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火海吐着金黄色的舌头,热辣、滚烫,我觉得,我也在那一刻死掉了。]
记忆是一条长长的线,长到我根本找不到它的源头,我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去触碰那一段记忆。
灰色,忧伤的,却在那个冷风阵阵的寒冬里,结痂成了个悲伤的形状,也许是那风太大太冷,所以我才会跌进了伸手不见寒冬里,余生,再也没了光和热。
现实永远都不是小说,我也不是女主,不会有男主各种保驾护航,我只是从来没想过,我是那么的愚蠢,蠢到无可救药。
路召甩着袖子丢下我一个人后我并没有学着电视剧里的女主角蹲在原地哭,一来是我没有那种情绪,二来是因为我知道就算我哭瞎了眼路召也不会回来找我。
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那么现实,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能让路召喜欢的点,他也没有义务一直待在我身边。
我和路召就像是半路突然搭上了道的,不同路,终究会消散于人海,可生活再怎么不如小说狗血,但它也总是带着些传奇的色彩,比如你不会知道转个弯会遇见谁一样。
当颜楠和洛飞飞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并没有失声大叫,也没有冲上去问洛飞飞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米舒告诉我,洛飞飞喜欢颜楠很久,早在我之前,那些情绪就已经生根发芽。
看,我是多么神经大条呢?曾经掏心掏肺的,我还曾在洛飞飞跟前炫耀过颜楠,想在想起来我巴不得呼自己一巴掌,然后去死!
相比于我的淡定洛某人似乎有些不自在,不自在什么呢?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为什么在友情里,总会有一个横生一个梗来,就算我对颜楠连最后一点也没有了我在意,我在意的是洛飞飞,她怎么可以藏着那些情绪在我身边潜伏了那么那么的久呢?
热闹非凡的边角小镇,灯光昏暗的某个墙角,颜楠站在我眼前,光打在他背后直接就被折射了回去,留了一抹阴影笼罩着我,而洛飞飞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背着我们。
我微扬着头,看,没有星空的夜晚总是比较伤感呢!
是风太大了么?我总觉得有许多冷风灌进我的衣服里,我所有的细胞都开始战栗起来。
“有烟么?”我听见自己清冷却又平静的声音,我低头看着脚上的羊皮靴子,我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颜楠摸出了根烟,给我点上递了过来。
烟雾缭绕,我觉得眼睛起了一层雾,背靠着的墙角冷硬得像是冰块,可是我丝毫不在乎,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了看颜楠的那张脸,还是那么干净,那双大而亮的眸子已经暗了下去,微微冒出来的胡茬已经不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颜楠。
那个,被阳光度上一层金色,被我喜欢了很久的颜楠。
我曾经喜欢他什么呢?我抽了口烟,居然没有找到答案。
你会不会有这样的情况,曾经很喜欢过一个人,后来竟然忘了到底喜欢他什么,因为你发现你的喜欢那个词并没有任何的事实作为基础,你也许会说是一种感觉,可那是什么感觉呢?
总之,我记不得了。
记不得那种叫做喜欢的感觉,也忘了那种很久之前有过那种悲伤的情绪,又或是因为有了更为猛烈的喜欢和悲伤,所以前出现的那些火星就被大火覆盖掉了。
我的耳边的风声夹杂着太多冷意,可是我已经没有了感觉,我唯一的感觉就是,这烟,真TM的呛人哪。
“张技在哪里?”
我抬脚碾灭了烟蒂,我想,颜楠应该能接收到我眼里的疑问,他那么聪明,总该不会认为我是脑子进水了站在这里陪他拉扯一些已经不重要了的过去。
“张技还真是幸运,居然能拥有你这头号爱慕者,可惜,我不会放过他的。”颜楠指着我脖颈露出来的一根红线笑了一声,那笑有些冷,有太多我听不懂的情绪。
颜楠邪笑着看向我,他看着我的脖颈扬了扬手里的火机,下一秒,他将伸出手火机放进了我的衣服口袋里。
心下一惊,我有一种被人偷窥了秘密的即视感,脖子上挂着的吊坠我从来没人别人看过,包括米舒和洛飞飞,上面挂着一颗星星,刻上了我和张技名字的缩写。
“你不也是池瑶的头号爱慕者?颜楠,为了池瑶玩弄我于鼓掌,处处和张技作对,还把自己逼到这份上,你才是可悲的吧?”
