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波一直说不清楚,这一天,自己进入飓风瘟疫已经在其中蔓延的急救中心的这一天,在心中,以什么样的颜色存在。
许多的早有预料,更多的措不及防,和未能期待的感动。
临行前半小时,2个月前才刚退休,并婉拒返聘,正在办理移民,要去加拿大与女儿团聚的前影象科主任,全国最著名的影象学专家之一刘以强老师挎着个电脑包匆匆赶来,一来便指着凌远道,“我听说了飓风蔓延的事情,昨天也看了视频,本想矜持点儿,怎么也得等你们请我出山,等了一天一晚没有结果,看来我老头子是还没这个份量,得,自己臊眉搭眼地来了。我厚着脸皮毛遂自荐,得说我认为飓风病例的判断,片子是最重要的环节,我觉得年轻的这些,还真不如我。这在病例还不够多,判断标准尚未十分明确的情况下,每张片的准确判断,都至关重要,水平差了一点,那对以后都是大影响。这关键时刻当然得上最棒的去一线,看到珍贵的第一手资料,然后把经验带回来教给学生们。”
他正说着,一样是刚刚退休的著名专家,言明要好好全国各地玩上几个月再回来返聘的原第一医院呼吸科赵教授紧跟着过来,“我们俩同年,同学,一样因为出身不好入不了党,一块儿下放喂猪。。。又搭档了这么些年。老刘他还是得跟我配着去。我们俩昨儿晚上已经说好了,”然后正色对本来派去的呼吸科主任医师连少平道,“你敢说你水平比老师高?这时候敢跟老师抢?你老师就是老师,这是制订诊断和治疗标准的重要时候,得我去。回来,继续教给你们。”
连少平只瞧着自己的博士导师,眼圈微红,语声竟是哽咽,“赵老师。。。您60了,您。。。您在这儿,我过去,视频把所有的结果传过来给您讨论,您指导就成。”
“胡说八道!”老赵斥道,一如曾经扯了连少平写的病历,丢下13楼的窗户一样崩着脸,让连少平立刻站得笔直地垂手听训,“我什么时候有过不看病人,不做望触扣听就诊断的时候?这叫医生吗?谁教给你们可以这么做的。60岁?我跟老刘这身体素质,你们比得了吗?大冬天的,我们穿单衣在学校操场上跑1万米,跑到了食堂门口看见你们这些比我们小了10多岁的没出息学生穿着大棉袄哆哆嗦嗦地抱着饭盒去食堂打饭。我们的抵抗力比你们强得多!更别说,我们儿女长大,都有出息,父母也走了。你们还上有老下有小,我看在里面儿,心思不如我们专注!”
连少平一个没忍住,居然眼泪淌了下来。他的家庭情况---父亲早逝,母亲挑砖供了自己和妹妹读书,自己本来安心就在当地医院工作,却因为母亲听见他当时的院长感叹,说他是个人才,在这小地方,才华不能得到最大施展,于是被母亲赶着考北京的博士。在这里无根无底,努力读书,母亲在家乡却已经生了重病而不肯告之,一直是邻居姑娘尽心照顾,最终他为了心里物尽的感谢,娶了这个文化不高,心地善良的姑娘。夫妻感情甚好,但是后来他虽然得遇老赵赏识,在临床科研上颇有建树,留在北京,妻子却一直只能干零碎体力活,孩子出生之后,妻子干脆就在家带孩子,他是家庭唯一的经济支柱。
连少平自己从不对外人说,更不会抱怨,但是唯独自己的博士生导师,一向让小大夫提起来吓得立刻反应性背出病历书写要点,呼吸科常见病。。。的老赵,却在他尚是博士生时候就十分细心地发现了他的困难,并不对人说,却不动声色地给了不少帮助。如今,这一句上有老下有小,虽是拿训斥的口气说出,连少平却如何不知道恩师心思?心里已经不是感激二字可以形容,嘴巴却说不出任何,只是拼命摇头,“不行,这不行。”
“行不行是你做主?看你这个没出息的德行,我早说过你什么都好,就是老大不小一条汉子,动不动就哭。10多年前我撕你病历你忍不住哭,现在10多年后我抢你机会又还是哭!”老赵瞪他一眼,瞧着李波凌远,“你们两个,怎么说?”
