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夫人手里拿着佛珠，跪在佛堂前，虔心的供奉着，嘴里念念了由此，丝毫没有发现走进来的杨宗泽，婢女想要提醒，让杨宗泽禁了声，李玉杨老夫人的身后，和婢女一起等待杨老夫人诵经完毕。
杨宗泽看着堂前诵经的母亲，貌似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的样子了，不知何时，那一头的乌发已经如数的换成了银色，细细的皱纹已经爬满了整个脸颊，只是那周身的气质还是以前一样样的温婉大气。
在杨宗泽的心里，母亲这个词一向是被尊重的词，尤其是自己的母亲，可能是模板一样存在的人生，又是诰命夫人，所以，杨宗泽不敢将自己心里的那丝怀疑露出，那是不敬，是不孝。
“儿子给母亲请安！”杨宗泽看见杨老夫人的眼略微的睁开了一下，忙请安道。
“恩！”杨老夫人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更没有起身，只是简单的答应了一句，然后继续诵经。
杨宗泽站在背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尤其是手中还捏着玉娆收集的证据，此时，如同一颗烫手的山芋，让杨宗泽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将那证据塞进自己的袖中，可是脑子却是一直盘旋的自己来的初衷，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而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母亲。
说真的，杨宗泽不相信自己的母亲是那个残害了月音六年的人，这样恶毒的程度比将一个人直接毒死还要厉害，还要可怕。毒死一个人只需要几分钟，甚至几秒，可是慢慢的毒害一个人，却需要太多的心思和时间，就这样日日夜夜有的看着这个人，慢慢的毒入骨髓，实在是狠毒至极，杨宗泽实在是想不通，母亲这样做的理由。
杨老夫人是名门之后，最不屑的可能就是这些黑暗的手段，即使是在杨宗泽的记忆里，杨老夫人的形象也一直是那种知书达理，秉公处理的人，月音的事情，即使如今证据确凿，可是自己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杨老夫人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身边的婢女随即扶起了她，其实近看一下，这杨老夫人倒是慈眉善目的很，只是，仅限与此时，毕竟玉娆是深深的记住了每一次见到的杨老夫人的模样，那样子，恨不得将玉娆赶出国都城，没有半点的慈爱，和玉娆见到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玉娆看见此时的杨老夫人，或许会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位老太太，假仁假义，伪菩萨心肠。
一个人和善于否，就在于她看你的眼神，杨老夫人于玉娆，那眼神就没有和善过。
杨宗泽示意那名服侍的侍女下去，自己亲自过来扶住杨老夫人，将杨老夫人扶到一旁的房间坐下，这是杨老夫人专门命人在这里搭建的，为的就是可以每日诵完经后，可以休息一会。
“今日怎么有空来见我了？”杨老夫人的声音平静入水，让人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倒是比缘净师太更要大彻大悟的感觉，只是，周身却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寒冷，就如同那日玉娆见到的一般，空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实则还是世俗的很，尤其是眼神交换只见，刚刚那潜心修佛的老人家瞬间变成一个世俗的老太太。
“刚刚回府，偶然路过看见母亲在这，就过来看看。”杨宗泽说的有一丝的心虚，没有一点的底气，自己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将自己的情绪伪装，更没有办法直接的开门见山。
杨老太太是何等的精明，更何况还是自己生的儿子，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就连接下来的语气表情，自己也能猜到半分。
当初的自己，好歹也是这杨府的嫡母，经历的事情是何其的多，杨宗泽这欲语还休的样子，真是将杨老夫人的怒火挑起，自己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儿子在自己面前这般的模样，一如当年那个要死要活，将自己推入万丈深渊的时候一般无二。
