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凤鸣发问,白衣女子这次没再反驳,道:“俗语有云:惩恶即是扬善,公子难道没听说过?以林府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只是杀了都算便宜他们,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我用了精心制作的蚀心溶骨散,让他们尝够生不如死的滋味之后才死去,也算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给被他们所害的那些人一个交代。”
如此狠毒的话,自白衣女子口中这样云淡风轻地讲出来,让在场的人不禁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白衣女子顿了一下,玉手微抬从衣袖里掏出一卷满是字迹的丝帛,“至于你所问的原因,实在是多到讲不完。每个人的罪行这上面均罗列得一清二楚,你大可以自己观看。”
说着,白衣女子一抖手,将那卷丝帛放暗器一般对着凤鸣激射而来。
不知为何,白衣女子内心深处极不愿面前这男子对自己有任何不好的印象,故此自然而然地将有关林府的情报转交给了凤鸣,让他观看。
此举让旁边的官差们捏了一把汗,只见凤鸣不慌不忙地轻舒猿臂,就将飞射而来的那卷丝帛抓在手中,未曾展开,便转身反手将丝帛递给了一旁的谢惊雷,“谢兄,麻烦你帮忙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白衣女子此时才恍然,凤鸣原来看不见,不禁有些自悔失言。
趁着谢惊雷展开丝帛观看之际,凤鸣转回身子,对着白衣女子劝道:“姑娘,惩恶即是扬善这话原是不错,但也不能一棒子打死,不给人悔改的机会!姑娘手中既然有此证据,若是送交官府,让他们处理亦可做到惩恶扬善,又何苦要双手染血自作杀业?”
凤鸣心里同意白衣女子的观点,却无法同意她的做法,这才有此言。
听闻凤鸣言语之间,带着些许老夫子一般教训的意味,白衣女子面上微哂,道:“恶人天生就是恶人,根本不可能会悔改!况且,天下间的男子没一个是好东西!杀几个无恶不作之辈,又有算得了什么?”
讲到此处,白衣女子用手轻点在场的官差,嘲讽道:“就这些官府的人,除了对平民百姓呼来喝去,还会做什么?你当他们对林府的恶行一无所知吗?说句不入耳的话,他们不知道收了林府多少好处,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若是指望这些人能够惩恶扬善,当真是笑话!”
以昨日醉仙居酒楼的事来看,白衣女子本是讲话不多的人,不想一提到林府的恶行,却如此言辞犀利,或是不如称作嫉恶如仇。不经意间,连天下间的所有男子都被骂了进去,听得在场的谢惊雷等人不由得脸上几道黑线。
抬眼在凤鸣以及谢惊雷等四人身上转了一个来回,白衣女子的情绪恢复到平淡如水,略带玩味道:“若本姑娘没有猜错,想必公子几位初出江湖,根本不懂得官官相护,贪赃枉法是什么意思吧?”
凤鸣对白衣女子的话若有所思,并未理会她言语间的嘲笑,道:“我们几位确实不是江湖中人,此次来朝帝城亦是经过游玩。”
“不过,就当是姑娘所言不虚,想来此事也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凡事留一线生机,可修得来世福缘!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姑娘又何必非要斩尽杀绝?”
凤鸣自小在知觉寺中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受到不少佛家思想熏陶。况且,广慧禅师为了消磨逐渐侵蚀凤鸣的邪戾之气,也传了他不少经文,凤鸣日常不经意间就会讲出很多佛家偈语。
“我本就是个杀手,向来如此行事。我只求除暴安良、除恶务尽,什么前生来世这些出家和尚才会信的鬼话,本姑娘才不相信!”
“就算是真的有来世又能如何,若像今生这样无趣,不要也罢!”白衣女子说到此处,神情忽而有些黯然。
沉吟片刻,白衣女子明显对凤鸣的唠叨有些乏味,不耐道:“我说管闲事的,反正人我都已经杀了,是打是走,你待要怎样?”
凤鸣刚要开口,不想被身旁的夜徵羽忽然出声打断,只听夜徵羽大声道:“该杀,林府这帮狼心狗肺的恶人,真是该杀!这些个恶行我光看上一看就气到要杀人了!”
原来,夜徵羽听凤鸣同白衣女子讲什么佛偈禅语有些乏味,就好奇地凑近了谢惊雷,一同观看他手上那块丝帛上的字迹,只看到几条,就忍不住对林府破口大骂了起来。
“侠女,这丝帛之上所写的可都是真的?”夜徵羽忍不住向白衣女子问道。
“这可是朝帝城中有名的听风楼给出的情报,不可能有误!”
