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完了!
天光大亮。
曾学武勾结沙丘子匪首之一的灵狐吴坤半夜截杀衙差反被斩杀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梨山县城。
如果说昨天知道此事的还只是梨山县中一小部分消息灵通或者颇有些耳目的大户人家的话,那么此时传播这些小道消息的便是梨山县真正的绝大多数人——百姓。
贩夫走卒之间的小道消息流传的飞快。
不到中午各种版本的猜测便传遍了梨山县城。而到了下午曾智和曾学儒的尸体被人在一处虚掩院门的小院里被发现后各种听上去风波诡谲,连周胜这个亲手策划了一切的人都觉得幕后确实有一位智多近妖、算无遗策、掌握着巨大权利的人策划了这一切。
但事实上。
所有的阴谋、设计都简单的惊人。
依托于阴魂的特性,周胜不过是掌握了更多情报——曾家父子三人所有的谋划,沙丘子众人所有的反应皆在他的掌握当中。
几封信便将曾智的一切谋划和其中暗含的危机告知了沙里虎。
而那位又是一个杀伐果断知晓厉害的主儿,自然会在确认消息后对曾家动手。
另一方面。
曾家对何国兴的手段虽然可以说是十分有效,但却是严重的低估了周胜的实力,他们自己的底牌——从吴坤的身份到密道连接院落的所在都暴露了,这就像是隐藏身份的狼人游戏中亮明了身份一样,根本没得玩了!
但不管怎么说,曾家完蛋了是所有人的共识。
甚至不用何国兴动手,这梨山县城内许多人便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只剩下寡妻幼子的家族推向更深一层的深渊……
……
曾家倒台后第三天。
傍晚。
夕阳渡在绿水湖的湖面上,使波光泛着金色粼光。
一辆运送着几具尸体的板车被两个汉子推到了湖边。
“就在这里吧。”一名汉子抬起头用肩膀上搭着的白色布巾去擦脑门上的汗水,一双眼睛向湖中眺望着。
眼见四下无人,两人从板车上取出铁锹在松软的湖滩沙地上浅浅的挖掘起来。
若是梨山县本地人定然是认得两人。
徐大懒、徐二懒两兄弟嘛!——这梨山县又有何人不识得?
有名的懒汉,甚至满城皆以“大懒、二懒”的外号称呼便足可见得这两人的品性了。
也因为太懒不肯老实做活甚至成了靠帮衙门收敛无人送葬尸体的收尸人。
挖坑的是大懒。
他慢腾腾的在松软的沙地上敷衍的挖了几下,指着地面上恐怕只能埋下半个人的浅沙坑说道:“赶紧把尸体丢下去!”。
徐二懒斜了他一眼,嘴里叼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草茎:“我自己搬?哥你可别逗了~”。
大懒气急,将手中铁锹往地上一摔,一拍屁股转身就走——嘴里还嚷嚷着:“不干就不干!你以为老子想干?”。
眼见着哥哥走掉,徐二懒嚼了嚼嘴里的草茎,眨么眨么眼:“懒货!什么活都想让我来做!”。
说完,他也一转身背着手向着另一个方向慢悠悠的走开了。
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
两人竟是直接将板车和尸体就这样弃之不顾。
然而就在两人走掉后不久。
板车上的尸体当中却是有一具忽然翻身坐了起来!
此人面目苍白,连嘴唇也没有半点颜色到是有几分尸青,细看容貌——不是那被周胜斩首的曾学儒又是谁?
曾学儒叉着腿坐在板车的尸体当中,他僵硬的活动着身体,一双手渐渐摸上了脖颈处。
此时。
原本应该是身首异处的他却活生生的坐在这里,如果不是脖颈处那用黑色麻线缝合的痕迹十分明显,曾学儒几乎就要以为自己被斩首的“记忆”是一个恐怖的梦境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惊恐的想着。
随后他便挣扎着想要下车,却因为不适应手脚僵硬的缘故而笨拙的滚下了车板,重重的摔在地上。
震动间,曾学儒几乎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快要将固定脖颈的丝线拉长、松脱。
脑袋几乎掉下来的感觉吓的他连忙用手扶住。
‘为什么我还活着?!是谁缝好了我的脑袋?’曾学儒想着,手脚僵硬的支撑起身体,扶着板车站稳下来。
车上躺着的自然都是曾家的人。
‘为何娘亲没有替我收尸?难道说我曾家无人了?!’曾学儒的心渐渐沉到了肚子里。
他试着张嘴说话。
然而却发现脖颈处的缝合线似乎只能让他固定好头部不掉落到地上,并不能治疗好断开的喉管。
因此他只能发出‘嘶嘶’的漏气般的声音。
求因无果。
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的曾学儒忽然感觉到远处有两个人缓缓靠近,虽然距离仍隔着老远,又有高高的芦苇野草阻隔,但他的感觉却是如此的“真切”。
于是。
本能的惊慌和恐惧让曾学儒几乎立刻便迈着僵硬的步伐,仓惶逃进了一旁深深的芦苇丛中。
随着一阵沙沙的草叶摩擦声,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徐大懒和徐二懒两兄弟回到了此处。
此时他们两个似乎已经和解了许多,开始慢悠悠的搬运掩埋尸体。
两个对工作毫不上心的懒汉根本没有注意到尸体少了一具。
也许他们注意到了——但可能并不在意。
……
时间回溯。
梨山县城内,曾氏灭亡后收集到的尸体被对方在衙门后方通往地牢的胡同口处。
因为身上值钱的物件已经被洗劫过的关系,这些几乎只剩下一身破烂不堪的血衣外再无他物的尸体并无人在意。
一个路过的身影忽然停住了脚步。
这是个身材高挑纤瘦的女人。
身上穿着绣满花草图样的红色楚国袍服,腰间系着灰青色的格纹软带,一双脚上穿着白色的布袜,蹬着平均一指厚度的红漆木凉鞋。
女人停留片刻后从尸体堆中抱起了一颗人头。
那双修长柔软而纤细的手伸进怀里,取出了一卷针线。
针线在女人的手指间灵巧的穿梭着。
片刻间,人头便已经缝合在了尸体凹缩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