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旸一路跑到了安康小区之后,才发现他不知道水清洋住几栋几号,看着整个小区里亮灯或没有亮灯的窗户,心里越来越焦灼。
但愿是他想多了。
他不禁有些懊恼的扶额,恨自己居然没有问清楚,这个年真是过得不舒心,自从认识了水清洋之后,喜欢上水清洋之后,自己的生活好像就被打乱了,之前以为自己只一心想着学习,心里不会有别的杂念。但是到了现在,他发现,水清洋已经占据了那么大一部分,他甚至已经开始无缘无故的担心起她来了。
更悲哀的是,他打心里喜欢这种甜蜜的折磨,并且甘之如殆。
小区前的空地一片茫茫大雪,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出门,家家户户都在这个美好的夜晚里团聚在一起,享受着阖家团圆的日子,没有人知道在某个房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知道在这篇皑皑白雪中,一个少年站在那里,焦急的找寻着另一个人的踪迹。
突然,雷鸣般的鸣笛声响了起来,叶子旸下意识的回头,发现一辆救护车驶进了小区,车顶上红蓝交替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司机按了几下喇叭,他仓促的后退了两步,接着,救护车就停在了其中一个楼道面前。
他喜欢上水清洋的时候,模考成绩出来了,第一意识看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那个永远马马虎虎不愿意认真念书的女生的名字,他记住了上一次她所有的考试成绩,一点一点对比着,她哪一门进步了,哪一门退步了;老师在讲台上意有所指的说哪些同学进步了,哪些同学退步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是不是水清洋;偶尔听见别人说食堂里的饭菜最近出了糖醋排骨,他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了水清洋那张清秀的笑脸,正幸福的望着那一块块秀色可餐的糖醋排骨。
就是因为喜欢上她了,所以生活里开始处处有了她的影子,挥之不去。
而现在,刚刚还安静无比的小区,突然就变得无比嘈杂,有的居民下楼看热闹,有的居民开了窗户往下望去,而那本就不是很宽的楼道,此刻已经被人挤满。
一副担架被抬了下来,被众人围着,医护人员小心翼翼的抬着担架,送上了救护车,叶子旸就好像做梦一样,看着那救护车如此突兀的出现在了小区里,又突兀的离开。
这其中好像不过半个小时,可是叶子旸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
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远,小区又恢复了平静,居民们也相继上楼了,有的人看着了热闹,便唧唧喳喳的讨论了起来。
“真是可怜啊,这大过年的……”
“哎……”
叶子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他挪动脚步离开了小区,越发觉得自己可笑,他到底过来干什么呢?水清洋傻人有傻福,他怎么能因为这救护车刚刚出现在水清洋家的小区,就肯定那担架上的人是水清洋呢?就凭水清洋过年不接电话,就凭这雪下得这么凶急她不可能回老家过年?
又不是侦探,又不是演电视剧,他发什么疯呢。
摇摇头转身离开,心里觉得自己这回真的要被水清洋搞疯了,居然也会在这大过年的时候跑过来找她,更可笑的是,他并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灰暗的天空阴霾重重,还有雪花不停地飘落下来,没有月亮,整个天都是深灰色的,显得空洞恐怖,好像可以把整个城市吞下去。叶子旸回到了有着暖炉和灯光的家里,叶妈妈责备的看着他,语气有些焦急:“你去哪里了?买个饮料至于这么久吗?”
“外面雪下的这么大,你怎么连伞都不带。”
奶奶走过来,苍老的手握住了他已经被冻得通红的双手,放在怀里搓揉着,心疼的摸摸他冰冷的脸:“你这是怎么了?街上都没有店开门,你跑出去做什么?”
顾呈本来在和长辈们打斗地主,此时也撂下了自己抓到了大小王的牌,跑过来替他解围道:“哎呀,估计是觉得春晚太无聊了,所以出去散步去啦,走,进去换件衣服去,都被雪打湿了。”
没有人知道叶子旸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间出去,也没有人知道叶子旸为什么不说话,只能由得顾呈带着他进房间换衣服。
拉着叶子旸上楼,走到了他的房间,顾呈关好了房门,抵着门皱眉看着他,缓缓开口问道:“你搞什么啊?犯病了?大过年的跑出去也不怕长辈们骂你。”
叶子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脱下了身上的厚棉衣,露出了里面的灰色毛衣,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疯了。”
“什么疯了?”顾呈更加不解了,“你到底出去干嘛了?”
“找水清洋去了。”他回答道。
顾呈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我靠你每天捧着她的电话跟个宝一样还不够啊?大过年的你还想上她家给她爸妈拜年啊?你这算不算女婿上门啊?不过你知道水清洋家里住哪吗?”
