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目光一移,向穿着同样白衣,浴血奋战的池长空,“小七认错人也好,希望长空能撑到他过去,今日牺牲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失去长空。”
顿了顿,智又淡淡道:“这个世上,如长空一般黑白分明的鲁直男子实在是太少了,能多一个,也是好的…”
“四哥…”猛大喊着越跑越远,萧尽野揉起了眼睛,“智在那边?”这一时片刻,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走了眼,正扬旗号令总攻的那个其实不是智,揉了会儿眼睛,萧尽野突然回过味来了,猛不把他当回事,他哪能就这么放猛过去?“欺人太甚!”萧尽野骂了一句,正要拨转马头去追猛,跟在他身后的那十几名黑甲军突然围了上来,有的催马护在他身前,有的拉着他坐骑缰绳就往边上拽。
萧尽野大怒:“崽子们想干什么?”
扯他缰绳的黑甲军往旁一指:“将军小心,幽州军过来了!”
将带过来的这路幽州军都得了将的死命令,不管猛要干什么,一定都得跟着他,所以猛往哪里跑,他们也只得跟着跑,不过猛没闲心理会萧尽野,他们可不想放过这黑甲第一战将,荆棘枪的两位统领原虎和常荆早虎视眈眈的了过来,他俩急着追猛,无暇亲自动手,一声呼哨,一队精骑就向萧尽野冲了过去,总算跟着萧尽野的这十几名黑甲书,一不对劲,拉着萧尽野就往边上躲。那队精骑几乎是擦着他们身边冲过,却也有两名倒霉的黑甲躲闪不及,被扫过的长枪挑于马下。
“放肆!”萧尽野暴跳如雷,倒转枪杆去打那几名拉他坐骑的军士,“找死!还不给我撒手?我黑甲何时开始学会畏战避祸的?都给老子滚开!”
“将军,您清楚!”先前说话的那名军士不肯放手,心想萧将军必定是被气糊涂了,苦着脸喊道:“这路幽州军是往我们后阵去的!”
“管他去哪里?拼了命也要给我拦住…”萧尽野突然闭嘴,一张气得发黑的脸很有些见红,他自己也知道真是被气糊涂了,如果有幽州军冲向帅纛,那他当然要拼死去拦,哪怕只能拦得片刻也好,可这时候他们最不怕的就是幽州军去冲后阵,不但不怕,还该希望幽州军去逞这自杀式的英勇,因为后阵还有几十万黑甲,还有破军星图老爷子坐镇。
这下也不用人拉,萧尽野自己抖开缰绳往旁纵了开去,还立刻招呼部下跟着闪开,但冲过来的岂只是这一路幽州军。
“幽州汉将唐庭絮横冲!”怒吼声中,唐庭絮率幽州三千汉军踏碎尘烟,唐庭絮并不是幽州城最勇猛的战将,他手下的三千汉军也不是幽州城战力最强的劲旅,他这路人马距帅纛也不算最近,但在猛这路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的幽州军后,唐庭絮和他的三千汉军第一路杀到。
因为唐庭絮是汉人,他手下的三千幽州军也是汉人,而今日使整片城下平原为之震动的,正是一支名为横冲都的汉军。
今日之前,唐庭絮和城中汉军未曾见到,汉人也可如此骄傲,今日之前,他们未曾想到,汉人也可在世人面前夸遍英武。
当幽州城上所有观战的辽军都在为横冲都热血沸腾时,唐庭絮和汉军们却得全身冰凉,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遍体冰凉,身躯内的血液仿佛尽皆凝固,手足更在轻轻发颤,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本该贲张沸腾的血脉会有此冰凉?也抑制不住似是胆怯的手足轻颤,所以他们更觉汗颜,竟不能与同胞一起轻慢生死与沙场,也更羞愤,竟要远观同胞的英武和骄傲。
城门一开,唐庭絮和他的三千汉军怀着从未有过的燥怒杀出城外,智颁给他们的军令是搅乱前阵,杀死更多的黑甲散兵,这两道军令,唐庭絮和他的汉军执行得十分彻底,他们奋力追上到的每一名黑甲,而在亲手斩杀过黑甲,着刀枪染血,听着黑甲惨叫后,他们忽然明了,原来身躯的冰凉不是因为血未沸腾,恰是触动至深后的悸动,手足的轻颤也不是胆怯,而是因为心底按捺不住的愤怒,这样的明了使这支汉军更加放开了手脚,他们只想去杀死更多的黑甲,因为只有一遍遍的重复听到黑甲临死前的哀嚎,才能平复心头的愤怒和悸动,才能向四野宣告,汉人不该被遗忘的骄傲。
奇袭开始,唐庭絮和汉军还能遵照智的军令,只在前阵剿杀黑甲乱兵,待围杀霍家兄弟的半部两头蛇时,这支汉军的进攻比其他友军更为凶猛,三千人的杀敌数比起飞带队的五千铁骑也不遑多让,然后他们又发现,随着杀死的敌军越多,他们心底的愤怒竟越炽热,那一股热仿佛要化为燎原火,烧遍整片平原。
终于,他们等到了智的总攻旗令,到鲜红的旗帜高展在敌阵深处,唐庭絮和汉军在各路幽州军的瞠目注视中,快马超过了一路又一路友军,还有什么能比直捣敌军中枢,更能为汉家英武扬威?更何况就在这彼方,还有他们的汉家同胞正奋战于生死一线。
“汉唐中原人横冲都!”唐庭絮和汉军们忘乎所以的大喊着,向帅纛冲去,他们想与横冲都并肩作战,想让横冲都听到他们的嘶吼,或者,让今日之后的天下,都听到属于他们中原汉人的骄傲。
“好刺耳的嘶喊…”帅纛下,拓跋战双眉如锁,憎恶的骂了一句,却发现自己的斥骂轻易就被这嘶喊声掩盖,就是此刻,他已被一直所轻视的汉军逼近腹心,横冲都之外,还有这一路幽州汉军。
“来啊,来跟我打!”萧尽野也在大吼,他狠命的鞭挞坐骑,想赶在这路汉军冲向帅纛前把他们拦截住,可不知是该称幸还是不幸,唐庭絮一军根本没有理会这发急的黑甲大将,三千人长驱直入,冲向了帅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