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夫是故意给他们脸色看的,大年三十那天他是受了胁迫,今天又没人拿刀子逼迫他,所以他就原形毕露了。
他眯缝着眼睛打量着叶家人,这家人一看就是种地的泥腿子,乡巴佬,穿的这么穷酸,也就他们家姑娘,还有几分姿色。
刘大夫在知秋脸上扫了几眼,知秋被他看得很不舒服。
何翠玉也发现了异常,这大夫猛瞅自家姑娘作甚,不会是个老色鬼吧,她上前一步拦在知秋前面道:“刘大夫?!”
刘大夫这才发现自己的失神,忙咳咳两声掩饰道:“看病讲究望闻问切,我看你家姑娘的脸色已经大好了,可还有什么不适,要不要再把把脉?”
何翠玉和知秋异口同声道:“不用。”
反正病已经好了,知秋才不要再喝苦飕飕的中药。
“刘大夫,还是给我家男人看吧。”
刘大夫见知秋不肯把脉,态度更加懒散了,往椅子上一坐,“还不把人扶过来。”
他给叶明福把了脉,没多说什么,就开了张方子,给何翠玉去抓药。
连诊金带药钱是二两三钱银子!
何翠玉吓了一跳:“这么贵?!”
刘大夫摸着胡子,不耐烦道:“嫌贵?那你来我这干嘛来了,没钱看什么病。年都没过完就给你们看病,没额外找你们收辛苦费就不错了。我只问你,你相公的腿还想不想好了?”
这句话戳中了何翠玉的软肋,她瞬间脸色一白。
刘大夫横了何翠玉一眼,暗中得意道:“再说了,我这次开的是十天的药,十天之后再来复诊。”
看病再贵,可和相公的腿又怎么能比。何翠玉只好付了诊金拿了药。
知秋觉得这个大夫有些不太对劲,二两三钱,一两等于一千文,一钱等于一百文,照一文钱一个馒头来看,一文钱相当于一块钱,难道看个病要两千三百快?这大夫会不会是坑人的啊?
她虽然疑惑,但是自己不懂中医,中药水深,有些稀有药材确实贵,比如人参灵芝虫草等,所以她完全吃不准有没有被坑。
拿了药材,吉祥倒是一如既往的耐心,告诉他们如何服用,有何禁忌。
等他们一走,刘大夫忙不迭的让吉祥关门,生怕再有穷人上门。
从仁和堂出来,何翠玉让大家兵分两路,承文承兴拉着板车带爹回家,她自己则带着知秋往镇子另一头走去。
知秋好奇道:“娘,我们这是去哪?”
“我们家只有两亩地,哪里够啊,娘不是租了八亩地吗,今天是初三了,照例得去交定金。”
“哦。”知秋明白了。
何翠玉领着知秋走到一户大户人家的院墙外,光看这院墙就有两米多高,白净的墙面,雕花的琉璃瓦,从里面透出些绿意来,看着挺雅致。
她们走到一侧边上的角门,何翠玉敲门,不一会就听见脚步声,住在角门旁的门房跑来开门,何翠玉禀明了来历,门房抱怨道:“你们来得有些晚啊,快进来吧。”
门房派了一个小厮去请里面的管事来,不一会就过来一个嬷嬷,姓杨,领着母女二人往里面走。
穿过侧门,再穿过一道月亮门,是一处花园,沿着花园边上的游廊一直走,走到一处偏僻的院落中,杨嬷嬷道:“你们两在这候着,崔管事一会就来。”
过了一会,崔管事才匆匆走了过来,何翠玉认识他,赶紧迎上去道:“崔管事!”
“是叶家媳妇啊,这是你姑娘?”
“正是。”
知秋上前施礼道:“崔管事好。”
“好好好,不错,是个知礼的孩子。”
“叶家媳妇,你们可来得有点晚,我也知道你们家的情况,那八亩地给你们留着呢。不过今年的租钱得涨了,一亩地从四钱涨到五钱,八亩地,四两,定金照例交一半,是二两银子。”
何翠玉:“……”
她今天出门一共带了四两银子,刚才看病就花了二两三钱,现在只有一两七钱。
崔管事一看何翠玉的表情,就知道她只怕是银子没带够,脸色立即就变了。
“这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不拖欠不赊账,明天大老爷就要回去了,我今天就必须将名册交上去……”
何翠玉道:“崔管事,我们是几年的老租户了,能不能担待些,我不是要破了您的规矩,我让我姑娘在这守着,我这就回去拿,成吗?”
“成,看你们多年不欠租的份上,我就帮你们这个忙,快去快回。”
何翠玉走后,没不一会,就来了一个丫鬟匆匆和崔管事说了什么,崔管事急急忙忙走了。
知秋有些口渴,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又等了一会,谁知道那崔管事一去不回,她预计娘一去一回至少得大半个时辰,又想起来那花园没有人,就出了小院想去溜达溜达。
她顺着游廊,走到花园,路上一个人都没撞见。
花园中间挖了一个池子,池边修了一坐六角亭,还种了几株红梅,她信步走到红梅下,水面倒映着红梅,这可真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啊。
“是哪个丫鬟这么大胆,在这儿偷懒?”
知秋抬眼一看,训斥的人竟然是孙嬷嬷。
孙嬷嬷见她抬眸,这才认出她,惊讶道:“叶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知秋心念急转,她瞬间明白了,原来他们家租的地是就是沐家的。
知秋就将自己随娘亲过来交定金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孙嬷嬷见她提及银子没带够时,脸上并没有露出自卑,神色如常,很是欣赏她的坦然和大方。
“原来如此,那姑娘你就在这院子里玩一玩,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老夫人身边的孙嬷嬷说的,不打紧。我还要去摘梅花给老夫人,先告辞了。”
孙嬷嬷带着一个丫鬟,折了几只梅花,插在白瓷瓶里。
等回到老夫人的屋里,孙嬷嬷将梅花放在条案上,笑着道:“老夫人,你猜我刚才在院子里看见了谁?”
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红袖笑着道:“还能是谁,老宅就这么大点地方,难道还能从天上掉下个人来不成。”
“可不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老夫人刚才还在念叨这人,这人竟然就来了。”
红袖诧异道;“你是说那位临江村的叶姑娘,那可真是凑巧了。”
孙嬷嬷将知秋的来历说了一遍,然后小心问道:“老夫人,要不要我将人带来,让您看看。”
绿珠手上正在打络子,双手如蝴蝶穿花一般,头也没抬道:“等下几位公子和小姐要过来击鼓传花开诗社,她一个目不识丁的农女,带来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