李波瞧着刘以强和赵永刚,除了一句‘刘老师,赵老师’居然什么都说不出,而凌远,愣了半晌之后,闭了闭眼,竟是退后一步,给他两个鞠了一躬,只说了一句,
“谢谢两位老师。”
待他直起身,李波冲他点头,“我们走了。多少人走,多少人回来。你放心。”
凌远点头,直到看他们分别上了三辆载着各种设备器材的车,才偏了下头,用手背抹了下眼角溢出的泪。没想到1分钟后接到李波电话,
“我虽然上了车,但是一直瞧着你,而且拿手机照了象。你手干吗呢?干吗呢?”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聊?我现在开始担心让你去是不是合适。。。”
“我还打算告诉你,”李波压低声音笑道,“周老师让我交的东西我当然会交给该交给的人。我从来不违背周老师指示。不过,我打算把你的好意通知你替人小的。。。”
“你疯了。”凌远闭眼,“疯了。滚回来,我换人去。”
“喂,我真不明白你,都要上战场了,后面的情势真不知道会怎么样,谁知道我们医院是否真的能挡住了飓风?现在谁又知道飓风究竟可怕到什么程度?如果你永远定格在一个‘爱开玩笑爱骗人的朋友’这里,你说你会不会遗憾?”
在凌远刚要回话时候,李波却已经挂了电话。
然而,李波心里镇定而平静的情绪,竟然在第一步踏进急救中心,就已经沉了下去。第一医院最先到达,李波等把隔离衣口罩眼镜都带上之后下车,方院长与其他3个院长等在门口,只穿着简陋的隔离衣带着纱口罩,不过数日,方院长头发已经全白,仿佛老了20岁,见到李波,再度流泪,反复只是握着他手说,“早有耳闻,小李能干,有魄力。。。我不行,我有罪。我现在只希望还能做点什么,让我。。。唉,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去面对老区,更没法面对小项的家人。。。昨天我们又走了一个护士,三个护士已经上了呼吸机。。。我。。。我在这里,一切听你指挥。”
李波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低声说道,“方院长不要过分自责,无论如何,这也不该是你负主要责任。以后的事情,我们共同面对。”
才往里走,刚进楼道,就见楼道里竟已经一张一张摆了5个轮床,方院长摇头,“没办法,病人涌进来。。。我们知道条件不行,可是,怎能见死不救。。。”
李波心里也是打了个突,但只能平静道,“我们一回商量,怎么把确定没有感染的所有因各种急症送来的病人,只要情况稳定的,就联系其他医院转出去---至少我们9所医科大的医院,应该可以协助。他们也会暂时设置隔离观察。另外确诊感染的和高度疑似的,要分开,高度疑似和观察的,要分开。。。”李波说着,跟方院长一起往里走,沿路,那些正在忙碌的医生护士,都站定了回头看着他们,有个年轻护士哭了出来,喃喃道,“上面终于派人支援我们了。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这里最终都死掉。。。”
这小护士一哭,仿佛传染般地,许多医生护士甚至家属都先后哭了起来。不断有人说,“你们来陪我们了?是上级下的死任务吗?”李波皱眉,一把拉下自己防护得严实的,挡住了所有五官的口罩眼罩,微微抬了抬手,带着笑容道,
“各位同仁,我们是来支持大家工作的,不是来送死的。如果不是有信心跟大家一起共度难关,而是相信这里是个死地,上面有什么死命令,能让我们来送死?”他环视周围,见哭声渐止,继续朗声道,“十分感谢你们,和那些。。。现在被飓风疾病折磨的同仁。是你们为我们争取了时间,有了更好准备,有了防护的意识,甚至经验,这是你们的汗水,健康,甚至。。。生命换来的。如今我们却有信心,”他再重复,“是决不放弃一个地给已经患病的患者治疗,是把我们已经讨论得到,有一定信心的防护措施,在此实施,是跟你们一起好好地走到阳光下去。各位同仁,我们不是来牺牲的,是来工作的,我自己的一对龙凤胎还在他们妈妈肚子里,没有见到,当然没有什么上级的死命令能让我来送死,让我们一起,不管来自哪个医院,不管家乡在哪里,从什么医学院毕业,从今天起,到我们可以脱下防护服的那天,我们不止是同事,而是战友,是互相谁也不能放弃的姐妹兄弟。”