我的声音有些尖锐,我觉得自己那股锱铢必较的天性已经深入骨髓,在我用余光瞟到余光转身看向我的洛某人时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掺了水的友情,还真是假得厉害,回想当初的种种,她洛飞飞才是幕后的推手啊,想来我当初被寇然绑走,她洛飞飞估计也是功不可没呢?!
呵。
“池贝,想知道张技在哪里,你怎么不去问问路召呢,他比我们更清楚的。”洛飞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尖锐,尖锐带着嘲讽。
抬头,我对上了洛飞飞的眼睛,我的脑子里嗡嗡嗡的,洛飞飞的声音就像是洪水般猛烈的潮我袭来,像是要将我击垮。
我脑子的东西太多太杂,洛飞飞的声音还在回荡,你怎么不去问问路召呢?
路召的声音也在我的脑子里盘旋,池贝,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盲目,那么白痴!
真的,我第一次真的觉得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寒冷,就是你信任的人突然给了你最为猛烈的一刀,伤得你措手不及。
我不敢去相信,却又逼得自己快要神经变质脑细胞坏死。
后来的后来我都在想,命运那东西怎么就会那么的狗血呢?
我不知道那两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墙角靠坐了多久,久到能让我感觉那双腿已经麻木,麻木到我觉得它根本就抓不住地了,所以我才会看到迎着路灯的路召时一下子卸掉所有力气瘫坐在了地上。
隔着十来米的距离,我看不清路召的表情,不,他没有表情,就像是一座冰山一样。
沉默,也是寂静的夜更可怕的东西。
可是所有的委屈和情绪都会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路召沉默着,他掏出了根烟,星星点点的火光看起来格外的凄凉。
夜色里有一股极度冰冷的味道,在小镇的边角上更是明显,我盯着路召的眼睛,将所有的疑问都需要有个被终结的回答。
“你是燕山南的手下?”我问。
“是。”路召回答得干脆。
“你之前在贩卖毒品?”我声音早就已经沙哑。
“没错。”路召没有看我的眼睛。
“你一开始靠近我是为了除掉张技?”胸腔里有些东西挤压得厉害。
路召愣了一下,他看向我的眼睛没有闪躲,许久后,我听到从他胸腔里发出的声音,单音节词,铿锵有力。
“就因为张技知道了你们藏货的窝点?”气血有些不顺,我第一次觉得路召那颗耳钉有那么的碍眼,联想到应佳儿之前让我保管的小本子,我突然想明白了路召为什么不让我和她靠的太近。
应佳儿手里的本子记录了太多黄、赌、毒的窝据点以及头目,其中就有燕南山,毒品市场的头号垄断人,B市的老大哥。
“他们还告诉了你什么?”路召站起身来,他嘴角闪现的那抹讥笑没能逃过我的眼。
呵,就连有人来找过我他都知道呢,我抱着手看着他,想等一个解释。
“你觉得以张技的家境是用得着日日夜夜打比赛去赢十万块的么?”路召的手插在兜里,他不给我反唇相讥的机会继续开口,“池贝,你真是蠢得可爱。”
说罢,路召无视了一脸茫然和干坐在地上的我直接抬腿就走了,而我的脑袋又被重重地击了一棒。
我这个人不仅受不了刺激而且还不爱思考,脑子就跟灌了汞似的运转不过来,所以当路召的话一出口我就又意识到了什么。
人就是很奇怪的生物,就像洛飞飞告诉我那些事情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不是愤怒而是悲伤,还有心疼,那时候我才懂,于我而言,路召已经不只是一个路人甲那么简单,所以哪怕路召不做解释我也不会有任何的疙瘩。
不解释就是不掩饰,那种坦白莫名的让我心安,我信任他,所以他有过怎样的过去,统统不重要。
溜进王甲午的露天车库时是在比赛的前一晚,当时的我只觉得眼前一炫,那人何止是癖好那么简单,我就搞不清他搞那么多重型机车放着干嘛,一天开一辆也要轮个一两年才能轮得完。
路召告诉我他不知道张技在哪里,但是他知道王甲午最爱机动车,而且已经成了一种癖好,镇上一间车库里全是他收集和改装的各类机动车,只要将其销毁,那后天的比赛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可是事情,永远都不会那么简单,很多结局像是已经被注定好了,过程如何根本就不重要。
因为你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改变结局。
在我惊愕错愣之际路召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两桶汽油,他抬手弯腰的瞬间那些具有强烈味道的液体就贴着地板铺满了停上机车的地板。
路召的侧影太过坚硬,我看着他手起桶落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他说他欠了张技一个人情,还完了就互不相欠。
路召欠了张技什么呢?
