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尽的暗稠糊得如同被打翻的墨汁。万里横空,无一点星光。
“三式,你先走。”暗沉低哑的声音,如一股轻风在一片幽静的森林中飘过,却还是让一直处于高度警惕状态的另一人听见了。零式匍匐藏身十天,不沾一滴水,喉咙止不住地干涩。
此时,她身藏在粗大的树干上,整个人趴着,身躯紧紧贴在树干上,浓密的叶片和交错的枝干,遮掩着她的身躯。从远处望去,黑夜似乎把她和树融为一体。
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抗议着,强烈的疲惫与饥饿让它们忍不住想要罢工。零式全凭一股毅力,坚持到现在。
“不急,一会儿我们一起走。”三式用同样暗哑的轻声回应,如同喃喃细语,似乎唯恐惊起什么的注意。她在另一棵树上同样趴着。“都等了这么久了,不急于一时。”
零式似乎还想说什么,突然一股风飘过,吹起树叶带着轻微的沙沙声掩盖了那话的余音。却让她突兀抿住唇,绷紧着身子警惕着,那双在黑暗间仍然曜亮的眼眸闪过一丝杀气。
她半垂着眼帘,屏住呼吸,心脏极其缓慢地跳动,趋近于停止。
“快,往前面树林去找,前面似乎有过生命的痕迹,蛛丝马迹也不要放过。”十几位白衣人从远处而来,听命于手上拿着监控雷达的男人,不约而同地朝四处散开,纷纷从不同方向涌入森林。
他们统一着白衣大褂的服饰,从头到脚包裹着严严实实的,就连双眼都蒙上一层白纱。白色在这稠密的黑夜中格外醒目,他们却不在意,肆无忌惮地狂奔。
此时,白色象征着杀戮。
每一道白影掠过,鲜血泛起,除了植物,森林里本就寥寥无几的动物,被肆意斩杀。雷达里闪烁的生命迹象越来越少,男人的笑容也越来越大,面罩下咧开的嘴角快要延到耳后,格外诡异。
“零式,三式,你们别再闹小性子了。现在主动出来到父亲怀里,父亲就不追究你们的错误。”温柔慈爱的诱哄声。
“别害怕,父亲那么疼爱你们,怎么会舍得惩罚你们呢。”就像父亲疼惜自己的女儿那般,对贪玩不愿回家的女儿无可奈何。
那般温情的声音,在此时此景下却显得异常惊悚。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除了微风掠过地沙沙声和白影杀戮声,无一丝异样。
“真沉得住气。”男人似夸赞似恼怒,“一式二式,想不想见见你们的姐妹?”他似乎没了耐心,唤出两人。
两位身材纤细的女人从身后走来,赤裸着脚,过膝的白色纱裙。一人碎发齐耳一人长发飘扬,面无表情,那两双空灵的瞳孔,在听到‘姐妹’二字时,浮现一丝挣扎的波动,随后又回归静默。
在这时远方拂来的微风,似乎带过一瞬间的混乱。
“来,乖孩子。去把你们姐妹找回来,一起团聚。”男人慈爱地笑着。见两人不为所动,男人脸色有一瞬间地破裂。
“去吧,孩子。”男人爱怜地摸摸她们的头,大手滑过发丝,在她们的颈部一按。两人听命地上前几步,随后身闪而过,消失在原地,速度竟比那群白影快十几倍。
狂风吹散她们的后发,露出颈部。竟然有一只小型八脚机械蛛,八只脚深深扎入血肉之中,只露出半肢,稳稳驻扎其中,两只米豆大小的眼散发着红色的淡光,似乎与她们成为一体。
零式和三式已经携手消灭了几个路过的白影,空气中传来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让她们身心一颤,狂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空中狠厉的杀意传来,刺骨的寒风里藏着杀招。三式来不及思考,只觉得腹部一疼,整个人被这杀戮的一脚踢飞,五脏六腑移位,一口血喷出,竟一时半会没能爬起来。
“三式……”零式话刚出口,就感觉侧方有大腿朝她头部扫来,零式弯腰一躲,赤手挡住连续踢来的第二脚。身体借力向后滑过十米。
她稳住身形,惊喜地望着出现的两位白裙女子。
“别……咳咳,红械蛛正在启动。”三式艰难地提醒道,嘴角却也罕见地勾勒出一抹微笑,“我们没有白等。”眼神冒着水雾,温柔地望着前方的两人。
“对啊!我也没想到,这最后一战,居然来得这么快。”零式单手捂脸,发出清铃的笑声,如同得到满足的孩子,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纯粹,泪水却从指缝间滑落。
“来,一一,零零想要抱抱你。”零式一步一步走上前,露出如同孩子般渴求拥抱的微笑,朝着一式张开双臂。一式冷漠地望着她,左手凝结出锋利的冰刀,带着狠厉的杀气朝她奔来。
零式似乎没感到前方的危险,温暖的微笑似乎要融化寒风。
两人一经接触,零式先她一步抱住她的身体,一式反应也极快,手腕一转,冰刀从零式颈后刺去。
“嗯……”一道轻哼声,冰刀险险停在零式皮肤上,即便如此,一条血丝还是顺势流下。
“零……零式……”轻灵的哽咽声,冰刀迅速融化,冰冰双手紧紧地抱着身前温热的身体,原本空灵的瞳孔染上了深沉的情绪,似感激、似解脱、似喜悦。
“我说过,最后一战,我们一定会赢!”零式兴奋地笑着,一手拥着冰冰,一手抓出红械蛛,微微用力,碾碎于指间。