李波说罢,也没停留,继续一边走一边和方院长一起低声交流从昨晚到今天的新情况,自己带来的专家,以及询问方院长如今急救中心工作人员状况,如何安排工作时间,最优搭配,他们在院长室开了个20分钟的会,这时候第二第三教学医院和第六附属医院的队伍也到了,李波与方院长商定由最先到达的4家医院的大夫最先第一批汇入一线工作的队伍,而后一批在医院相对无污染的地区利用头三天强化学习所有急救中心病例以及以如今的病例与9所医院的专家,传染病院专家交流,,三天后再替换一次,由这4家医院的医护人员全面代替急救中心一直在奋战的医护人员,让他们彻底休息2-3天,而三天前主做研究学习交流的后队补充上去,由前队带领熟悉一线病人护理,之后以1周为周期,滚动式地交替,当然,计划10天到2周之后,会让一部分人回自己医院,另一些同事替换过来,一方面经验交流,一方面保证不会过分疲劳操作。这个情况根据9所医院自己承担飓风病例的具体情况再定。
很快4所医院的近50名医护人员都已经着防护服陆续进入一线,李波与方院长和两位第二医院流行病专家,以及急救中心的后勤主任,商议划分重污染区,努力藤空最重污染区,并用传染病院建议的消毒液消毒。
这时医院的清洁人员也严重减员,而消毒工作繁重,李波冲方院长笑道,“咱们的专业现在还不到去一线的时候,不能跟专业的比。我看我们就充当清洁人员,去做体力活消毒重污染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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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科大学各附属医院医务人员到达急救中心的当天,正是急救中心出现第一例飓风病例的第十天,到这一天止,已经有54位急救中心医护人员病倒,其中有31例已经确诊为飓风病例,大部分已经转到传染病院,三天前第一传染病院表示暂时实在已经没有床位接收更多病人,于是8位确诊感染飓风的急救中心医护人员和21位确诊感染飓风的其他患者,留在急救中心治疗。另有40多名包括了医护人员在内的疑似患者,20多名排除了飓风病例可能,但是高热,存在严重的呼吸系统疾病的患者,20多名因为车祸,或者其他与呼吸系统疾病无关的突发重症收入的患者。
自这一天上午10点开始,李波便与方院长,急救中心两位主任一起,先一一检查20多名确定与飓风疫病无关的病人,因大多为外科病人,李波和急救中心的主任们一起细过患者情况,对于伤/病情基本稳定的患者,与医科大学各个教学附属医院联系,协调转入;并再三强调,因为患者毕竟从急救中心转出,无论家属,或者患者,都应隔离观察,而相应接收医院也需要严格遵照隔离观察的防护规定操作。
五天之内,李波与第二第三医院的两位主任一起,帮助方院长将20多名与飓风疫病无关的患者全部转走,与方院长和其他急救中心非呼吸科出身的院领导一起,亲自戴上手套口罩,提着消毒液,喷枪,一寸一寸地消毒严重污染区域,重新按照污染程度安排病房,其间,通过与第一医院及其他医院的联系,得知第一医院如今也已经确诊了6名病例,其中包括了当时抢救心梗患者的一名心内科主治,一名护士,而第三医院,接收了包括心梗患者儿子与其同学在内的,那条传播途径上j大的7名患者,另有2名从急诊收治,后确定的患者;j大那条传播途径,因为当晚第一医院的及时通知,接诊医生做好了所有防护,并无医护人员感染,而急诊收治的患者,感染了两名接诊护士,一名值班医生。
凌远表示第一医院如今有相对保障的防护系统,除最初的两名医护人员因不知情状况下接触患者感染之外,到现在,并无一线的工作人员再度感染,而现在已经压缩普通门诊和外科手术用房,建立的特殊门诊,专门接收发热病人,与其他门诊隔离开两条通道;而为确诊病例住院而腾空的小楼,大约可容纳近70病人,并且腾空两间重症病房,为飓风病例的危重病人做准备。
“可以先转过来10个。第二医院和第七附属医院那边,也可以接收一些,”凌远对李波道,“减轻一下你们那边负担。患者密度太大的话,任怎么小心,也难免继续交叉感染,再度大爆发。”
“娘家势大真是美好。”李波长吁了口气,“我跟你说实话,我硬充镇定下去鼓舞士气,可是看着那么多不同危险程度的患者,没有条件彻底分开,心里一阵一阵地发麻。对了,今天接到了卫生部拨下来的口罩隔离衣和消毒液。你催的?昨天晚上我与老方他们继续奋战消毒,带着工人们仔细消毒每一个角落,这一波过去,应该马上能有一批相对安全的区域。”
“再坚持一下,我想上面也快有动作了。老郁这几天都没再出来宣布‘北京是安全的’了。这几天你那边有新的医护人员感染没有?”
