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安阳侯府,提前早有丫头去报信了,王夫人一下马车就瞧见解氏并张氏和厉煜柏立在那里等着。
解氏见王夫人下车,忙过来搀她,“母亲,清远大师讲经可有意思?今日累不累?”
王夫人点了头又摇头,“不愧是大师,真是高深莫测,今后我要常去的……还真是有些累了,多久没出‘门’这么久了……”
解氏笑道:“多出去走走是好事,听经论法更是好事。……我叫厨房炖了汤,这会子刚熬好,母亲整好喝了解乏。”说着掺着她进了‘门’。
张氏和厉煜柏两人过来问候几声,也跟在后头去了。
华文熙两个便落在了后面,穆乔合笑道:“我也累了,回去换身衣裳,妹妹也回去洗洗吧,出了一身的汗呢!改日到我这里来玩。”
她笑得同平常十分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华文熙心里打鼓,又怕是不是自己想多,随意点了头。两人各自回了院子。
一进院子,徐嬷嬷就笑容满面过来了,见华文熙的梳得发式同早先出‘门’时不同,便问了一句。
华文熙只说是午间睡觉‘弄’‘乱’了,徐嬷嬷看那头上‘插’的钗子也少一个,心下奇怪,却没有再问,而是转身去寻了童儿。
屋子里一派整洁,架子上的、小桌上的‘花’都换了新的,有含苞的有盛放的,屋子里充满了幽幽的香气。
景儿见二‘奶’‘奶’多看了几眼,便道:“是意儿姐吩咐换的,这些‘花’儿都是姐姐亲自去剪的。”
华文熙便赞了一声,问起了好久没见的意儿,又问起了秀秀。
景儿便道:“意儿姐姐好多了,脖子上的伤已经结了痂,秀秀……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儿?”华文熙摘了头上,耳上的饰品,问道。
“……我也说不清,好像比从前好多了。愿意让别人抱了。”
“哦?这倒是因祸得福了,看来这‘药’吃着还是有用的,去问童儿要些银子送过去,趁着这势头看能不能再好上一些,虽不能痊愈,有进步总是好的。”
景儿点了头。
华文熙想起意儿这几天都不愿见自己,总是避着,又道:“若是秀秀好一些了,就让意儿来见我,多久没见着面儿了。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丫头了……”
景儿笑着应了。
饭后。徐嬷嬷并没有像往常一般下去。而是严肃的对丫头们道:“你们下去吧。”
立‘春’白‘露’几个看了华文熙一眼,见她点头这才退了出去。
华文熙以为是为了‘抽’签的事,正要开口说几句,徐嬷嬷却开口了。
“你今日是不是去和睿少爷见面了。”说的是问句。语气却是陈述句。
华文熙知道徐嬷嬷是问了童儿了,却不知道童儿是怎么说的,怕说多了更惹她误会,便只点了头,“正好碰见。”
徐嬷嬷的眉‘毛’拧起来,一双眼睛犀利的盯着她,“你们约好的?”
华文熙摇头,“不是,是……”
徐嬷嬷却根本不听。痛心疾首地道:“傻孩子!你是和夫人一同出去的,怎么能去见外男??就算睿少爷是从前的世‘交’,如今你们都大了,早该避嫌了!这睿少爷也真是的,怎么敢就这样和你见面。听说还写了字条?还让穆姑娘撞见了,你们可真是——”
她气得抚‘胸’口,又道:“你从前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礼义廉耻懂不懂?你是不是一直瞒着我和睿少爷联系着呢?你可真是糊涂!你就是念着小时一起长大的情谊,也不该这样做!得等着二爷回来,叫二爷出面才是正经!你这个样子,叫外人知道了得戳着你的脊梁骨骂!竟还叫穆乔合知道了,你可真是,可真是——”气得连穆姑娘也不叫了,直呼她的名字。
这一句句连在一起,叫华文熙连个解释的空‘荡’都找不见,听她说什么礼义廉耻、戳脊梁骨、不正经之类的话,更是气得不行。这事根本就和她没关系,谁知道种兰睿怎么突然这样来一下,自己又恰好吓跑了那传话的小沙弥,不然怎么会‘弄’成这样?不光穆乔合误会了,连徐嬷嬷也一口一个礼义廉耻!就差指着她的鼻子说她红杏出墙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却又偏偏不能对着徐嬷嬷发作,伸手就把手边的茶杯砸了。
碎瓷的声音让徐嬷嬷突然静下来,却更是火冒三丈,“你竟然,竟然——这是大家闺秀做出来的事吗?从前教你的规矩都忘到哪去了!竟和那些个泼‘妇’一般摔杯子——夫人瞧了要怎么说!这么多年来,夫人可是连脸都没和谁红过,你几时瞧见你母亲摔东西!”说的是华文熙的亲生母亲华夫人。
华文熙不想和她吵“摔杯子规不规矩”,索‘性’闭了嘴不吭气。
