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到了端午,整个京城都十分热闹,王夫人身边的春妈妈早已经来传了话,说夫人身体不适,就不出去瞧龙舟了,大家在府里乐乐就好。
华文熙很有些失望,但也知道那次张氏的话到底让王夫人听进去了。早上请安时给全家人送上了长命缕,王夫人也只是淡淡的接了,有些欲言又止,再没有那次打趣时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一直抱着期望,华文熙感觉好像总能听到划龙舟的号子声。
吕妈妈听了听陪笑道:“咱家侯府离水近,许是能传过来些声音。”
她索性就去了园子里的玉湖散心。
安阳侯府人丁不旺,这玉湖也只有厉世傲常来钓鱼。如今他许久不曾回来,下人们便有些懒惫了。要不是前几日的赏花宴,这湖边的芦苇得连成了片。可即便那日被清理过,还有好些荷叶被丛丛芦苇遮掩住。
此时正是一年好时节,初夏的风轻轻吹过,让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高高的芦苇杆子也“哗哗”作响,在宽大的湖面上荡起回声,远处有阵阵号子声铿锵有力,别有一番意趣。
华文熙舒服的闭上眼睛,深深吸气,湿润的水汽和隐隐的花香被吸入鼻腔,“真舒服。”
一边服侍的意儿怔怔得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意儿,父亲是怎样的人?”
意儿回过神来,知道华文熙口中的“父亲”指的是远在辽东的华将军,便抛开脑中那些纷乱的心思道:“老爷打仗很厉害,皇上封了‘镇国将军’的名号,辽东的高丽人女真人听了将军的名号都会退避三舍呢。”
华文熙轻叹,“这么厉害啊!”脑中不禁勾勒出一幅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的模样,“那……他喜欢我这个女儿吗?”
意儿笑了,“奶奶说得什么话,您是老爷唯一的女儿,老爷怎会不喜欢您?您小时候,就是要星星要月亮,老爷也会给您摘下来的。”
可是如果自己以无子的借口大归……父亲还会不会像小时一般呢。
她现在还拿不准,到底是不是要以无子的理由和离。毕竟若是以这个借口,自己就是过错一方,是被休弃的妇人,对华家的名声不好……华将军在战场上如此骁勇,能让高丽女真闻风丧胆,想来也是有威望的人,不知若是名誉受损还会不会接受自己。
若是最后能成,被休弃的妇人,嫁妆能带走么?
华文熙曾有心查阅律法之类的书籍,却发现原身的藏书都是些诗词歌赋,对她如今这个“文盲”来说,毫无用处。而据意儿说,厉世傲的书房也并没有这些书。
她又问:“父亲脾气怎么样?若是我做了很让他生气的事,他会原谅我吗?”
意儿笑道:“奶奶从没惹老爷生气过,倒是少爷,总是让老爷生气。老爷脾气有些急,”说着眼神一黯,“从前多亏夫人劝着……每次少爷闯了祸都会躲到夫人那边,不然铁定挨一顿棒子。”
可是原身的亲生母亲已经去世了!
华文熙心中暗暗叹气,“那我现在的继母刘氏呢?”
意儿神情黯然的看了华文熙一眼。
继夫人刘氏一进门没多久就撺掇老爷把还没及笄的二奶奶嫁了出去,少爷极力反对,却挨不住继夫人日日的枕头风。二奶奶千里远嫁,路上奔波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心中却从不曾抱怨,甚至在颠簸的马车里为安阳侯府的每个人做了针线,更是给二爷做了十双鞋,办喜事的那天,手指头还是红肿的。
可如今却……
意儿有些迷惑了。
故去的先夫人郑氏和老爷是年少夫妻,十几年来仍旧与夫人恩爱无匹。夫人故去后老爷却依然娶进了年轻的继室,夜夜歇在正房,小厨房的热水每晚都备着。最后还由着继夫人将二奶奶提早嫁去京城。
而二奶奶呢,从得知婚约起就将二爷放在了心上,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如今虽瞧着还体面,但才嫁来没些日子,如今就有了穆姑娘在前虎视眈眈,灵丘县主再后磨刀霍霍,今后的日子……
为什么女人都这么命苦,而男人都是这样薄幸呢?
意儿将这口气叹在心里,神情悲悯的活脱脱像是年轻的徐嬷嬷,那样子看得华文熙不禁翘起嘴角,“老气横秋的,想什么呢?”
意儿整理思绪,回道:“……继夫人很漂亮,家世也好,很有主见,老爷如今被迷得不成样子。”
这可真是有后娘就有后老子啊。
华文熙心想她心里盘算的事儿大抵是成不了的,心里却依旧有小小的希望,问道:“那哥哥呢?哥哥现在多大了?可疼我?”
提起华正熙,意儿表情柔和起来,“大少爷比您大两岁,小时虽欺负您,却是很疼您的。当初为了阻止您提早嫁来京城,挨了老爷的家法,躺了许久呢,都不能来送嫁。也不知现在可好了……”
华文熙眼睛一亮,“哥哥现在在做什么差事?”
意儿摇头,“最后一次见信时说做了小兵同老爷一同上战场呢,不知得了军功没有。”说着又露出笑容,“若是同老爷一样得了军功,就得称呼少爷作小将军了。”
看起来华家大少爷倒是很疼妹妹……
剩下的时间里,华文熙一面问意儿一些事情,一面考虑着自己的事情。
眼看着日头要到天正中了,湖面的水汽已经有些热人,意儿催促华文熙回房:“奶奶,快些回去吧,各房都开始用膳了。”
华文熙点头起身。
行至半途,鼻端的花芬芳愈发浓郁了,拐过一个弯才瞧见原来这里离花房很近了,花房的角门半开着,隐约瞧见里头绿意盎然。
此时各房的下人们都在服侍主子们用饭,不用服侍的下人们也懒懒得躲到下人房里偷懒,华文熙二人一路走近,偌大的花房,竟然连个粗使的婆子都瞧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