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值盛夏,一年里最炎热的时候。
体育课间的同学们趁着放风之际,偷偷去小卖部买了冰棍,玩得好的会一起合吃一根。土豪一点的,则是自己拎着一根鹤立鸡群。
我的视线不自觉的望向窗外,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无忧无虑的姿态,神往已久…
可是这里不能停留,因为我还有女儿…
“吴果,你有没有在听老师说话?”老徐轻轻拍了我一下,我看着她,突然间哑口无言。
“老师…大人的世界是不是很累。”
老徐笑了笑,说道:“要看你怎么选择了,比如现在,你就在人生的转折点上。稍不小心,很有可能变成现在所看不起的人,所以说,一定要好好学习,只有这样,你才有能力选择要过的生活。”
“这话,你以前也跟我说过。”
不过我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有吗?”她努力回忆着脑海中的画面,“大概老师最近太忙了,说过的话也忘了。”
“对不起,徐老师…”
这是我对人生的感悟,也是对自己的忏悔,半生芳华,终究荒废了。
我坐在老徐对面的凳子上,眼睛疼得睁不开,这不是来自**的痛感,而是心灵的沉重。
老徐摸摸我的头,柔声说:“你还小,很多东西并不是你这个年纪能承受的。老师不是反对你交朋友,但是也要看人来,刘玉静的话,以后你少跟她来往吧。”
老徐一向很疼我们几个好学生,即使当初我最不思进取的时候,她也勇敢挺身而出,教训那群欺负我的人。
同样是她的学生,肯为我做到这一步,如果我再执迷不悟,确实辜负她了。
“老师,我知道了。”我顿了一下,继续道,“老师…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突然回到过去,回到一个曾经很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该如何抉择?”
“如果真是那样,可能我不会成为你的老师,说不定会更加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
“老师,你不会舍不得吗?现在的朋友,现在的一切?”
老徐侧着头想了一下,神情苦恼的看着我,“想念归想念,但是人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要知道时光飞逝,你所认为的原点终究会随着时间越走越远。人不管遇到何种境遇,只有不断进步,才是最重要的生存法则。”
我的视线再次下移,脑子里不断翻转着过去的回忆,嘴里喃道:“好大一碗鸡汤…”
“什么汤?”
鸡汤啊,未来的你肯定会发现,自己劝人的话语也能成为谋生工具。
我默默吐槽完,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她,“我觉得自己做不到老师那样积极向上,因为思念,会让人做出消极的事。”
老徐放下手中的笔,定定的看着我,半晌才说:“你并不消极,会说‘如果’证明你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当下的缺点,要知道人在看到希望前,首先得学会自省。你做到了!”
她再次侧过脸,在纸上留下潦草的痕迹,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对我的疏导,“正所谓如果在前,希望在后。你以后会了解的。”
老徐递给我一张纸条,我顺手接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请假条’三个大字。
“拿去给体育老师,姚月华都跟我说了,一会别做剧烈运动。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
我低下头看着那张还残留着一丝墨香的纸条,心中感慨万千,小时候一直以为大家都遗弃了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是我远离了她们。
“谢谢老师,以后择友方面,我会慎重。”我沉默半晌,又说:“还有,不管身处何地,都不会被时光所遗留。”
老徐欣慰的看着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明朗的笑容感染了我,很快,我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量。
女儿,一定要等妈妈,不管境遇如何,妈妈都会努力成为将来值得你骄傲的榜样!
体育课没有维持多久,同学们早已各自分散各自玩闹去了,体育老师兼职校医,我找到他时,他正好在校医室里。
他拿着请假条默默点了点头,让我离开了。
想当初跟刘玉静混在一起的时候,把旷课逃学看成一件极其普通的小事,长大才发现,工作后别说迟到,无条件的加班都是必要之举,老板稍不开心,不但会给你甩脸色,严重时还会想方设法踢走你。
几个女孩正聚在学校一棵大榕树下窃窃私语,为首的正是刘玉静,她们不时向我所在的方向看来,眼中流露出的鄙夷让人无法忽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自言自语的说着。
“你跟刘玉静吵架了吗?”说话的是我曾经的迷妹,梁静。
她对我的涂鸦可是痴迷得很,总是三不五时向我求画,后来刘玉静的出现让我们关系疏远了许多。
“跟她有什么可吵,道不同不相为谋。”
梁静夸张的哇了一声,连忙跑到我跟前,“你今天说话很不一样,是不是又开始构思新作品了?”
“没,刚跟老徐探讨一下人生,有所感悟而已。”
梁静是一个很活泼的女孩子,她对体育很热忱,各种球类运动她都会,最拿得出手的就是羽毛球。
这不,英语课代表‘黑天鹅’喊了一声,她忙不迭的跑过去了。
我一直都有痛经的习惯,不过跟成年后比起来简直好太多了。因为某段时间特别不爱惜身体,导致这一现象的愈演愈烈,以为生孩子后会缓过来,结果发现都是放屁。
姑娘们千万不要相信生孩子后不会痛经的神话,也不要相信生了之后一家人的关系会因为新生命的到来而变得融洽。
直到女儿出生那天,我才发现,孩子他爸自己都是个孩子,他不会关心你,更不会体谅你,必要时还要做点小动作让你想起他这个便宜儿子的存在。
几近于丧偶式家庭,唉,悔不当初啊!
