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前吹风吹的久了,我发着呆,看远处那一片天空。
其实看这些玩意真是很没意思。不过是恰巧看到,就又想来看看。看的并不是热闹,而是满怀的回忆。人就是这样,非要借着景,来生情。说的通俗点,不过就是矫情。j
在拓国时,一次偷溜出去找令琛。我们早就约好了的,只是叔伯管的严,并不能随意出山庄,于是我想了很多主意,终于偷溜了出来。
那天是七夕。
不过只是看个热闹,在人群中挤着,像包饺子一样。那时的歌舞表演了什么早就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大概是表演过这样的一些玩意的。谁在乎那些漂亮姑娘唱了什么,又舞了什么?总之,我是不在乎的。
我装作很认真的看着那些东西的样子,却忍不住偷看令琛,看令琛也一本正经看的认真的样子,我无奈的叹口气。怕他发现我在看他,我又趁他还没发现我在看他,转过了头。
我没有发现他在我“非常认真”的看表演的时候也偷偷看我一眼,看我看的很“认真”的时候也微微叹了口气。
天色渐深,街道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一路无言。过了许久,令琛才开口:“我是和令瑶出来的,我再不回去。她就急了。她今天非要缠着我出来......"
“你就这样不愿和我待在一起?”我白了他一眼,转了转手中的风车,“可我许久不见你,倒是有许多话想与你说。”
他沉默着。
“言朔哥哥,你吃不吃这个啊。”少女拿起一串糖葫芦,伸到那男子眼前。
“令瑶儿吃就好了,我看着你吃。”男子笑咪咪的,拍了拍少女的肩。
怪不得言朔道他有要事出山庄,原来是与他的小瑶儿你侬我侬来了。他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脸,笑也不笑一下,其实只是都存着,在他爱的人面前才笑一笑吧。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经过的两人。良久,我才看着他,嫣然一笑:“如此,我看令瑶也不需你陪着了,我们走吧。”
耀眼的烟花,炫目的灯火,熙熙攘攘的人。我们还没有两人独处过,我心里的确有些紧张,面上却故作轻松的样子。
令琛一手撩起长袍,半蹲在河岸边。他偶尔才这样腼腆的笑,
面前是幽深的流水,背后是节日的喧嚣。
令琛挽起一侧袖子,放远了一盏河灯。湖上星星点点,我微笑着看他。
他深沉地叹口气,“璇玑。”
我抚着湖水的涟漪,指尖掠起水花,滴滴答答。我觉得有趣,学他的话道:“令琛。”
他轻叹:“我一直想不通许多事情。如今我才明白,只有放下执念。我已经对不起扶笙了,我不想,也更不会再对不起你。”
“我明白扶笙对我的心意。这些天,我想见你。却又害怕见到你。”
“经历过那么多生死,有些时候生死悬于一线之间的时候,我想做很多事。”
我回过头,看着他微笑的脸。一半是阴影中的沉静,一半是灯火照耀下的喜悦。他微笑着,眼里盛着辽阔的星光。
心跳漏了一拍。我故作镇静,看着辽阔的天色。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想踏遍千山万水,览尽世间繁华美景。天色好时,出门看看花红柳绿,看着波光粼粼的溪流。若是天色不好,就安安静静地呆在屋里,点燃一抹琉璃火,沏一壶好茶,悠悠闲闲地饮尽,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每天急忙忙的...这样一想,真是安稳啊,我还没这样过过一日。人生也并不是全无意义,保家卫国,固然是好男儿的愿望,可我更希望归隐于山林,再不理尘世间的纷纷扰扰。可恨那边境久不太平。打仗有什么意思,我多希望各国能安定下来,没有战争,老百姓也不会吃苦了。有时我会想,待到哪天边境安稳了,我便要辞去将军的职务,卸甲归田,过过常人的生活,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不用担心战事是否吃紧,我只要安闲地躺在草地上,松松软软的草地,抬头一看,便是满眼星光闪烁..."