我不清楚。
林凯出现的时候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林凯那粗嗓子将我震回了神。
“路召,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突然传来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轻狂和不屑,我看到路召的背影怔了一下,下一秒他停下了动作。
“凯哥,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路召扯着细长的的桃花眼,他那颗耳钉总是闪个不停,路召将手里的油桶往地上一放,整个过程他并没有将林凯看着眼里。
十米开外的地方站在林凯一干人等,就连洛飞飞和颜楠都在,不知道是不是有了黑夜的衬托,我觉得林凯那张方方正正的脸看起来越发的狰狞。
“是么?”林凯抱着手饶有兴致的笑着,他嘴角的弧度实在是太丑,那裂开的嘴角像是张开了的血盆大口。
心下像掉下了一块冰,每每想起那一幕我都是会想,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呢,直到许久后季浩然问我兜里揣这个窃听器的时候所有的真相才开始浮出了水面。
无所不用其极的,指不定是谁呢,只可惜,所有迟到了的真相就像是将结了痂的伤口再次扒了开来。
林凯看着我笑了笑,他接过旁边小弟递过去的电话就悠悠的开了口,整个过程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我:
“张技,你要是不想池贝和你一日陪葬最好给我滚过来。”林凯右手拿着手机,带着不可一世又十拿九稳的口气。
“你不要动她!”
林凯将手机开了免提,张技的声音传来时我突然有一种被撕开了的肉疼。
“不要来!”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我不顾一切的要冲过去想要抢过林凯手里的电话,路召拖住了我,他的手拦在我的腰上,可是张技那两个字眼就是巨大的雷点,一旦爆炸,别人说什么都不管用。
“池贝,谢谢你!”林凯将手机扔给旁边的人,他露出来的两排大白牙晃了我的眼,心底某些地方被撕扯了开来,真真切切的疼。
我有一种,亲手把张技推上了绝路的感觉,而事实上也是那个样子的,很多年后我就在想,如果我没有去过意人谷,所有的事情或许就不会那么的糟糕。
可是,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呢?
我不知道张技为什么把我拖进了黑名单,可我的右眼皮又再跳个不停,而这次,比任何一次来得都要更为猛烈。
我宁可永远不要知道张技什么要骗我去了国外,很多的事情我都可以不知道,可是我不希望张技会出现,因为这场斗争里,正真要和他过不去的人,并不是王甲午。
可是绝望就是来得那么汹涌,就像我不会丢下张技一样,他也不会丢下我一个人,所以当林凯的嘲讽又一次响起的时候我看到对面走来的让我日思夜想的身影。
他穿过那些机动车,削瘦的身体,却背着整个冬日的阳光。
“别过来!”我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而下一秒,颜楠扬起手里的打火机,那火机闪着微弱的火苗迎着风飞了过去。
就一瞬间,微弱的火光成了汪洋的火海。
我整个人就像被一个大木棒重重地砸了一下,眼前直冒金星,耳朵里是巨大的轰鸣声,轰鸣之中又想有尖锐的东西在撕扯我的耳膜。
我全身发冷,那金黄色的火海已经将我吞噬,脑子里张技的轮廓明朗得让我觉得脑子疼,那些记忆轰然倒退,全部定格在了那光一样的少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