶不剩,颗粒无收已成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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