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坐下了,刘小姐不紧不慢地也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她的声音还带着沙哑,但是那表情却是异常的平静。
“事情要从承显十一年,探花郎跨马游街开始。”
原来那一年,薛青所在茶楼的隔壁就是这位京兆尹小姐刘瑾。
当年,薛玉郎在大街上朝薛青看去的时候,刘小姐正在痴痴地看着他。
如果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那么这一切也太过凑巧了。刘瑾一眼便看中了薛家玉郎,这位御赐探花。
可是,她抚弄着自己脸颊上的胎记,又突然黯然神伤。
薛玉郎,必是要配一位才貌双全的妙人儿的,她无地自容。
为了多看薛玉几眼,刘瑾急急跑下来,跟着游街的队伍前行。
她身后的丫鬟追赶不急跟她走散了。
就在她茫然无措的时候,一个想浑水摸鱼的小偷,接近了刘瑾。
刘瑾踮着脚张望远去的薛玉,根本没有注意到钱包已经被偷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响亮的女声传来。
“有贼,抓贼呀!”
女声如同黄莺一样清脆悦耳,很快就有人上去抓贼,那贼人被带去了官府,也就是他父亲的地盘。
而她也拿回了自己的钱袋子,顺便认识了那个见义勇为的姑娘。
那个姑娘就是浅浅。当时她还不知道齐铭没有考中进士,也还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多么悲惨的命运。
两个人都跟身边的人走散了,于是便在一旁等待。
刘瑾跟浅浅聊得很开心,知道她是跟着心上人进京赶考的,并祝福她心想事成。
没过多久,刘瑾的丫鬟找来。刘瑾跟浅浅道别,告诉她自己是京兆尹的小姐,有机会可以再见,还送了她刘府的接待牌子。
刘瑾一心念着薛玉,心中却是不敢奢望。三年后,薛玉成了亲,娶了当世大儒杨家的嫡孙女,杨子衿。
她因此失落了好久,便打算去京城外的寺里为父母祈福。就在去往寺院的路上,她又一次遇到了浅浅。
只是那个时候的浅浅已经是青楼的名妓了。她远远地看见了车中被强灌着喝酒的浅浅,却是没有办法帮她解围。
那辆马车没有放下车帘,毫不顾忌地把里面不堪的一切展现在过往的行人面前。
刘瑾还记得那个好心的浅浅,不敢相信她竟是沦落到了那样的境地。
回到京兆尹,刘瑾心中不安,几次想找父亲去帮助浅浅,却是没能成功。
甚至她的娘亲也对那个可怜的青楼女子置之不理。
事情就那么不了了之,刘瑾时常会想到那位帮她抓贼的明朗少女。
只是她一介闺中少女,根本没有办法帮她解围脱困。
承显十四年,她已经待字闺中多年,因为脸上有胎记,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他的父亲说看中了一位探花郎,似乎很是满意。提到探花,刘瑾心中便动了心思。
至少,那也是探花郎啊!
难得这位探花不计较她的脸上有胎记对她温柔体贴,曾经的她也幸福地觉得自己嫁了一位良人。
成亲两年,刘瑾无所出,她心中十分愧疚,便想到寺里拜拜,以便求得一儿半女。就在那里她又看到了浅浅。
两个人是一同跪在观音像前的,只是她们都带着帷帽,彼此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一个诉说自己求子的心,一个则诉说着自己的不甘和苦涩。
渐渐地,刘瑾发现她根本说不下去了。她听着浅浅的诉说竟是有眼泪划过脸颊。
这个女子的遭遇竟是那么的可怜。
“观音菩萨,信女不敢再有奢求,只想早日脱离苦海。只是,那个负心的齐铭还好好地活在世上,信女不甘。”
听到浅浅提到了齐铭,刘瑾更是心中一动。
“姑娘口中的齐铭是……”
刘瑾忍不住发问,一旁跪着的浅浅一愣。
“这位夫人,偷听人说话似乎不是君子所为。”
浅浅听了对面刘瑾的问话,有些恼了,没有回答她,直接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对不起姑娘,我只是想问个明白。姑娘口中的齐铭究竟是哪一位?”
“呵!那个禽兽就是京兆尹的乘龙快婿,如今的翰林院编修。”
听到回答,刘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怎么会是这个姑娘口中的负心人了。
“姑娘,不知道可否后园一叙。”刘瑾是个凡事都要问个明白的人,她邀请浅浅来到了寺院的后园。
两个人把帷帽摘下来,竟是都吃了一惊。
她们都还记得当年的相遇,只是她们的命运却已经发生了改变。
浅浅看着刘瑾很是平静,她知道为什么齐铭能够得到京兆尹的重视。
当年,她帮了刘瑾,刘瑾答应她有机会再见,还给了她刘府的接待牌。
她满心欢喜,以为认识了一个不错的朋友,那可是她来到京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可惜,她被骗入了那万劫不复之地,那块牌子恐怕就成了齐铭获得京兆尹信任的工具了。
四年的青楼生活,浅浅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浅浅了。她看着刘瑾,苦笑着说道:
“齐夫人。”
“浅浅?”
刘瑾没有想到还能再看到浅浅,甚至没有想到浅浅跟齐铭,也就是自己丈夫有所牵扯。
“难得齐夫人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哦,对了,我现在可是众芳楼最红的花魁,您跟我这个肮脏的人在一起,不怕被人笑话吗?”
浅浅说话时,很是风骚,让刘瑾有些无措。
她想起那个被迫在车里喝下烈酒的女子。当时她表现出来的无助和绝望还那么清晰地印在刘瑾的脑中。
虽然她看到了当时车里的情形,如今想来浅浅并没有发现她吧!
“浅浅,你不是那样的人。”
刘瑾心疼地说道,眼中是满满的怜悯与同情。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了浅浅,让她变得极为躁动。
“呵,我的大小姐。你以为你是谁?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来管!”
刘瑾没有想到自己的话会得来浅浅的激烈嘲讽,可是她从那对眸子中看到的是伤心和难过。
“浅浅,别这样。我们……”
刘瑾想跟浅浅说我们不是朋友吗?可是想起自己没有对朋友伸出援手,她没有资格再做她的朋友。
因为她的欲言又止,浅浅更是对她的行为不屑于顾。
“我们怎么样?我们不过只有一面之缘罢了!你继续去做你的千金大小姐,贵族夫人的小日子,我也该回去接我的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