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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庭深几许(1 / 1)

暮春,寿郢城最好的季节。

清晨,李鹤先在院子里小跑了几圈,活动活动身体,接着,用舒缓的动作,练了一趟拳脚,感觉气息咻咻,折腾出了一身汗,才回到屋内。

芳姑打来热水,伺候着公子擦拭身体。对于公子大病初愈后,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芳姑也早已经习惯,见怪不怪了。只要公子的身子骨一天天地见好,只要公子还需要她,不撵她走,就是芳姑最大的幸福。

芳姑端来早餐,红漆托盘里是一只品相精美的陶钵和两只陶碗。陶钵里装的是汤饼,两只陶碗里,分别装的是烤得金黄的小鱼和盐渍蔓箐(后世称为大头菜)。

对于这个时代的汤饼,李鹤还是非常喜欢的,这是一种面食,先将小麦磨成粉,然后和面摊饼,上到蒸笼里蒸熟,再切成块下到高汤里。

虽然由于古人加工小麦的工艺水平不高,面粉不像后世那么精细,但因为是用鸡汤,或者兽骨熬汤,或者牛肉汤下的,所以味道非常鲜美。

李鹤大口地吃着,侧面的一张矮几上,芳姑也在低着头,安静地吃饭。

刚开始时,芳姑总是先伺候完公子吃饭,然后自己再偷个空,飞快地解决一下吃饭问题,有时,李鹤甚至都没看到芳姑吃饭,他有点怀疑这姑娘到底吃没吃。

在李鹤的坚持下,芳姑终于同意和李鹤一起吃饭了,但对于李鹤要求的两人同桌进餐,芳姑却决计不肯了,争执再三,李鹤也只有随她去了。

其实,这个时间并不是古人习惯的早餐时间,从芳姑的嘴里,李鹤得知,这个时代,很多人一天只吃两顿饭的。李鹤过去只是听说古人过午不食,现在得到了印证,确实不假。

“芳姑,吃完饭,咱们四处转转,如何?”

李鹤放下手里的铜勺,看着芳姑问道。

“好啊,只要公子身子骨吃得消,出去走走也好,这一年多,确实也把公子憋屈坏了,只是不知公子打算去哪里走走?”

芳姑放下手里的餐具,用绢帕试了试嘴角。这是芳姑的习惯,更是她的规矩,只要公子吃好了,停止进餐,芳姑也会立刻停下,绝对不会再吃一口,弄得李鹤每每故意放慢吃饭的节奏,好让芳姑多吃点。

“咱们先在家里四处看看,如果感觉不累,咱俩再出去走走,如何?”

“行,随公子的意思。”

芳姑手脚麻利地收拾完两人的桌案,又伺候着公子净面漱口,替公子套上外面的锦袍,扎好腰带,两人便出了门。

李鹤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宽袍大袖,心中暗自苦笑,这种衣袂飘飘的深服,风度倒是不缺,行动就非常不方便了。

倒是脚上的这双黄色小皮靴,无论是做工,还是走起路来的舒适度,都远超后世的皮鞋,这引起了李鹤极大的兴趣。

在芳姑的引导下,李鹤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转悠着,他没有想到,这个时代的官宦之家,住的竟然如此奢华。

整个府上的宅院,从外观上看,是一个方形的大院落,按照前庭后院的格局,内里分了三进。按照居家功能的不同,又分为前院和后院。

整个后院,花木葱茏,围绕着一个不大的人工湖,又分成了若干个独立的小院,小院之间有甬道相衔,互不干扰。湖中有亭,有假山,假山不大,用山石点缀,湖水波光粼粼。

府中所有的房屋建筑,清一色灰砖到顶,小瓦覆盖,唯一不同的是,根据主人身份的尊卑,房屋各有高矮宽窄。

整个宅院,面积上固然算不上极尽豪奢,但其内里的精致程度,令后世而来的李鹤,也有些瞠目。

果然,还是贫穷限制我的想象力,李鹤暗自一叹。

李鹤算了算,在这个院子里居住的,主人身份的,不过七八人而已,其余的,应该就是丫鬟婆子、车夫厨子之类的仆役了,哪里住得了这么多房子?看来,从古到今,无论什么时代,中国人对美好居住环境的追求,都是坚持不懈的。

坐在湖心的亭子里,清风拂面,花草飘香。面对如此美好的季节,如此佳境,李鹤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如果生在承平盛世,这样的富贵生活能够持续长久,他也并不排斥做一个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呼朋唤友,斗鸡遛狗,只要不作恶,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算了,李鹤自问还不是一个寡趣的人,何必折腾自己?