温情过后,两人一起极力制住二式,拿掉她身上的红械蛛。
“父亲?”二式嘲讽叫唤有些尖锐,没了红械蛛的控制,她们都渐渐露出本性,“博士,你真是不辱变态之名呀,明明只比我们大五岁,却喜欢以‘父亲’自居。”
脱离了红械蛛掌控的她们,在这个地方无人能敌。四人从暗黑的森林中走出,那些白影倒在各地,均一招致命,了无声息。
布置已久的计划已经完成,她们再也不用隐藏着、压制着自身的真实实力。博士看着雷达上白点在消失,只剩下四枚赤红的点。
“真不愧是我的孩子。”博士带着淡淡的赞赏,看着四人,准确来说是四人中的零式,发出似乎很满足的笑声。
博士明明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那熟悉得如同魔音般的笑声,却让她们条件反射地打寒颤,如临大敌,浑身警惕着,几人不约而同地隐隐挡在零式身前。
让人敬惧的是他那聪明绝顶、心思缜密的大脑,他把每一步计划和打算都研精覃思。你永远不知道他脑袋里在计谋着什么,也永远算不准他的下一步举动。
他,就是一个每时每刻都存在的变数。虽然她们有把握大获全胜,但是也顾虑他的出其不意。
“真是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让你们得手了。”博士双手平摊,无奈状,“别那么防备,既然你们脱离了红械蛛的控制,想来整个基地就已经在你们的掌控之中了”
这么多年来,她们逃了无数次,他追回了无数次。这次却意外地失败了,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败笔。这样想着,他却没有一丝失败的气恼和愤恨,反而是许久从未出现的兴奋。
是的,异常兴奋。
此时此刻,那基地里的所有东西在他眼里都变得微不足道,现在他感兴趣的只有一样。从所未有的兴致,让他激动得全身的细胞都在极力呐喊。
“既然我输了,那赢的人就该有奖励。”就像玩游戏一样,赢的人就该得到奖励。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类似于魔方的银制品。
由无数个同样小得方块拼凑而成,平面银亮光滑。拼凑的缝隙隐隐勾勒出奇异的纹路,纹路里的流光流淌着神秘的能量。
时空锁。
没想到完整版的时空锁居然真的被他给研究出来了,她们无比震惊。
“这是我至今最完美的作品。”饶是如博士这样的人,也忍不住为自己的杰作给感到自豪,“来,小零,这是给你的奖励,我教你怎么使用。”
仿佛渴望得到她的认可,博士把此生最珍贵的杰作送给她。零式淡笑着,看着他伸出的双臂,缓缓走去。
“别……”三人警惕地想要拦下零式,零式轻摇头,给她们一个安定的眼神。
她们无法猜测博士的计谋,但零式不同。她在姐妹中实力最低,是博士此生最失败的试验品,但是她的头脑思维却是最贴近博士的。
如果没有零式,她们永远不可能逃脱博士的掌控,所以她们相信她。
“你看……”见零式来到他面前,博士满意至极,话音未落手指快速地转动着时空锁,手指在上面划过以肉眼可见的虚影。
“咔!”几息间,银质魔方发出一声轻响。以一方棱角朝下,悬浮于空中,悠悠旋转起来。
“学会了吗?”博士惬意一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零式脸色微变,没错,她是学会了。却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想要远离他,却慢了一秒。
旋转的时空锁散发出白纱般的银光,以它为中心,无数个小方块从中散开来,围成一圈,刚好能把他们两人包围起来。每个小方块散出光帘,直射冲天。
形成巨型银屏圆柱把两人包围起来。
“糟糕!”另三人惊呼,“时间锁启动了。”
零式皱着眉,身形正要移动,却被博士抓住手腕,“小零,跟我一起走。”他双眼散发着兴奋地光芒,那种对眼前的猎物势在必得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零!”
银屏圆柱里神秘的能量,把外面的世界隔开,他们的身体正在慢慢向上漂浮。
零式知道事已成定局,一拳打向博士,他捂着肚子疼得弯下腰。零式眼疾手快地在漂浮在眼前溃散的魔方上轻点几下,银色屏帘从下往上转变为炙热的红。而两人的身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脚往上逐步变透明。
“你、你……”博士顾不得腹部的疼痛,一脸讶异。
“我说过,最后一战一定会赢的。”零式坚定地说,她一把制住博士,防止他再作乱,“我把他带走了,这个世界没有了博士,你们便无人能敌……”
她笑得那般释然,那般欣慰,那般不舍……
“小零!”
“零!”
“零儿!”
三声歇斯底里的悲吟响彻天际,而那人话音未落,便已消失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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