叶子旸耸耸肩:“就是不知道所以我才说我疯了。”
顾呈笑的肚子都痛了,扶着门把说道:“叶子旸我发现你这人真的是自从遇见了水清洋之后越来越蠢了啊,你都不知道人家家住哪里就跑出去啊?你喜欢她喜欢的把自己脑子烧了吗?”
叶子旸心里颇为赞同顾呈的说法,对,就是脑子烧了。
“路上遇见了沈柒。”叶子旸不疾不徐的开口,直到看见了顾呈瞬间安静下来的样子才继续说道,“和她男朋友在一起。”
这回轮到顾呈纠结了:“大过年的她不在家里看春晚和钟理山那家伙在一起干什么?神经病。”说完了还犯了一个白眼,也不知道是对谁做的。
“火气挺大,开学了你得小心了。”叶子旸提醒道。
顾呈摆摆手:“别跟我提她,自从上次和她吵了一架之后就没跟她说过话了,现在想起来就生气。对了,那你问过沈柒没?水清洋家里住哪里。”
“没有,我没有见到她。”叶子旸顿了顿,缓缓说道。
他就是脑补能力太强了,所以才会莫名的心焦,而这种心焦无从发泄,更无法和别人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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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市还在持续降雪,降雪量远胜几十年前,这是五十年来最大的冰灾,整个南方城市几乎都被这突入而来的冰灾弄得过不好年,电缆人员彻夜修理被大雪压得断路的电路,大街上到处都是铲雪的环卫工人,工作人员们加班加点,只为了赶快恢复电路。
电视里整天都在播报关于冰灾的新闻,哪位工作人员出意外身亡,哪里成为了灾区需要人民的帮助,哪里又刚刚恢复了全区通电,大年初一的时候,叶子旸穿着新衣服,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
生命如此脆弱,脆弱到大自然轻易的一个冰灾,就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以及他身上的信仰和希望。叶妈妈和叶爸爸讨论着要不要亲自去灾区看看,家里还是往日的温暖,只是外面变得冰冷凄凉。
叶子旸攥着手机,纠结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
顾呈坐在他旁边,眼神都要鄙视死了:“哎呀你要打就打啊,磨叽什么?”
叶子旸瞪了顾呈一眼,随后还是拨通了电话。
这次是接通时的嘟嘟声,不过几声之后,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是陌生的男声。
叶子旸难得的卡壳了:“额,我是水清洋的同学。请问水清洋在吗?”
那边的男声一下子就冷淡了下来:“清洋不在家,改天再打来吧。”
说完了就挂掉了电话,叶子旸拿着手机愣在了沙发上。
顾呈戳戳他的手臂,好奇的问道:“喂?你发什么呆啊?那边是不是水清洋接的电话?”
叶子旸收好手机以后,平淡无波的回答道:“不是,她不在家。”
家里有人就代表没有出事,这样就好了。
他剩下的就是赶紧把寒假熬过去,然后见到水清洋。
叶子旸第一次懊恼,当时没有把水清洋的祖宗十八代的老底问出来,以至于现在他都不知道那个接电话的人是谁。
顾呈其实对他和水清洋的事情也没多大兴趣,他百般聊赖的看着电视屏幕,跟叶子旸扯开了话题:“你说,我要不要把沈柒抢过来?”
叶子旸都对他鄙视无力了:“她没男朋友的时候你不说,现在拆散他们干什么?”
“我那不是懵懂无知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啊,再说了,他们的事被老师发现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分了。”顾呈为自己辩解道,顺道贬低了某对情侣。
叶子旸皱眉看他:“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分手。”
顾呈笑了笑,将手放在了自己腿上,作出了舒适的姿势,淡淡说道:“钟理山那样的,很明显就是好孩子,老师拉他们谈话的时候,我猜钟理山估计什么话都没说吧,他一面对老师作出认错的姿态,一面继续和沈柒谈恋爱,这样的人,感情总归是不纯粹的,他考虑的太多了。”
“继续。”叶子旸倒是不知道顾呈还有分析专家的天赋。
“早恋本来就是一件麻烦事,家长反对,老师反对,同学们叽叽喳喳。本来就是一帆风顺长大的好学生,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他是不会为了跟沈柒谈恋爱而去忤逆父母的。”顾呈眼神还在看着电视,不过瞳孔里却没有焦距,“再喜欢又怎么样呢?终归是考虑的太多,也就注定要分开。”
“他自然不肯为了沈柒妥协的,所以他们长久不了。”顾呈又把头转过来看着叶子旸,“你呢?你的学业和水清洋,你要哪一个?”
叶子旸思考良久,随后将头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幽幽说道:“我已经反抗过我爸一次了,来个第二次又如何?”
“啊……没想到你还挺肯为美人舍江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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