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妖触及地表的刹那,身体立刻扩大到一尺长短,画面上堆积的皱纹也随之抚平。
“好险……”画妖死里逃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引力自上方袭来。
“漩龙爪,涡流式!”
就在画妖拼命逃窜的时候,江上云已然恢复正常体型,掌心冰莲绽放,将画妖连同她置身的那片泥土连根拔起,悬浮在半空中。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一种‘面族’妖魔,身体只有长宽两个维度,亦即一个平面,所以在上古时代,面族也被称为‘二维族’,相对的,我们人类就是三维族了。”
江上云隔空托起画妖附着的泥块,从容不迫地揭穿对方的底细。
他前世曾遭遇过类似“画妖”的魔物,这些天生灵体的魔物统称为“面族”,都可以附着在三维物体的表面自由移动,甚至可以随意改变物体表面的形态,就像在纸上作画。
“面族”的成分比较复杂,既有上古洪荒时代的遗种,亦有人工创造出来的品种,显而易见,这画妖就属于后者,乃是暗魔殿主请画皮先生为自己描绘的一幅肖像,因其所用画纸是武皇之皮鞣制而成,含有一丝武皇元神,与那画上美人肖像融合,萌发灵智,进化成了“画妖”。
正因为前世曾与面族妖魔打过交道,江上云才会知道,所有面族都能够伸缩自身的尺寸,但是,这种伸缩并不是无限的,而是与其修为成正比。
一只灵体期面族魔物,最大拉伸尺寸为十丈,超过这个尺度,画面就会被撑破,当场死亡;最小压缩尺寸为一寸,小于这个尺寸,就会被压碎,同样难逃一死。
画妖修为尚未突破灵体后期,伸缩区间不会超过六丈~五寸,束缚一般人是足够了,毕竟人类的身高不大可能超过六丈,也不可能小于半尺。
可惜她遇见了江上云。
发动“方寸化身”之后,江上云的体型可以收缩至三寸,超出了画妖的承受底线,根本无法存身。
饶是成功迫使画妖离开自己的身体,江上云也是禁不住有些后怕。
前世,他能够从面族的魔爪之下逃生,靠得是以“魂之利刃”直接攻击对方神魂,今世尚未开窍,无法故技重施,幸亏还有“方寸化身”这张救命的底牌,否则根本无法摆脱画妖附身,只能任由她摆布。
当然,现在他不用担心这些,反而是画妖要受他摆布,担惊受怕。
“算我有眼不识泰山,低估了你,你要把我怎样?”半空中,画妖勉强装出镇定的样子,头顶浮现一串文字。
江上云淡淡一笑,吐出冷漠的话语:“你如今身在空中,除了临时栖身的那团泥巴,再无可供移动的介质,我只要捏碎那团泥巴,你也将粉身碎骨,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画妖脸上色彩消退,变得苍白如纸。
江上云这话,恰恰击中她的软肋。
空气并非真空,当然也存在各种三维物质,比如细小的灰尘颗粒。
理论上将,只要不是被囚禁在真空当中,她都可以自由移动。
然而现实却是她修为不够,无法附身尺寸低于半尺的物体,故此身在半空便无处可逃。
长叹一声,画妖只有认命了。
“你说得对,我的生死全在你的掌握,我不想死,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
“早这么坦诚不就得了,说吧,放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精通整容之术,可以帮你去除身上的皱纹和瑕疵,把你整成绝世美男。”
“呵呵,然后连我妈妈都认不得我?”
“呃……好吧,其实你已经长得很好看了,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美化。”画妖搔搔头,满脸郁闷。
“懒得跟你兜圈子,我就直说吧,不想死就跟我签订契约,做我的灵宠。”江上云冷冷道。
“你……”画妖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活命,她委实没有别的选择。
“我可以接受契约,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你永远无法令我心甘情愿为你服务: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我知道的事情,不会主动告诉你。”
江上云沉吟不语。
画妖见状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柔声道:“别忘了,我可是一丝武皇元神转生,在我的记忆中,保留了很多只有武皇才能涉猎的知识,你若仅仅得到我的身体,无法发掘利用我的知识,那就是买椟还珠了。”
江上云点了下头,道:“你这话有点道理,先说说看,你有什么条件?只要别太过分,我可以考虑。”
画妖明显松了口气,正色道:“我要你承诺一个期限:十年之内,必须带我找到暗魔殿主,当面看看她是否长得跟我一样漂亮!”
这个条件大大出乎江上云的意料,奇怪的看着她:“你跟暗魔殿主有什么渊源,为何如此在意她的相貌?”
画妖幽幽道:“据说我是仿照暗魔殿主的形象画出来的,我想亲眼确认她是否真的跟我一模一样……”
“仅此而已?”江上云轻轻摇头,“我不明白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我也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或许是因为好奇心使然,比如某天突然有人指出:你是另一个人的替身,难道你不好奇?不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画妖头上浮现一串省略号,仿佛在叹气。
“除了好奇,或许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为自己寻找一个……存在的理由。”
江上云看到她这番难掩忧伤的自白,心中不由兴起一丝怜悯。
回想当初在心镜中看到的惊魂一瞥,他不得不提醒画妖一句。
“假如说,暗魔殿主并非你这般模样,而是一个丑陋的怪物,你会不会很失望?”
“或许有一点吧。”画妖头顶缓缓浮现一行文字,显得情绪低落。
江上云叹了口气,轻声道:“既然你被创造出来,被赋予了独立的人格,便不是谁的复制品。见或不见,像或不像,她就是她,你就是你,你不需要、也不可能从她身上找到你自己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