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后忽然问的这么一句话，还真让陆博愣了一下。
毕竟，张太后何曾又有如此的姿态？尤其是在她面前。
陆博只是沉默了两个呼吸，就已经是再度开了口，面上的神色有些微的复杂：“在朕心中，您永远都是太后。是朕的母后。”
张太后之于他，其实也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存在。
当年若不是张太后，他未必能保得住江山，也未必能做得了皇帝。
而若不是张太后这么多年的教导养育，其实也未必会有今日的他。
可若不是张太后，他也不会直到现在还是个空架子。
张太后对他有恩，却也有仇。
所以对于张太后，他心中只是复杂。
这样一句话，与其说是回答，倒不如更是一个保证。
张太后其实问这个，也不如说，是想要一个保证，想要看看陆博到底顾念不顾念旧情？
张贵妃今日的例子，或许已经是让张太后明白，有些情分的确是会抹灭的。
就像是张太后对于陆博来说是复杂的存在，那么同样的，陆博对于张太后来说也是极其复杂的存在。
张太后听完了陆博这一番话之后，也是沉默许久，最后才轻叹一口气：“张家现在的弹劾——”
“太后打算怎么办？恐怕这一次，是糊弄不过去的。”陆博直接打算了张太后的话，也杜绝了张太后可能会有的求情。
“强占良田，抢夺民女，又为了争夺花魁打死人——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太后您难道还打算压下去？”
陆博如此一番话，也算是叫张太后直接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这一次，陆博反正是不打算善了了。
换言之，就是要彻查到底。
张太后凝眉：“他到底年岁还小，又是贵妃的亲弟弟——”
十四岁的小孩子，下手也没轻重，打死了人闯了祸，的确是叫人头疼。
至于其他的罪过——在世家子弟里，这样的事情早已经是屡见不鲜，所以张太后也不以为意。
“小小年纪就如此，长大了如何了得？”陆博揉了揉眉心：“这件事情，也不能姑息。而且民间怨声载道——”
“那圣上想要我张家如何？”张太后终于是绷不住，语气一下子沉下去，目光也是发沉。
她这样灼灼的看着陆博的样子，还颇有些威严和压迫。
只可惜的是，张太后依旧威严。
可是陆博却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会心慌无措，被这样威严唬住退让的小孩子了。
最终，陆博就这么和张太后对视，并没有半点要退让的意思。
两人都是没有退让的意思，所以最后……反倒是就这么僵持不下了。
陆博最先开口，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道：“这件事情，朕不打算姑息。张家的血脉再重要，也比不上这江山基业。”
为了护着这江山，牺牲张家人，又算什么。
陆博的意思，就是这个。
张太后微微眯了眯眼睛，好半晌没说话。最后就冷笑一声：“牺牲旁人哀家没意见，可是——”
“这件事情，由不得太后您。”陆博站起身来，也不愿意继续浪费唇舌：“太皇太后的决心您也看见了。舍小保大，还是舍大保小，您自己掂量吧。朕会看在您的面上网开一面，但是……绝不会纵容。”
换言之就是，必须要舍弃一点东西，这件事情，才能平复。
这一点上，陆博是半点也没打算退让的。
陆博走后，张太后则是陷入了沉思，好半晌也是没动弹。
而陆博一路又去了太皇太后赵氏宫中。
太皇太后赵氏早已经等着了，陆博一进来，就斜睨了他一眼：“来得有些晚了。”
陆博一声轻叹：“太后那头，不肯松口。”
“那就让她到时候好好肉疼。”太皇太后赵氏如此说一句，语气十分平静：“这一次是个好机会，圣上仔细把握才好。别浪费了时机。”
这样的机会也难得。
毕竟，张贵妃不可能再怀孕，然后让张家尾巴翘起来，然后又再流产。
陆博沉默，没吭声。
太皇太后赵氏也没在提起这个事情，只又说了一些朝政上的事儿。最后忽然问一句：“以圣上之见，这次该如何补偿温妃才好？”
陆博抬头，总算是有了一点儿波动。只是随后他却是摇头：“位份已到了极致，不能再进一步，只能给些别的。赏赐些绫罗绸缎，珍宝首饰即可。也不必太过招摇。”
太皇太后赵氏一愣，本还以为陆博肯定又会趁机给温彤谋好处，可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反应。
“圣上这是放下了？”太皇太后赵氏一笑，如此问一句。
陆博答得也是从善如流：“朕该将心思放在朝政上。之前也不过就是做个样子。今时不同往日，自然是不一样了。”
这个理由简直就是冠冕堂皇。
叫人不的不信服。
太后太后赵氏也没往心里去，很快一笑：“如此也好。”
从前陆博不得不流连后宫，现在则是不同——
陆博回了自己的寝宫后，就问了张顺一句：“温妃的伤好了没有？”
张顺面上一僵，只能实话实说：“这个就不知道了，毕竟小的也没去看过——”
陆博一眼剜过来，顿时张顺就不敢再继续往下说，只能道：“那小的这就过去看一眼。不知道圣上要不要顺带送些东西过去——”
“荔枝送来了。”陆博只说了这么一句。
张顺犹豫一下：“这……送多少合适？”
“朕的份例，都送去。”
张顺一路带着荔枝过去，倒是又让宫里不少人都张望起来——这是不是温彤又要得宠了？
温彤自己也有些紧张莫名。
不过，见了张顺之后，发现张顺也就真的是过来送荔枝的，于是心中一下子就又低落下去。
好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多谢张公公跑一趟了。圣上这几日可还好？”
“圣上……”张顺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只能说一句：“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