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见他执迷不悟,沈惜君怒上心头,狠狠一掌掴在他脸上,脱口道:“早知今日,本宫当初真不该将你养在膝下。”
予恒抚着火辣辣的脸庞,嗤笑道:“现在才来后悔,未免晚了一些。”
阿兰在予恒眼中瞅见一抹混杂着痛苦与挣扎的泪光,但定晴仔细看时又没有,应该是眼花看错了。
沈惜君气得直落泪,想不明白自己悉心教导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赵平清留在他血液里的阴狠毒辣?
阿紫扶着泪流满面的沈惜君,哀求道:“殿下收手吧,就当……就当是还了主子这二十年来的养育之恩。”
“债倒是讨得及时。”予恒咧嘴一笑,但那笑容并不能感染冰冷的眉眼,反而显得越发无情,“你放心,我这个人恩怨分明,她养了我二十年,我也养她二十年,很公平。至于收手……姑姑,换了是你,明知道前面是悬崖,还会一头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吗?”
“你再不收手才真是粉身碎骨,连葬身的地方都没有!”沈惜君虽然痛心他的无情冷漠,但到底割舍不下那份母子之情,还在试图劝他回头。
“是吗?”予恒不以为然地道:“就算真这样,那也是我自己选的路,不劳母后费心。”说罢,他长身而起,“儿臣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告退了。”
“予恒!”沈惜君拉住准备离去的予恒,垂泪道:“就当……母后求你,收手吧。”
予恒看了她片刻,突然端起小几上半凉的茶水,随手泼在地上,漠然道:“覆水难收的道理,母后应该懂得,就算这杯子再斟满茶水,那也已经不是原来的了。”扔下这句话,他大步离去,留下伤心欲绝的沈惜君。
这一场权力引起的暴风雨,已是不可避免,只是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在这场暴风雨里……
天色微亮,齐王府中,管家端着盛着铜盆蹑手蹑脚地走进予恒睡的正屋里,意外发现予恒竟然已经起来了,穿戴整齐地站在窗前。
不对!
管家仔细瞅了一眼,发现予恒穿的是昨儿个的衣裳,他清楚这位主子,素来喜爱干净,穿过一天的衣裳必须换洗,从来没有连着穿两天的事情。
不止这样,这件穿了一天一夜的衣裳,竟然一丝皱折也没有,予恒所有衣裳都是他负责置办的,所以每一件衣裳的绣工、料子他都很清楚,这件衣裳虽然穿着柔软舒适,但有一个问题,就是特别容易皱,稍微坐一下,便是一个折子,除非一直站着。
也就是说……予恒很可能站了整整一夜。
“殿下。”管家的声音惊醒了予恒,微微侧了头道:“什么事?”
“您该洗漱了。”管家将盛着温水的铜盆搁在雕花的木架子上,在看到予恒布满血丝的双眸时,他忍不住问出在心里盘桓了半天的问题,“殿下,您是不是一宿没睡?”
“睡不着。”予恒淡淡应了一句,在用青盐刷过牙后,他将脸埋入温水中,一动也不动,在管家担心他会不会溺水的时候,终于抬了起来,长长吸了一口气,随即接过毛巾拭干水渍。
“郑三有消息吗?”
“没呢。”管家捧来一套换洗的衣裳,犹豫道:“要不小人让王虎去找找?”
予恒哂然一笑,“连神机营都找不到,你们又去哪里找?”
管家想想也是,转而道:“那殿下……今日还去上朝吗?”
“不了,左右父皇也不想见我,何必去自讨没趣。”此刻的予恒少了人前那分呲牙必争的尖锐,多了几分平和。
予恒缓步走到铜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声音轻如梦呓,“今日哪里也不去,只等郑三。”
“他们……会来吗?”面对管家的询问,予恒没有说话,只是蜷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
夏日炎炎,骄阳流泻似火,夏蝉声嘶力竭的叫着,仿佛是在控诉这炎热的天气。没人知道夏蝉到底喜不喜欢夏天,唯一清楚的是,它们的生命只属于夏季,一旦炎热过去,它们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殿下!殿下!”管家匆匆奔到内堂,予恒坐在椅中闭目养神,王虎兄弟一动不动地守在旁边。
管家走到予恒身边,带着几分欣喜道:“郑三来了,还有一个中年人跟着一道过来,就是戴着斗笠,看不清长什么模样,但小人猜着,应该就是殿下要见的那个人。”
予恒豁然睁眼,一轮精光在眼底掠过,修长的食指重重叩在铺着繁锦缠枝桌布的小几上,发出“咚”的一声响,“请他们过来。”
“小人这就去。”管家肃然离去,王虎兄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与好奇。
等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管家领着两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自是郑三,另一个因为被斗笠遮着,只见到一个蓄着短须的下巴。
“见过殿下。”郑三的样子看起来与往常无异,但若细心留意,会发现他的脚步一直落后斗笠人半步,绝不平行,显然此人身份非同寻常。
“免礼。”予恒随意摆摆手,目光一直落在斗笠人身上,“这位是……”
郑三倒也不卖关子,微笑道:“阁主得知殿下心意,特破例来见,以示诚意。”
予恒满面欣喜地道:“久仰阁主之名,今日终于得见,实在是本王之福。”
“殿下客气了。”这是斗笠人进来后第一次说话,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听着应该是三四十岁左右。
予恒笑一笑,意味深长地道:“本王说的可不是什么客气话,这段日子,本王可没少见识阁主鬼神莫测的手段。”
“不过是雕虫小计罢了,不足挂齿。”
“如果这也叫雕虫小计,那本王真不知道什么才叫高深莫测了。”予恒感慨道:“以前总觉着贵妃手段利害,想不到世间还有比她更利害的人,真真是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