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盈烈却在抽空看着跑向城下的胡赤和厉青,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是难为公主了,居然给她找到这么两个人。”
关山月没听清楚,问了一句:“什么?”
“安心打仗!”完颜盈烈大喝了一声,也抽出腰间佩刀:“还真是一把豪赌,都到了服老的年纪,老头子还要亲手操刀子杀人!”
土山上被倒满了火油,按说火把扔出去,立刻就该烧成一片,但这一次虽有火光燃起,却未立刻蔓延开来,只见土山另一头已有重重黑影攀上。
“怎么回事?”关山月吃了一惊,急问:“族长,你那些族人倒的真是油么?”
“你以为我女真人会连水跟油都分不清么?”完颜盈烈向前一指:“看清楚,黑甲军在灭火!”
果然,前方火光中有水气氤氲,还有一只只皮囊直接抛了上来,原来这一回合的黑甲还带了灌水的皮囊,一看幽州军又在土山上放起了火,他们当即泼水灭火。
关山月骂了一句:“该死的黑甲,果然狡诈。”
“没什么好骂得。”完颜盈烈居然一脸的心平气和:“我们在这土山上都放了十几把火了,拓跋战要是还没想到泼水灭火,那连我都会对他失望,我倒是觉得,他这一次进攻,不会只是泼水灭火---”
完颜盈烈语声忽然一停,他看到,土山后抛上来的不只是水囊,还有的土袋,一只接一只,很快就把本来就跟城墙齐高的土山又垒高了一层。
关山月喃喃道:“这回我该能骂黑甲军狡诈了吧。”原来拓跋战这一次不但要灭火,还要再次把土山垒高,彻底绝了幽州放火的心思,最糟糕的是,当土山垒到足够的高度,黑甲军就能以居高临下的优势杀入城楼。
这还是一个很笨的办法,但这个办法能把幽州的守城优势一举扼杀。
土山越垒越高,方才点起的火早就被一袋袋的土给压灭。关山月把鬼头斧在手里紧了又紧,几次忍不住想冲出去,秦璃忙按住他:“你想干什么?难不成就凭一把斧子,你就想掀了这土山?”
关山月急道:“不然咋办,还真等黑甲把土山垒高了?火都被他们给灭了!”
“我就是在等黑甲灭火。”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黑甲军不是总骂我黔驴技穷么,我就是要他们以为,除了防火,我就没别的招式了。”
只听到这声音,不但是关山月,北门城楼上的将士都是神色一松,惊喜回头,智王来了!
智来了,虽是满脸憔悴,满头白发,但他还是来了。
白衣少年站在城头,平静的看着将士,只是这份平静,就能带给这些已筋疲力尽的将士一份安宁。
“拓跋战以为我只会放火,所以用了这一招加高土山,不过这一次,我还要多送他一招釜底抽薪。”智笑了笑:“也是个老招,不过对付拓跋战的这一合攻势,足够了。”
关山月又惊又喜:“智王,那坑已经挖好了?”
智点了点头,目光游离在土山上,眼底却有笑意:“五千民夫耗时一夜,早就挖好了,现在我们要等的,就是黑甲军把足够的分量压上来,自己压垮这土山。”
北门城下,原本就有护龙错挖了数道纵横交错的地道,为的就是暗藏伏兵,在黑甲军攻破北门时突然杀出,这地道当日在对付草原狡狐耶律灵风时已经用过一次,前几日拓跋战又命黑甲军从平原上挖地道通入城内,所以这北门下早已满是沟壑,而这一次,智动用了大量民夫,把所有地道都连在了一起,在北门外的地下深挖出了一个几丈深的大坑,只以木棍支架,暂时撑住地面,等的就是黑甲军把这土山再次堆高,再压上足够份量的兵力,只不过黑甲军动用的兵力再多也攻不上城楼,反而会成为压垮这个地坑的最后一根稻草。
关山月听得喜上眉梢:“这么说来,我还巴不得多点黑甲军冲上土山来?”
智又是一笑,想了想,又道:“这一次也全仗殿下,她派出了虎贲禁卫,先从北门内掏挖土袋,过不了多久,就算黑甲军没自己压垮土山,这土山也会从中崩塌。”
完颜盈烈嘿嘿笑了起来,却没说话。
智转头问:“族长笑什么?”
“没笑什么,就是觉得智王果然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完颜盈烈吐出口烟,眉开眼笑的看着智。
土山越堆越高,外沿处已经高出了城墙大半丈,只见一大群黑甲爬上土山顶处,趾高气扬的往下看,只等把空缺处填平,就一鼓作气的冲下来,让他们意外的是,第一次居高临下的看向北门城楼,却发现守城将士脸上竟无半分惊慌失措,反一个个仰起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
完颜盈烈回头一看,只见两千射天狼和另一队幽州军早在城楼下枕戈待旦,故意不一起上城楼,就是要黑甲以为幽州已经技穷,完颜盈烈笑了笑,问智:“那位铁太守向你讨令出场了?”
智点点头:“我答允让他带着三千霸州军,从西门绕出城。”
完颜盈烈又问:“你的公主很看重这位铁太守,你就不怕他有失?还是你觉得他能打败图成欢?”
“如果是正面交锋,谁都没有把握能必胜破军星,但铁成厥有把握能从图成欢手中活过一次,我不能不给他这个机会。”智顿了顿,又道:“幽州兵力太少,铁成厥有这个把握,我当然也要抓住这个可能,我赌的是,他能帮我拖住图成欢一时片刻。”
完颜盈烈笑了起来:“想不到智王的赌性也这么浓。”
智淡淡道:“老族长你都赌了,我又怎能不赌这一把。”
这时的北门下,已是乱成一片,倒不是黑甲军已经攻了进来,而是胡赤和厉青已打开了北门,北门外早被土袋堵了个结结实实,按耶律明凰的命令,他们这就要从城门内开始抽拉土袋,让整座土山根基不稳,可这土袋一袋袋的时候份量虽轻,至多也就二三十斤,可当这成千上万只土袋压成了一整座六七丈高的大山,一层紧压一层,要从底下抽出一部分来谈何容易?这就好比要从一座山底下搬块石头出来,胡赤和厉青选了几十名力大的军士,抓着土袋使劲抽拉,还拿铁枪撬了好一阵,堵在北门外的土山还是纹丝不动,这下可把两人急得满头大汗,在北门下滴溜溜乱转,可他俩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拉不出一只土袋来,正没理会处,只听背后有人笑眯眯的招呼:“这种夯大力的事情,怎么不喊我来?”(梨树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