紧了紧腰间的外套,小腹好受许多,看来初中时的我人缘还是不错的,能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真是个傻哔~。
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一窝蜂的涌了出来,距离最后一堂课还有十分钟,这是大家的最欢欣鼓舞的时刻,因为距离放学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喂,”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阳光型女生叫住我,要不是她那直得跟钢丝一样的长碎发,我差点以为对方是个男生。
“你身上这件是韦亦的外套?”
想起来了,她以前是我的假想情敌,跟韦亦玩得很好的一个女生,性格泼辣、嗓门大,每次跟韦亦打闹都特地跑到走廊来的隔壁班班长。
她叫陈萍吧?
“是吗?”
我看了看身上的校服,干净得毫无瑕疵,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不过实在很好奇当年孩子的审美,夏天穿着冬天的校服竟然也能成为一种另类的时尚。
陈萍放大了嗓门,厉声说:“当然是,我记得他的校服右边袖子有个黑点,是我故意画的。”
我提起袖子,报以同样的音量,“这你也看得到?”
“为什么韦亦的校服会在你身上?”
我实在小看了刘玉静的嘴巴,原来当初陈萍故意跑到走廊打闹是做给我看的,所以我也是她的假想敌。
“为什么呢?”我思索片刻,她也一直等着,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陈萍性格大大咧咧,身边不乏追求者,当年的学生可不是看脸那么肤浅,性格对他们来说同样重要。
周围人越来越多,大家好奇的是陈萍这个年级风云人物怎么会跟我起争执,看架势就差撸袖子开干了。
围观者中,就数刘玉静最为显眼,她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还不时扭头跟身边的人窃窃私语,不用说,她肯定看到了韦亦给我拿衣服,而且极有可能是她给陈萍通风报信。
我真是忽视她的能力了,她是不是暗恋我啊,怎么永远能第一时间知道我的动向?
“因为你啊!”
陈萍不明所以,“因为我?”
“对啊,你可是全年级的风云人物,朋友多成绩好,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做朋友,学习一下与人相处之道。你跟韦亦关系这么好,恰巧我们又是小学同学,所以才特地借来他的校服想着能吸引你的注意。”
陈萍将信将疑,不过现场人这么多她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对方看了眼刘玉静,眼神破有深意。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要知道我只有刘玉静这一个朋友,其实我也很想体验众星捧月的感觉。”
大家视线纷纷转向刘玉静,眼中的不屑不言而喻。
其实大家都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只是我这个当事人一直不敢面对罢了。
“好了,你走吧,不过校服要还我。”
我抓紧手中的衣袖,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在场的男生比女生要多,不为什么,我们班的男生一向超级八卦,对女生撕逼、打架特别热衷,如果告知真相,大概明天我会有个不雅观的外号了。
“别啊,我答应了要帮他洗衣服了,出尔反尔不好的。”
陈萍眉头皱成一团,围观的男生看出异样,忙跟着起哄。
完犊子了,得罪人了。
“吴果,你在干嘛?”
迎面走来一个摇曳的身影,来人身材高挑、五官精致,大大的杏眼始终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自信。
是她,我初中的靠山,凭借一副好口才让所有高年级男生为之臣服的新晋校园女霸王,婷姐。
她跟姚月华、韦亦一样,都是我的小学同学,想当初我们三个女生还有另外一个女生因为喜欢画漫画而结缘,经常在放学时一起邀约去公园里画画。
那时候的时光很美好,我们就是四个一起画画的小伙伴,没有争吵,没有内斗,也没有放学后必须回家,否则会被拐卖的限制。
直到很久以后再聚会,大家也会对这段时光恋恋不舍。
“陈萍,别欺负我们家吴果。”
婷姐比我大几个月,我们一直以姐妹相称,她很照顾我们几个小伙伴,有这样的姐姐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我哪敢欺负婷姐的妹妹,只是她拿了韦亦的校服,我让她还给我而已。”
“既然是韦亦的校服,你让他自己来拿。”婷姐挑起眉毛,眯着眼睛看她,她骨子里的自信真的是浑然天成,让人无法抗拒。
“吴果,我们走。”
果然是校园女霸王,连刚才起哄的男生都安静了下来,各个吓得跟个鹌鹑似的,担心一不小心就被婷姐给收拾了。
婷姐绝不是你们想象中那种靠男人上位的妖艳贱货,直到初三上学期,她才找的男朋友,而且一直洁身自好,直到结婚才把最宝贵的东西交给自己的丈夫。
这也是她值得我敬佩的地方,在这样一个男强女弱的社会,能凭借一己之力成为众人中的佼佼者,其情商智商绝对不是盖的。
特别是她辍学后依然能够过得很好,以至于将来再相逢时她已经开了好几家公司,而我,依然奋斗在别人阴影下。
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非要跟刘玉静那样的人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