“陆续有发病的。但是逐天减少,考虑到我们来之前那天发生有发热症状的医护人员高达21人,之后的五天,明显是在好转;目前我们过来的人没有生病的,到今天急救中心的人也没有再度出现发病的。我想这跟做好了防护和降低劳动强度都有关。所以,如果能继续转走一些患者,对这边是很救命的事情。对了,转10个病人回去时候,我会让刘老师和赵老师一起回去,换两个人过来,一方面,这些天二老可是诊断的主力中的主力,手里每天过的患者得有4,50,片子看得上百,他们毕竟年纪大了,这样可吃不消。他们回去,一方面你安排一天给他们休整一下,一边也确实带下面的大夫,就这些病例,深入学习了解对付飓风疫病的防护规则,确诊标准,治疗原则。我看,”李波叹口气,“后面还是会有大批病人,几大医院都免不了接待大批病人。急救中心这里,没有政府政策,不能绝对限制患者或者家属回家,也有不知道多少早期患者,没有及时报告流行病管理部门,我推测现在社会上存在不少病例。”
凌远对于李波的建议简单说了个好字,再又交流几句,李波又感叹一声,“这个感染发病人数虽然不断地还有,但是总体趋势放缓,我心里也算开始对我们的防护系统有了些信心。也放下了点心。”
然而就在这天晚上,李波正打算带领如今归自己管的一队清洁工一起,继续去消毒列为次污染区的几间病房,却见第一医院的一名护士慌慌张张地跑来,还没站定就说道,
“林大夫。。。林大夫突然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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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西岸,c州x大学,正是下午3点半。
苏纯和郁宁馨一起从x大医学院医学中心走出来,她们刚刚结束一节长达2小时的临床医学研究基础的课。
她俩共同被选进入这个为期2年,包括5个国家,9个大学,11个医院,包含了解本专业如今的前沿发展,观摩临床实例;进修基础研究方法,以及公共卫生管理。目的是培养全面的综合性临床医学人才。她俩专业不同,所以专业课部分各自有安排,但是基础理论和公共卫生管理方面的课程却是跟另外20个从各个其他医院选拔的年轻医生,共同上课。
这个项目课程安排极其紧张,时常是一整天的专业观摩,跟随医院医生轮手术室门诊之后,晚上开始上公卫课,周末也都安排满满。即使如苏纯这样,从小不把念书当负担,更习惯吃读书的苦的,也觉得不轻松;至于其他小医生,一大半倒都是类似郁宁馨这样的卫生部子弟或者其他部门的官二代,只上得是叫苦连天,好在大家不管怎么少爷小姐,毕竟都是在国内做住院医已经做了至少一年,倒是没有一个真正躺倒哭着回国去。
然而,在国内只要一口真气提着,做出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决心,拥有不怕上司斥骂的超厚脸皮,坚持一天只睡4小时不昏倒的精神头,日子还是要好过些,这里,作业多多,都用英语,这就愁坏了不少人。郁宁馨已经是一个多月每天只睡3个小时,咬牙独立完成所有文献阅读和作业了。虽然千创百空,却始终没有求助于苏纯----而苏纯显然是同项目好几个其他同学的求助对象。这却并非因为郁宁馨在苏纯跟前不愿低头---事实上,得知将共同出国的当天晚上,俩人不约而同地都半夜上了楼顶天台,都拎了半打青岛啤酒,彼此在天台碰见,又都吓了一跳。
也许毕竟都还年轻,也许毕竟同年,更也许毕竟。。。都在这全医院无数年轻医生羡慕着甚至非议着这难得机会,而她俩却各自有各自的失落伤感。。。
那天苏纯和郁宁馨一起先是坐着喝酒,后来干脆并排躺在地上。苏纯想着自己的爹妈,而郁宁馨想着自己的;苏纯想着自己的求不得,而郁宁馨更也想着自己的;她俩谁也没有把心里的那点求不得对对方坦白,更没有谈及不太快乐的童年,只是一起喝酒,后来唱歌,后来,抱头痛哭了一场。
那之后,苏纯还是苏纯,郁宁馨依旧是郁宁馨,只是苏纯突然发现,郁宁馨蛮横之下,十分敏锐有趣,而郁宁馨发现,苏纯平淡之下,时常有着刻薄的幽默。于是,一起出国,忽然变成了件不那么痛苦的事情。出国之后,紧密得透不过气的安排,郁宁馨时常在咬牙切齿,头悬梁锥刺股之余,冒出许多让苏纯觉得天才的主意,其中包括了郁宁馨能偷偷地将某天某段时间内,见到的各自不相关的人,想象成一个十分惊险,□□叠出的侦探故事,每人角色各不相同,而讲出来时候,苏纯会十分冷静地在关键处提出逻辑的置疑,郁宁衅偶尔会恼火,争辩,苏纯永远保持以不变应万变,以严密的逻辑对天才的想象。。。然后,惊呼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各自杀回电脑之前,奋战文献。
这一天是他们出国之后2个月以来,最轻松的一天,课到3点半就结束,晚上的课程取消,一起下课出来,郁宁馨就咬牙地道,“我今天回去就睡,睡到自然醒,然后。。。”
“怎么?”