我听他说的有趣,也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你平时吊儿郎当的,竟也会想到这许多事情。”我又想了想,道:“可你是拓王亲封的平远将军,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你会愿意辞了这职务么。”
“自然了,我从小学武,虽然武功是很好,但你真以为得了朝廷的册封有那么容易?还不是父亲是当朝丞相,姑姑是贵妃,才有了看到我才能的机会。咳,也多亏我是有些才能的,你是不知道,朝里有那么多人都是资质平平,只是靠着家里的原因才高官厚禄。我早就厌了,倦了!是,我现今二十一,有家世,有战功,人们都道我前途不可限量。只是...”
“什么?”我第一次听他说这些话,不禁呆住了。
他的语气很坚定:“只是我并不知道,璇玑,你愿不愿和我一起。我不在乎那些虚名,我只在乎你。”
远远的华灯明了,粼粼的水面上波光泛起,令琛身上青灰色的绸缎也泛着青色的光。他靠近我,炽热的呼吸拂在我的脸上。
“小美人儿在外面吹什么风呢。既然来了这一遭,便不能错过清嘉姑娘的惊鸿一舞。”文澈懒洋洋的靠在阑干上,一双眼角上挑的桃花眼,眼角下有颗小小的痣。
“惊鸿舞?”那不是失传了么?我也只是听说过,以前是有王的妃子舞过这舞,听闻她姿色平平,一舞起来却姿仪万千,一举就得了王的宠爱。
“那姿态,真真是再没旁人可比拟了...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文澈仿佛陷入了回忆,他的声音更轻了,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不自觉的微笑。大概是很美丽的回忆吧。
“仿佛兮若青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我听了上句,就忍不住接了下句,和他一边回了隔间里。
那些寻常的歌舞已毕了,舞台灯光一瞬间全暗。过了一会,仿佛有丝竹的声音悠悠从远处传来。其飘渺悠远,难以用语言形容。隐隐约约,若有若无,无人开口说话,刹那间,安静到仿佛这里无人,连移动椅子的声音都没有。我不敢移动,虽然刚刚坐的不很舒服,我也不敢乱动,只是怕椅子会响起来。
刚才人声鼎沸时倒是无谓自己怎么高声谈天的,但当四周都安静了,又不好意思发出声音了。人就是这样,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才说什么话。
一盏灯亮在舞台之中。
漫天的花瓣,女子一手挽着吊在半空中的绸绫而落。从那么高的地方吊着下来,我虽然不是恐高,但看的也是略略心惊。她踮着脚,轻盈地点在地上。
我侧着头看文澈,只见他看的眼睛都发直了,这时的他倒没有了先前一脸装傻的样子。他认真起来还是比那样更好看的。我再看宇文,他倒是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只是歪着头,转着自己的戒指。
我又轻手轻脚的换了个姿势,所幸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这下舒服多了,我心想。看她的仪态,的确是个姿态万千的女子。
即使蒙着面纱,却仿佛能透过面纱而看到一张美丽的脸。
再说,这样好的气质,脸若是不好看些,岂不是可惜。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仿佛兮若青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我此刻才理解文澈这样描述清嘉的惊鸿一舞,也许唯有这样华丽的词藻才能与之相配。
一舞毕,余音绕梁。
我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舞真是令人久久回味,难以忘怀。人过了很久,都安静的一如清嘉刚刚入场,然后才渐渐的私语起来。清嘉是早已离开了,音乐声止,清嘉便袅袅婷婷的从舞台上下去,径直的走向大门,她的脖颈优美似天鹅,她就那样一路看着前方,高昂着头,面无表情。乐坊里的男人素来是最爱占女子的便宜的,此刻却都只是大长着嘴,目送着清嘉离去的背影。她早已离开了乐坊,底下的人才好像才反应过来,合上了嘴,鼓掌,欢呼,着了魔一样。
好一个高傲的女子!只是她性子如此,又为何要在乐坊厮混呢?
“她并不是歌舞伎,她住在逐月轩,独自一人。她用的东西从来都是最好的,我也并不明白她为何要在乐坊跳舞。可她不像别人,她只是偶尔来乐坊舞上一曲,离开时也没人敢拦她。我看宜娘她们对她倒也是毕恭毕敬的,更是捉弄不透,”文澈饮了茶,又道:“我查了几次她的身世,竟然也毫无什么有用的信息,也就算了。我就是偶然路过这里,看了她的一舞,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人生在世,何必知道那么多?难得糊涂一番!”
我点头称是。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与其过的精明,不如就事事糊涂,倒也是一大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