“顺路吗？什么时候你的住的西苑和我这东苑是顺路了？要说顺路，那也是和南苑顺路，和你能顺成什么路？你要么是从南苑过来的，要么就是专门过来的，这顺路，可是谈不上的，说吧，你是哪一种？”杨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那眼神，就是一般的人看都心颤，何况是杨宗泽本来就心虚的人，有的时候，杨老夫人总是想不明白，自己这么一个精明的人，怎会生出一个情痴般的儿子，这一点，怕是和自己不像的。
“母亲可否知道，月音这么多年不是身体不好，而是一直是中了毒的？”杨宗泽避开自己母亲的眼神，而是将自己的视线移开，似乎不愿和杨老夫人有太多的眼神接触，那样被看穿的感觉，让杨宗泽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因为杨宗泽的心里有事情，所以自己无法坦然的面对，自从自己的母亲半隐居的住进东苑，自己就很少过来，加上自己的母亲说自己要虔心的修佛，不让他们问安什么的，所以，不是什么重大的节日，自己还真的没有专门的来找过母亲，今日自己来的唐突也就算了，还在这别有居心的各种试探，让杨宗泽心里十分的别扭。
这样的行为是为不孝中的不孝！
“上一段时间，府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我就算想落个清净，也是不可能的，怎么，你今日是为了她的事情，我说过，打你坚持将她娶进门的时候起，我就不管她的事情了，所以，若是说她的话，就不要聊了！”杨老夫人当年一直反对司南月音嫁入杨府，尤其是在当时的司南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任谁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媳妇，何况当时的杨宗泽为了将司南月音娶进门，不惜以死相逼，让自己对司南月音彻底的心生厌恶，自司南月音进门，杨老夫人就没有给个一个好脸色给她，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儿子，迟早会毁在她司南月音的手里，后来发生的事实证明，自己当初的判断是对的！
“对，就是月音的事情！”杨宗泽狠下决心，有些事情早就已经发生了，就算自己今天不说，迟早也会有人说的，最好的结果，就会自己和自己的母亲质问，或许这样还有一丝的转机，要是真的让玉娆或者大理寺插手，恐怕会棘手的多，加上倒是自己母亲诰命夫人的身份，怕是还会惊动圣上，自己的府里发生如此不堪的事情，皇上又会怎样的看待杨家，想到这样的结果，杨宗泽的脸色更加的深沉，这样的后果，自己还真的没有想过。
“下午我还要去甘露寺一趟，就不和你在这多说了，有什么事情，回来再说吧！”将杨宗泽执意的说着，杨老夫人拒绝的回答道。不知是不想说，还是不愿说，杨老夫人始终都反对聊司南月音这个话题，杨老夫人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如果我说，我查出了谁是幕后的下毒之人，母亲还是不愿和儿子聊吗？！”杨宗泽终于将自己的语气提高，声音也十分的不自然，这是自己第一次，和自己母亲如此的说话，让自己的心一度十分的纠结，要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自己以后又该如何的面对自己的母亲？
杨老夫人迈出去的半只脚瞬间的停在半空，然后缓缓的放下，做回了原地，站在那里，背对着，让杨宗泽看不见任何的情绪，不过还是可以看出，刚刚说出那句话时，杨老夫人后背明显的一怔。
“月音因为灵儿失踪的关系，一直身体不好，用尽了所有的药物，身体也是每况愈下的变坏，甚至一度的让人看不见期望，最后连御医也束手无策。我也一直以为她是思女心切，郁结于心，可是没想到，结果却是让人下了毒，而且还是一下就是这么多年，这是有什么样的仇恨，要如此的加害一个人？儿子不明白，如果真的是恨到骨髓，为何不直接将月音毒死，而是如这般将她的身体拖垮，不知道母亲可否替儿子解答疑惑！”杨宗泽悠悠的说着，语气难言愤怒，忽然明白了玉娆对自己的态度，就是自己如今讲起这件事，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失败的丈夫，何况是玉娆，换位思考，自己可能会更加的极端吧。
“我早就不管府里的事多年，你说的这些，我又如何给你解答！”杨老夫人眼神有一丝的飘忽，似乎是在隐藏的什么。
“母亲就不能和儿子说一句实话吗？这里没有别人，儿子就是想知道这件事的原因，其他的，儿子不想追究，只是月音受了这么多的磨难，儿子只想给她一个交代，母亲就不能和儿子说句实话吗！”杨宗泽见杨老夫人还在回避，十分的不舒服，就算杨老夫人承认了，自己也不会对自己的母亲怎样，最多是去求月音的一个原谅，实在不行，就自己拦下所有的罪责，自己是万万不会将自己的母亲送进大理寺的，母债子偿，天经地义。可是如今自己母亲的态度让自己十分的心寒，自己讨厌被欺骗的感觉，和自己母亲将自己排外的那种疏离感！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杨老夫人再一次说道，只是语气里少了坚定，没有先前的那般强硬。
