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姐,今年九岁,也就是余珂的那个瞎眼姐姐余琼,算是余珂来这里后,真正关系好的一位姐妹。
余珂进入七小姐的屋子,这里布置非常简单,也不像其它几位小姐屋里的艳丽花哨。里屋,除了带着床帷的软塌,喝茶的木制圆桌,还有靠墙的梨木衣柜外,没有别的多余物品。
外屋青砖空地上铺着羊毛地毯,一个穿着一身白衣,梳着总角的青丽女孩,双膝跪坐在地,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一个棋盘。
听到余珂的脚步声,勾唇一笑,“妹妹,你来了。”声音如出谷黄鹂,婉转动听,可惜,
余珂看向余琼无神的双眼,叹造物主的残酷:‘这么漂亮,温婉,气质好,又心地善良的妹子,怎么偏偏是个瞎子呢。’嘴上却嚷嚷道:
“七姐姐,你又找我下棋啊,明知道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学着少女的样子,跪坐毯上,开始和少女下起围棋来。
余珂边下,边感叹物是人非,她一个曾经不知围棋为何物的天朝普通姑娘,现在竟可以以这种姿势一跪一个时辰,心平气和的与另一位盲眼少女下围棋。这搁上辈子,有人这么说,余珂一定大笑三声,直接甩给那人‘放屁’两字。
但现实就是这样,余珂边下,边随意报出一个落子位置,“东三十三,南二十。”
却见对面的女孩突然停下,摇头,“九妹,你不专心。”
“哈哈,我只是想吃姐姐桌上的芙蓉糕。”余珂被对面的女孩感觉出走神,随便找了个理由。
“馋嘴。”少女轻笑,让屋里的丫鬟取过来,放到余珂身边,“这样可以好好陪我下棋了吧。”
“嗯嗯,七姐技艺高超,可否让让妹妹我几子。”余珂看了看,自己已成败象的棋,嘴上说的贫,心里却暗暗佩服,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算能力,让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在棋力上这么强,余琼可是完全看不见的。
却见少女摇头,“棋场无父子,何况我们是姐妹,妹妹你要小心哦。”不过说是说,少女还是偷偷让了余珂两子。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余珂揉着完全麻木的两条腿,被小镜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向青梅院走去。
“小姐若不喜欢下棋,不如只和七小姐谈谈心就好,”小镜语重心长的说道。以余珂的好动习性,每次来都跪坐在地上一个时辰,却实不容易。
“谁说我不喜欢的。”围棋在上辈子可是门高雅的艺术。何况日子这么淡,她拿什么打发。又想到那日绣阁的事,看着四下无人,小声的说道:“小镜,你可知为何,在绣阁那日没和八小姐计较。”
小镜摇头。
余珂又问:“那这些天来,八小姐可有继续找咱们的麻烦。”
小镜继续摇头,忽然眼睛一亮,“小姐是说故意让的吗?八小姐占了便宜,就不再找我们麻烦了对吗?”
余珂想了想,“也不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不少,不过八小姐不同,她是个嫡女,可能不愿与我多计较吧。”
……………………
日子照常过,可这天,发生了一场大事,余老爷突然想在京城买处房产。就张口向一直管账的一个财物管事要银子,得到的答案,让他震怒了。
“什么,你说没有!”余老爷顿时吹胡子瞪眼。俗话说的好:‘三年地方官,十万雪花银,’余老爷虽然没有那么贪财,但是上任以来,也捞了不少好处,难不成到手的银子,还能长腿飞了不成。
最后调查来调查去,才知道,原来是大夫人偷偷把银子一直往老家补贴。再加上外面的管事,看着大太太好糊弄,和大太太身边几个管事,里应外合,年年报上的账弄得都是各处店铺亏损,大夫人怕老爷说她办事不利,嫌弃她当不了家。怕这些外面的铺子倒闭,年年往里面倒贴钱。
这些年来,余家的管事,远方亲戚各个全成了富甲一方的农田大户,到是把余老爷这些年攒的棺材本,挣的朝廷俸禄,私拿的响银,掏了个精光。
气得余老爷显些一口老血没喷出来,指着李氏破口大骂,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不堪造就。让你做妇,金山银山都要败光了。”
余老爷当了这些年的官也不是吃素的,骂完李氏后,就开始想办法。
先是向李氏现在的大兄要钱,岂知那大舅子不给就算了,还以当年资助过余老爷为由,大骂余大奎忘恩负义。弄得余老爷好不容易得的好官声,差点又臭了。
余老爷是火冒三丈,‘他奶奶的,爷要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能一直让你们老李家的人为祸乡里,横行这么多年,还能一直逍遥法外,你以为爷压着这些告状容易吗!
爷忘恩负义,能因为你们当年借我余大奎百两碎银,现在几十倍的还你们吗?!