夜徵羽对着白衣女子挑起大拇指,道:“侠女,如果这丝帛上面所写是真的,那我夜徵羽完全支持你!林府的人杀得好!当真是为民除害!若是我早知道他们如此作恶多端,就算你不杀他们,我也会去拿剑剁了他们!”
夜徵羽此时义愤填膺,明显有些忘乎所以,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听了夜徵羽的一席话,在场的所有人一时间都有要石化的迹象,官差的心里暗道:“我们是来抓人的好不好?怎么各个都帮着凶手说话!照这么下去,这人抓不得了。”
“小夜,休要胡言,你惹的祸还不嫌够多?”谢惊雷抬起头,不由得拿眼睛瞪向夜徵羽。
见谢惊雷训斥,夜徵羽一缩脖子,委婉道:“师兄,虽然我话说得有那么点过头,但这可是事实啊!难不成你看到那些恶行不会生气?”
说完,他又转过头对白衣女子小声称赞,道:“侠女,我好生敬佩你!”
不再理会满眼崇拜之情看向那女子的夜徵羽,谢惊雷转过头伏在凤鸣耳际,小声道:“凤鸣,这林府确实是藏污纳垢之所。从这卷丝帛所载来看,林展玉的父亲是以掠夺贩卖人口起家,连带着林展玉的其他叔伯分支均有参与,被贩卖的女人小孩多达几千人。”
“这卷情报中还明确记载了林府诸人干过哪些恶行,杀人放火抢劫□□无一不缺,并根据该人所为一一定罪。只有十几名负责打扫浆洗的低等下人是被林府欺压卖身进来的,无甚劣迹。”
“若此卷情报是真的,那么这些被定罪的人处以极刑,在我看来并不为过。”连一向老成持重的谢惊雷都如此言说,可见这卷情报里罗列的恶行有多严重。
到目前为止接触到的所有东西,让凤鸣不得不开始重新思考,到底是自己一直奉行的导恶向善为对,还是白衣姑娘秉承的除恶务尽为对!
同样是杀人,杀好人是与人为恶,杀恶人却是与人为善。果然这人世间的善恶之分最难以说得清,自古以来众说纷纭,却无人能彻底分得清楚。
收起纷乱的思绪,凤鸣打定主意,道:“姑娘,虽然我们二人各执一词,无法说服对方,但我知道你也心存正义。只是,在下一时之内无法接受杀人这种如此激烈的行径。”
“在下多言劝姑娘一句,世间生灵生而有灵、极为不易,还请姑娘伤人之前三思而后行。”
不等那女子反驳,凤鸣接着道:“今日之事,以姑娘的身手若想就此离去,怕是在场之人均无力阻拦。”
“不过,在下几人因昨日在酒楼与林公子有所冲突,牵涉到此案当中不得脱身。希望姑娘能承昨日之情,随我们走一趟林府了脱此事,到时候去留全凭姑娘。想来林府那里也就多几个官差衙役,姑娘到时候想要脱身应不在话下。”
凤鸣故意出言激将白衣女子前去见城主,只是觉得林府的杀人案件,应将那卷丝帛里记载的林家恶行一并大白于天下。不论白衣女子所为是杀人寻仇,还是除暴安良,都应让世人所知晓。
其次,白衣女子若能到案,就算是在城主大人眼前溜之大吉,不管是自己几人,还是被城主关进大牢的林府余下十几人,亦或是忙于抓人的官差们都可以为之解脱。
况且,这白衣女子武功了得,自是不会被抓,如此与人为便的事,又何乐而不为?
不知道凤鸣此言用意,白衣女子深深看了他一眼,依旧是平淡认真,并未发现有何不妥,对自己来说,去或不去均没差,便道:“公子的口才当真了得,如此一说本姑娘是不得不去了!那便请公子头前带路。”
没料想白衣女子答应得如此容易,凤鸣一扬手,躬身道:“请姑娘随我来!”
说话间,凤鸣四人前后陆续下楼,紧随其后的是那白衣女子。
十来名官差一见白衣女子自愿前去林府参见城主,自是省了捉拿的麻烦,早已收起手里的刀剑,也跟在众人的身后,一起朝着城东南的林府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