徐嬷嬷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又想起童儿讲得白太太的事,更是气得连气都喘不上了,“……你这是何苦,你是跟着你婆婆去的,有什么事她自有打算,怎么也轮不到你出头,还闹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夫人这会没说你,今后记在心里有你的苦头吃!……你叫别人今后怎么看你……说你几句能有什么,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歪!童儿说声音小着,你偏偏要把事情捅大,这下子倒好,在场的夫人太太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哪怕不信她白太太说的话,这么新鲜的事哪个不回去和亲朋好友唠一唠?今后你的名字却就和那不检点、不老实这样的词连在一起了了!!”话说到最后,急得眼睛都红了,‘胸’脯‘激’烈的起伏着,好像华文熙马上就要被架出去,被人砸‘鸡’蛋了。
华文熙也气得不行,王夫人那个左摆摇三的‘性’子,被白太太说几句就连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好像自己真的是出来招蜂引蝶一般,完全忘了是她提着要出来上香的,她要是还不说几句,今后这帽子就死死的扣在她头上了!
她对付人的招数不多,只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何况当时难道她忍下来,情形就能更好吗?
白太太为了巴结荣国公夫人,那张管不住的嘴可是派上用场了,就算今后荣国公夫人不说什么,白太太也会主动编出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抹黑她。那她又何必这样忍着?不如早些让人知道了白太太的面目,好过今后被人暗地里指着还不知道!
“您知道什么,您知道她白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么?!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歪,这话也就说说罢了,她有心要诋毁我,我不管做什么都能被人抓住马脚,就算没有马脚她也给我造个马脚!既然这样,我又何必辛苦自己和她打这个长期战??不如一把就压死了她,也叫人看看我华文熙是不是这么好编排的!今后要是再来敢造我的谣,就不会像今天这么轻松!打折她的两条‘腿’都是轻的!”
“你,你——”徐嬷嬷被华文熙口不择言的粗俗话语惊住,半晌没回过神来,更气她如今这个态度,怎么像个好媳‘妇’儿!怎么像个端庄大方的正室!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听她说什么马脚马脚,当下更气几分,“……你也知道别人要抓你把柄,抓你的马脚,那你今日还去和那睿公子见面!那可是外男啊……又在寺庙里这么个不清不楚的地方……你去看看那些不规矩的丫头们枕头底下藏得话本子,外头不干不净的男人勾引人姑娘都是在庙里头!”
华文熙汗颜,她枕头底下还放着几本……
徐嬷嬷还在继续,“……你这是嫌别人说的不够,生生的给人送上‘门’去啊!还叫那穆姑娘瞧见!你这么下去,今后被人抢了相公还不知道是怎么哭的!”
听她这么说,华文熙索‘性’嚷道:“抢就抢,当我稀罕不成?谁愿意在这里头待着,哪天被‘药’死了都不知道!那个厉世傲,算个什么东西,自己老婆差点被人‘药’死,他却跑得远远的参军去了,真是个窝里横的窝囊废!谁爱嫁谁嫁,我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这话一出口,徐嬷嬷立刻上去捂了她的嘴,“要死了不成!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也敢说,你是不是真撞了邪!!”从前把二爷当天一般敬着的二‘奶’‘奶’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不是中邪是什么!?
徐嬷嬷转身就把香炉里的灰倒在茶杯里,也不管什么讲究不讲究的,用手指头随便和和,就往华文熙嘴边塞,“快喝下去,快喝下去,我说今儿怎么成这样了,敢情真中了邪!”见华文熙摇头摆脑的抗拒,又下了狠劲,非要把那杯和了香灰的水给她灌下去。
华文熙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两人在屋里僵持着,‘门’外传来谷雨的惊呼,“穆姑娘!您什么时候来的!”
华文熙睁圆了眼睛,徐嬷嬷更是又慌又气,眼睛里像燃了一把火,也顾不上喝什么香灰了,咬牙切齿道:“这帮小蹄子,看我不打折她们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