好好好,你们不仁,休怪我不义。你们做得初一,就休怪我余大奎做这十五。
余大奎本就不是个好人,说干就干,一不做,二不休,不管大太太如何请求都没有心软,直接惩戒了李刚这一地方恶霸。
而他大义灭亲之举,也得到了各方肯定,一瞬间余大奎的官声大震,在清兰郡大公无私的铁面形象高大起来,清誉算是传了出去。
而随着这件杀鸡敬猴的事件,一些贪了不少的管事,也纷纷把这些年拖欠的收成送了回来,有的还加了倍。
‘笑话,这余大奎,虎躯一震,夫纲一挺,连自己的大舅也敢办,莫说他们了。’
这时知道自己亲哥哥锒铛入狱的李氏也病倒了,而且不像以前的装病,是真病了。
眼看府里一团乱麻,又因李氏实在不是这块料。索性直接把这管家之事,交给本就巨商之家出身的九姨太王惠贤。
九姨娘得了势,因这个原因,连余珂身边也多了个巴结她的小伙伴,暂且称为巴结吧。因为以前从不理她的十妹妹,才四岁的余琬也天天过来找她玩了。
余珂到不认为是余琬真的看清楚了厉害关系,八成也是因为余碗的母亲十姨娘看着王惠闲得势。她又一直不得大太太的喜欢,索性直接开始贴起九姨娘这个生过儿子的贵妾。
九姨娘管家后,一些跟风的奴才们,见到她态度也好了。不过也有不长眼的。
快要过小年了,家里在福庆斋做了几件衣服,刚送到余珂这里,她就发现衣服的上衣后面一个大窟窿,不少里面的棉絮都露了出来。
“大胆,谁给你们的胆子划破小姐的衣服,”旁边余珂的奶嬷嬷,刘大娘,看见这个直接质问送衣服的两个府里的丫鬟。
“九小姐息怒,嬷嬷消消气,奴婢真的不知道这衣服是这样的,”送衣服的小丫头也一脸慌张。
“不知道,难不成还是百年老字号福庆衣行做的,说,到底是谁搞的鬼。”刘嬷嬷说着,就拉起一个十三四的青秀丫鬟大声责问,手劲大的似要扭断这丫头的手腕。
“奴婢真的不知道,”这丫头都快要哭了,身体开始瑟瑟发抖。
“不说是吧,行,我今天就去禀到九姨太那里,立刻把你这欺主的贱婢卖到窑子里去,我叫你还硬气!”刘嬷嬷咬牙切齿的说道。
就见旁边的小镜实在看不下去,她也是小丫头做起的,以前没到余珂身边时,受过不少的闲气委曲。对这两个丫鬟也深感同情。
“嬷嬷,她们也是替人办事,逼不得已,你干什么非把人弄到那地方去。”
“你懂什么,小姐这衣服,这回可是年前去老爷好友程大人家里时穿的,被划成这样,可怎么是好。不行,我一定要给这两个丫头一点颜色看看,叫那些不长眼的知道我们这里也是不好惹的。”
说到这里就见其中一个沉稳些的丫头终于开口了,“嬷嬷不用问了,奴婢真的不知道是谁划的,但是奴婢进屋拿衣服前,正好看到八小姐院子里的大丫鬟小翠刚从屋里勿勿出来,看起来心事重重,袖子里还不知藏着什么东西。”
“好啊,竟敢推到八小姐的身上,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贱婢。”
“行了。”余珂看着一幅容嬷嬷附体的刘嬷嬷,听着这里的大吵大闹声。话都到这里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不也早猜到是余玫做的吗。为何总是跟她过不去,九姨娘上位要不是因为她。
“你们下去吧,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算了。”
“小姐,这可是你要穿去程大人家里。你要知道,程大人的儿子程少爷,今年刚刚十岁,一表人才,若是能,唉!”
余珂真想笑,刘嬷嬷当真能说,一个十岁的小屁孩,还一表人才,他还两表类。
“再做件就是了,难不成我还真在这节骨眼上打到八小姐的院子问个清楚明白。我娘才管家,若这时就闹出我跟八小姐不合的事,我爹怎样想,让我娘怎么做。”
余珂到真想率性一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可惜处在这深宅大院,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她又不是什么心机城府之人,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叫她暗中报复真做不来。
在她的心里总觉得,世上所有的人都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坏到丧心病狂吧。
“晚了,老爷早就递过拜贴,后天就是去程府的日子,别说福庆衣行正是忙的事候,我们就是出再多银子,只剩两天时间,恐也赶不出来。”
“是这样啊。”余珂又把桌上的衣服拿起,这是件浅蓝色绣着蝴蝶,带着白色绒毛边的旗装。分上下两套。而破的地方,就是上衣的小马夹,后面被剪的不成样子了,余珂看着,吩咐道:
“去福庆衣行,看看有没有剩下的这种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