杨宗泽将自己袖中的证据扔在杨老夫人的面前，眼里的怒火没有丝毫的掩饰，如数的落在杨老夫人的眼里：“这些，都是玉娆收集的证据，母亲看一眼再决定是否回答儿子的问题吧，要是母亲答不出来，儿子就在这等，等母亲什么时候想说了，儿子再什么时候和母亲您聊！”
杨老夫人看着桌上的字据和银票，一张张的看过去，脸色终于变了眼色，手中的佛珠也颤抖的落在了地上，那个孩子，果然是司南家派来讨债的吗？
“母亲，在儿子面前，可否说一句真话！您到底是为了什么？”杨宗泽最后一次的问道，要是自己的母亲再不回答，也没有关系了，因为从自己母亲的行径中，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
杨老夫人将那些证据如数的放回桌子上，然后将地上的佛珠捡起，轻轻的放在桌上，才缓缓的说道。
“因为我恨她，她的出现，让你彻底的失去了自己，我好好的一个儿子，为了娶她，竟然以死相逼，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进我们杨府的大门，可是你执意如此，所以我也就不计较了，可是，我却见不得她好过！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那你为何不直接将她毒死？何况折磨她这么多年！”杨宗泽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青筋爆出，听见自己的母亲亲口承认，自己还是一时的接受不了，自己一向敬重的人，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让自己对整个人生都产生了怀疑和失望。
“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你，你以为我不想吗？当年若灵失踪，司南氏一天到晚的要死要活的，当时我真的想就这样的让她消失算了，那时的你，陪着她，几乎是没有了半条命，当时我若是不这么做，你怕是早就不在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质问我的地步！我知道，只有她活着，你才会活着，她若是死了，你也活不长，可是我又见不得她安生的活着，所以，就在她的药里，加重了龙葵的分量，让她整日呈现一种恍惚的样子，让你们觉得，就算哪天她死了，也是因为若灵失踪的关系，和其他的人无关。”杨老夫人面无表情的说着，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丝毫没有一丝的愧疚和忏悔。
“这样的您，让儿子觉得十分的恐怖，你这样的母爱，太过于沉重，你何苦将这样的一个铁石心肠，付诸与母爱的光环之下，你这样，是将儿子置于何地！你就没有想过，真相暴露的今天，儿子是怎样的感受吗？”杨宗泽奔溃的看着杨老夫人，内心十分的痛苦，自己如今要如何的处理？
“只要你活着就好，其他的，我哪里能想那么多，况且，我不喜欢她是真，无法直接杀她也是真，我也没有想到，她能活这么久，只是后来我想要放弃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孩子回杨府后，就发现了这件事情，纵使我相瞒，也瞒不了，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会让你来找我，不愧是司南家的后代，做事的风格如出一辙。”想到那个玉娆的孩子，杨老夫人的脸上极度的不自然，难怪自己对那孩子的感觉一直不好，原来，一直是和自己犯克的存在。
“母亲，到现在您还不知道错吗？”杨宗泽似乎问了一句多此一举的话，不过是希望给自己一个饶恕自己母亲罪过的理由。
“一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何错之有？换做是你，你也会这样做的，她与你，是心爱之人，与我，只是一个惹是生非的女人，对于我而言，你才是重要的，只要你活着，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我都会去做，后果不是我要考虑的，我要考虑的至始至终都是要你好好的活着。”杨老夫人看着杨宗泽，是的，其他的人都是过客，可是唯有自己的儿子，才是自己心中最宝贵的。
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内心是怎么想的，日日面对佛祖，自己忏悔的心从来没有停止，只是，自己恨那对母女的心也从里没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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