但是,只有他知道,这样的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了,未来几年,最多十几年,在强秦的铁蹄下,六国的土地将沦为焦土,六国的所有富贵,都将灰飞烟灭。

一味地沉湎于温柔富贵乡里,没有危机意识,不早做准备,当劫难来临时,除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别人来砍掉这大好头颅,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别人怎么想,怎么做,李鹤管不了,但既然重生,就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悲剧在自己身上发生。

不能等了,从现在开始,文治武功,要全面准备了。

芳姑静悄悄地站在公子的身旁,秀美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公子的脸,看着公子沉沉地想着心事,两道剑眉,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只有芳姑知道,自从公子醒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分钟也离不开她,围着她涎皮拉脸,更不像以前那样,总是病病歪歪,整日里没有精神。

现在的公子,不但对自己生分了许多,还常常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才十岁的小人儿,不论是坐着还是躺着,总是在锁着眉头想事情,芳姑看在眼里,感觉那副小人精似的样子,和家主老爷思考问题时的神态像极了。

这个年纪的小人儿,哪里有那么多的事情想呢?能想些什么呢?芳姑不知道,芳姑也不想知道,只要公子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长大,就是芳姑的福分了。

芳姑轻轻地走到公子身后,将公子的头抱在怀里,双手摁住公子的太阳穴,轻轻地按摩起来。

“芳姑,问你个事。”

李鹤闭上眼,一边享受着芳姑轻柔的按摩,一边问道。

“公子请讲。”

“我以前读过书没有?我记得读过的,可是你那天拿来的书简,我怎么好多字都不认识啊。”

李鹤本打算绕个弯子问这个问题,但以他一个多月来对芳姑的了解,完全没有必要了,这小姑娘对家里这位公子的忠诚程度,远超过李鹤的想象,李鹤完全不必要设防。

“读过的,以前家里有一个家师,专门教公子的,但公子不喜读书,还没有我学得快呢,嘻嘻。”芳姑可能是想起了什么,一阵轻笑:“唉,也是公子身体不好,难为公子了。”

李鹤咧咧嘴,心说这位小爷以前很可能也是一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芳姑善良,拿身体的原因替他遮脸呢。

“那么,从明天开始,芳姑你教我认字可好?”

不曾想,身后的芳姑又是一阵格格的笑。

“公子啊,你这是闹得哪一出啊?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辈子也不会再摸那些让人头大的书简了,再说了,我哪有本事教公子啊,不成不成。”

“就这么定了,明天开始。”

李鹤闭着眼睛,故作严厉的声调说着,对于芳姑,他知道这一招管用。

以李鹤看,只要有人给他略加指导和讲解,这个时代的文字,学起来应该不会太费事,自己又不是真的文盲,只是跟现在的语言习惯,文字使用方式接不上轨而已。

更何况,他又不想成为文豪,这个时代还没有科举考试,他更不想考个状元什么的,只要能应付日常交流,够用就好。

歇够了,两人又起身,沿着灰砖铺成的甬道,继续慢慢悠悠地闲逛着。

走到一座看起来很大很气派的院落,身后的芳姑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东阁,公子要进去么?”。

李鹤一听,知道这里是整个李府的中心,父母亲居住的地方。

李鹤从病中醒来以后,这位母亲大人,几乎每天必去探望。李鹤能够理解,眼见着儿子慢慢康复,最为欣喜的莫过于母亲了,随着两人接触的增多,李鹤也开始慢慢地接受了这位母亲。

但因为从来没有走出过自己居住的小院,东阁这里,实际上李鹤是第一次来。

“我去给母亲请安。”

说着,李鹤抬腿便往院子里走,芳姑一提长裙,快步跟上。

刚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喧哗,李鹤定睛一看,门厅右手的偏院里,几个健妇正将一个女人摁在地下,其中一人高高扬起竹板,一下一下地往这个女人的屁股上抽打着,嘴里还在计着数。

被打的女人嘶声嚎叫着,声音越来越弱,嘴里还在不断地讨着饶。

李鹤走到近前,看了看,女人的屁股上,衣物已经打烂了,一片血肉模糊。

“怎么回事?何故打她?”李鹤冷冷地问道。

一个脸盘肥硕的妇人看见李鹤,赶紧过来,屈膝行礼,嘴里应着:“回二公子话,这个贱人偷东西,被拿实了,主母下令,先打五十板子,然后送官。”

李鹤心中暗想,这到底是万恶的旧社会,权贵阶层可以在家里先用私刑,然后再报官,恐怕,若是真把人打死了,也不会有什么事吧。

李鹤摆了摆手,让打板子的妇人停下来。他看了看地下挨打的女人,见她满头满脸都是湿的,不知道是冷汗还是浇的水,连头发都湿透了,一缕一缕的,胡乱贴在脸上。

见李鹤在看她,女人原本无神的眼睛亮了一下,蹦出几颗小星星,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没说出来。

李鹤注意到,这个女人的眉角,有一颗黑痣。

李鹤快步向后院的上房走去,芳姑双手提着长裙,也是一溜小跑地跟在身后。

见到母亲,李鹤躬身请安过后,问起前院发生的事情,请求母亲饶了那个女人。

母亲呵呵笑着,一把拉过李鹤搂在怀里,说道:“春友这个贱婢不知道是从哪里修来的运气,今天不但碰到我儿一年多来第一次出门,还能让我儿发善心保她,不容易!”

“传话下去,就说二公子行善积德,保了那个贱婢,我这里准了,不打了,也别送官了,即时撵出府去。”

李鹤连声称谢。

母亲抚摸着李鹤的头发,仔细端详着李鹤的脸,眼角眉梢都是笑。

“鹤儿,你大兄听说你大病痊愈,高兴得不得了,他押趟货去了陈州,昨天才回来,今天原本想来看你,无奈生意上琐事缠身,没脱开身。为娘看啊,不如明天让芳姑陪着你,去铺子里看看大兄,顺便也出去透透气,如何?”

李鹤一听,心里非常高兴,连忙点头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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