“然后就继续看书。。。”郁宁馨说着有些垂头丧气,长叹一声。
苏纯忍不住笑了。她并没有这么大压力,一方面底子本比其他大多数人强,另方面,她反而并不象郁宁馨---憋足了力气要真的学出个样子回去。。。苏纯习惯成自然地认真学认真轮转,心中却无任何志气,很奇怪地,有一种从前24年都没有过的,随兴心态,反倒是开始觉得生活之中,有许多趣味。她坚持了每天一篇日记的习惯,然后偶尔会选取部分发给凌欢,cc王东,再单发一份给凌远。凌欢王东是每信必回,辅以第一医院许多八卦,看得苏纯也津津有味。而凌远,甚少回信,偶然回上只字,都十分实用,都是有关在国外的生活问题,言简意赅。
最近他们的信都极少,大前天欢欢写过一封,只说起来飓风疫病在北京也蔓延开了;苏纯走时也已经知道g省的疫病爆发,看新闻,官方---也就是郁闷宁馨的亲爹宣传北京安全,苏纯也没当回事情。这时见信略微担心,却也并未有太大吃惊,只是犹豫着是否要给凌远打个电话,提醒他尽量工作时间规律,小心身体,之后又觉得自己好笑,哪里就那么婆婆妈妈,他若在意,自然会在意,若顾不上在意,听自己唠叨,或者是做耳边风,或者图增负担。
“啊,矛盾。”郁宁馨突然又站住,“除了睡个好觉,我还想吃个好饭。”
听到这里,苏纯也是叹气了,“吃了一个多月鬼子快餐。。。我想念祖国。啊,如果王东来了多好。。。”
“女人真是唯利是图。”郁宁馨长叹,想了想,重复,“是啊,如果王东在,多好。。。”
郁宁馨正说着,忽然笑了,“没有王东,其实也行,看你肯不肯真正为了吃唯利是图一次。。。”
“什么?”苏纯一愣,待一回头,看见身高1米85,长着张流川枫脸的沈之诚一脸阳光地朝她们俩追过来时候,明白了,她看了郁宁馨一眼,惊讶地道,“我帮他了多少忙,难道让他开车载我们去远处的中餐馆大吃一顿,算唯利是图吗?”
“不算,当然不算。”郁宁馨似笑非笑,“而且,他简直该请你吃饭。”
“那就算了。”苏纯微笑,“我可以以后跟他明码算清,一次笔记抵多少麦的乘车。一次作业多少。帮他找到一次文献又多少。汽油钱你付。”
“太棒了。”郁宁馨赶紧点头,“公平合理,以后我们跟他讲好,每周做2次司机。”
俩人说着,沈之诚已经跑到跟前,“这么巧正好碰上师傅!”他冲苏纯大大地展开一个笑容,“我送你们回宿舍吧?公车站还要走半天。放心我技术,我从本科一年就自己开车,周末都是开suv带同学去天津港口吃海鲜。。。”
“我们正想跟你谈个买卖。”苏纯认真道,之后对着沈之诚发呆的俊脸,一边暗自在心里叹息,长得好就是赚便宜,如果对面这人没有这张好脸和这副好身材,就算笑得再阳光,就算为人再热情,就算他。。。自己会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改顺语法,规整格式,还顺带主动查数据连贯性。。。而不是在心里骂一句,纨绔子弟,把他的请求搪塞过去。
郁宁馨咳嗽一声,跟沈之诚说了俩人打算,沈之诚仿佛听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半晌才道,“师傅什么时候要用车,一个电话的事情。。。这。。。还什么油钱。。。”
“我们还是公平合理。”苏纯认真道,“也不要我每次帮你,你都给我们送水果,蛋糕,这些其实我们俩都不喜欢。又不想浪费,吃得十分痛苦。就这样,一周1-2次,去吃中餐。我给你解决英语和格式问题,你开车,小郁出汽油钱。”
“你师傅说好1-2次就是1-2次”郁宁馨眼角扫了沈之诚一眼,“你就算每天去请教她问题,她也不会每天坐你的车。”
沈之诚福至心灵地偷偷向她做出‘感谢’手势,却见苏纯已经大步往外走了,他赶紧跟上。看着苏纯单薄背影,心里颇有几分感慨,万万地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会再次碰到了初中不同班而同级,自己崇拜了3年,却只说过不到10句话的偶像。而偶像,显然是脑子里,从来没有存在过自己这么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