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半个时辰,徐嬷嬷听见均匀的呼吸声,便停下手轻轻的把华文熙翻过来,掖了掖被子,放下床帐,悄悄的走了出去。
出了内室的门,徐嬷嬷方才慈爱的表情顿时变得严厉起来,吓得门边立着的小丫头打了个颤。
“童儿那丫头呢?”
“回,回嬷嬷的话,童儿姐姐好像在小厨房了。”
“去把意儿叫过来,二奶奶睡下了,让她在这守着。”
门口的小丫头应了一声赶紧去叫人。
徐嬷嬷等意儿来了交代了几声才脚步不停到了小厨房,果然看见童儿在药炉旁守着,周围没人,只有酒儿在一旁煽火,还时不时的瞅着童儿。
“童儿姐姐,你到底怎么了?都不跟我说话。”
看见有人过来,她笑嘻嘻的起身打招呼:“徐嬷嬷。”
童儿也赶忙起身行了礼。
徐嬷嬷嗯了一声,对酒儿道:“去和吕妈妈说让她整一整新来的药材,旧的那些先不要用了,收拾起来挪挪地方,你也去帮忙,我等会要验的。”
给二奶奶准备的药材徐嬷嬷总是要自己亲自过一遍手,酒儿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答应下来就跑出去了。
那边童儿让开身,低着头请徐嬷嬷坐下。
徐嬷嬷掀开药炉的盖子看了看沸腾着的药汁,开口道:“方才和二奶奶说什么了?”
童儿捡起地下的蒲扇,蹲在徐嬷嬷脚边扇火,“二奶奶好容易想听以前的事,我,我就说了些二爷的事……”
“说了什么?我听见里面声音可不小。”
“说了二爷和二奶奶成亲之前的事……”看见徐嬷嬷眼睛瞪起来,忙又补充,“也没说多少,刚说到二爷成亲前被禁足的那事……”
徐嬷嬷听了立马拍了童儿的头一下,“这还叫没说,都提醒过你们二爷从前那些荒唐事不要在奶奶面前提,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童儿也不敢揉头,忙道:“是我错了,我本来马上就讲到二爷后来变好了的事儿的。”
徐嬷嬷又给了她一下,“还敢给我狡辩!我说怎么奶奶今天心情不对呢,敢情是你这小蹄子惹的祸,费院使是专门叮嘱了我说不能让姑娘心情有起落,最好不要大喜大悲不要生气激动,你这是不想让姑娘好起来了!?”
童儿听着李妈妈一会“二奶奶”一会“姑娘”的叫,知道她把华文熙放心尖儿上的,这会定是气狠了,自己也觉得今天说错话了,二奶奶忘了前事,自然记不起和二爷的情,自己还说那些有的没的,岂不是让二奶奶伤心。她忙认错,“嬷嬷,童儿错了,不该自作主张,您罚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徐嬷嬷也就是想震慑一下这几个大丫头,不能让她们看二奶奶病情好了些就松懈下来,要知道这侯府可不是简单的地方,便道:“现在府里流言蜚语多得很,你们给我注意着点,别传到二奶奶耳朵里。“顿了顿又道:”那些事情不是不能讲,但要注意分寸,可以多讲点二爷对奶奶好的事,以前咱们府里的事也多讲讲,但是要挑高兴的讲,不能再惹二奶奶激动,不然罚你和酒儿一起去扫院子,记住没有?”
童儿忙应道:“童儿记住了,再也不敢犯了,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姑娘。”
徐嬷嬷满意的“嗯”了一声,“这回只罚你一个月月钱,下回再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童儿再三保证,徐嬷嬷才走了。
****
春日迟迟欲将半。
正是好时节,枝上莺娇,叶底蛾飞,庭影离离。
侯府内也喜意盎然。
“这么说,熙儿已经能下床了?”
侯府正房荣恩阁,王夫人本是斜倚在贵妃榻上听丫头念经书,听了春妈妈传来的消息,喜得立马坐了起来,手里的佛珠掉在了地上也顾不得捡,“真好,真好,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哎呀我这心啊,终于能放下了一半了!”
春妈妈也高兴,二奶奶这么一病,夫人也不好受,成日里唉声叹气,当时还瞒着将军府,二爷又去军里了,又急又愧之下差点也跟着倒下了。夫人本来就觉得二奶奶小小年纪千里迢迢来侯府是受了委屈,可为了儿子的前程,当初也只好咬牙下了决定,想着横竖有自己和解氏看着,二爷也翻不出天去。
没想到二奶奶真是个好的,一来家,就让二爷就收了心,也不出去胡混了,时不时的还去军里点卯。平日里瞧着二奶奶柔柔怯怯也不爱说话,成日里写诗弄画的,本是担心拿不住二爷。没成想,二爷许是就吃这一套,小两口好的蜜里调油一般,二爷是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二奶奶,成双成对金童玉女一般,真真是天作之合。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二奶奶却又摔着了,摔得还不轻,眼看着就快没气了,可把夫人急的,吃斋念佛的求菩萨保佑。**奶解氏也愁得不行,又要顾着王夫人的身体,又要管家,还要看顾家里的爷们和弟妹,忙的像陀螺一般没个停的时候。好在侯爷常年不在家,大爷也常宿在军中,不然可真是不好熬。
今日居庸阁那传来消息说二奶奶能下地走上几步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这日子终于是熬到头了。
王夫人听了这好消息立刻打发人去给营里的厉世安厉世傲送信,还发了加急信给边关的侯爷,给亲家也发了份,完了自己也要下榻去居庸阁看看。
春妈妈忙跪在地上亲自帮王夫人穿鞋,正要穿另一只,有丫头来通报说**奶解氏来了。
解氏带着笑脸进来,瞧着王夫人也一脸高兴,行了礼道:“亏得儿媳得了好消息紧赶慢赶的来说与娘听,没成想娘耳朵这么灵,可让我白跑一趟了。”说着就上去扶住王夫人的手臂。
王夫人的眼睛似乎悄悄朝解氏身后看了看,轻松一口气,拍着大儿媳的手,连连感叹道:“不白跑不白跑,咱们一起去看看熙儿。这孩子在床上躺了小一年,也不知还会不会走路……明哥儿这不争气的,让我臊得没脸见亲家……”说着就拿帕子按住了眼角。
解氏早瞧见王夫人的小动作,只作瞧不见,心想她怎么可能把那人带来,母亲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嘴上却宽慰道:“娘真会说笑,这走路哪会是能忘记的……这也是意外,哪里能怪得了二弟……今早我一起床就听见喜鹊叫,果然是大喜事,娘快别掉泪了,我们先去熙儿那亲眼瞧瞧才是正事。”
王夫人说不出话来,拍着解氏的手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