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跟我如此客套了?”
“小师弟!”
凌风先是错愕,继而恍然,最后狂喜,一把掀开了帷幕,脱口而出:“师兄!”
凉亭中人,此时已从琴案前起身,手中轻轻地扇动着折扇,回过头满脸相逢欣喜的笑意。
——如画江山,曹玉书!
凌风快步上前,握住了曹玉书的两臂,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引起了他几分疑窦的曹大家,竟然是飞鸿传信中早就外出行走天下的大师兄曹玉书。
凌风在出发离开白帝城的时候,还在遗憾着这次明明有机会回到紫岩城中,偏偏大师兄曹玉书又已经外出了,没有机会共谋一醉。
不曾想,世事就是如此奇妙,紫岩城他最终没有回得去,反倒是在最出乎意料的时候,见到了曹玉书。
“小师弟。”
曹玉书的激动也不比凌风少上多少,扶着他的手臂,两人在凉亭中对坐了下来。
他给凌风斟上了一杯香茗,笑着说道:“为兄在江湖上行走,可是听闻师弟地名声耳朵都快听出了茧子来了。”
“啧啧啧,数十年少帝第一人,绝世天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震耳欲聋啊!”
凌风笑着双手接过茶盏,道:“师兄你也来取笑我,倒是师兄你的琴艺,竟然到了这般地步,小弟竟然不知晓,着实罪过。”
其实曹玉书擅长音律,尤其擅长抚琴度曲,这个凌风是知晓的。
不过他熟悉的曹玉书音律,那是属于病书生曹玉书的,而不是如画江山的。
昔年曹玉书的琴声中,有道不尽的惆怅,诉不完的命运,沉重得让人窒息,只是听闻了琴声,仿佛就能亲历命运的残酷一般。
现在呢,曹玉书竟然能以极致柔和的琴声,引动一个全无修为的小女孩儿入情入境,这份琴道修为与前世相比,是正道与歧路之别,差别不可谓不大。
遑论别人,即便是凌风,前世听惯了他的琴曲,一时间竟也没有判断出来。
曹玉书摆了摆手,笑道:“为兄可是听说了哦。”
“嗯?”
“逍遥林一役,绝世凌风与玉罗刹芷兰,以音律对决,以音律会友,最终两情相悦……”
曹玉书那么正经的一个人,脸上也浮出了安唐提起睡美人时候一般的暧昧笑容。
凌风摇头失笑,知道这是曹玉书意外遇到了他,心中欢喜所导致的。
“江湖上的传闻……”
凌风苦笑了一下,抬起头来,两师兄弟对视一眼,轰然大笑。
“你们……”
凉亭外,忽然传来了一个迟疑的声音:“认识?”
凌风衣袖一拂,似柔似刚的劲风拂出,四面的帷幕瞬间落尽,露出了凉亭外说话人的身影。
“好手段。”
曹玉书可是识货的,这段时间他的修为亦是更进一步,达到了昔年他们师傅石轩的境界,离先天不过是一步之遥。他轻易地就看出了凌风乍看起来轻描淡写,实际上融合了流云水袖功法的一袖子,其中蕴含着的诸般玄妙。
凌风冲着曹玉书一笑,回头望向了凉亭外。
那里,陈福昌略弯着身子,牵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儿站在那里。
单看陈福昌那个态度,就不难知道小女孩儿的身份,不用说,自是他的独生爱女。
那个小女孩儿看上去不过是十岁上下的年纪,皮肤雪白得直如透明,透过皮肤,隐隐可以看到纤细的青色血管,且由于瘦弱,将一对眼睛衬托得愈发的大和水汪汪的,惹人怜爱。
这是病态的美丽,真正健康之美,皮肤应当是如同绢帛包裹着朱砂,显露的白,透出的红,而不是这种病态的苍白。
凌风在观察他们的时候,陈福昌和小女孩儿,也诧异地看着曹玉书与凌风。
在他们的印象中,曹大家一直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形象,哪里有过这样朗声大笑的模样?
“陈老。”
陈福昌犹自诧异呢,眼前的情况,可跟他心怀忐忑时候走入闺阁时候不同,当时他还以为会是一番针锋相对呢。错非对少帝这个金字招牌的信任,他连宝贝女儿都不会带出来。
被凌风一提醒,陈福昌顿时清醒了过来,连忙介绍道:“凌少帝,这是小女——陈姗姗。”
“来,姗姗,快见过凌少帝。”
陈姗姗显然是一个听话的小孩子,陈福昌这么一说,她就盈盈下拜,道:“姗姗,拜见少帝。”
“不用多礼。”
凌风虚扶了一下,心中暗赞,黄莺出谷般的清亮声音,青涩稚嫩中另有空灵与单纯,这样的小女孩儿,怪不得为天所妒。
同时,他也轻描淡写地介绍了一下与曹玉书的关系:“陈老有所不知,你口中的曹大家,却是凌某的大师兄,只是阔别多日,重逢之下多有失态,还望莫怪啊。”
一番客套不提,四个人落座凉亭。
坐下来后,陈福昌四顾了一下,有点想叫人来重新挂上帷幕,免得自家闺女受了寒气,可是那帷幕是凌风亲自挥袖去掉的,这就让他不好开口了。
在座的除了陈姗姗小丫头外,哪一个不是人精,曹玉书行走天下,凌风二世为人,陈福昌这点小心思,又能瞒得过哪一个?
曹玉书看向了凌风,凌风则是微微一笑,伸手端起了一盏茶,递到了陈姗姗的面前,轻声道:“姗姗,喝一口。”
陈姗姗怯生生地接了过来,看了看自家父亲,又看了看曹玉书,见得两人都是颔首鼓励,这才鼓起了勇气,在茶盏上抿了一口。
就是这么一口,她的脸色瞬间红润了起来,别来雪白得如寒玉一样,且同样散发着寒气的一双小手,也暖和了起来。
“哇~”
她惊叫了一声,旋即觉得失态,连忙又伸手捂住了,望向凌风的目光尽是敬佩与诧异之色。
凌风微微一笑,冲着小姑娘点了点头,把手中的茶盏放回了桌面上。
“咔~!”
茶盏放在案上,瓷器互相碰撞的响动响起,凌风的手掌离开茶盏,异变突生。
“嘭~”
茶盏中剩余的大半盏茶水,腾的一下尽数化作了蒸汽升腾了起来,整个茶盏中空荡荡如洗。
“哎~”
小姑娘惋惜出声,想着那么厉害的一盏茶就这么没了。
陈福昌可不同于他的女儿,自然是明白关键不在茶,而是在凌风灌注于其中的真元,脸上不由得露出了钦佩之色。
“师弟,你的九阳神掌愈发的了得了。”
曹玉书以折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赞叹不已。
“师兄谬赞了。”凌风笑着说道。
这个时候,陈姗姗似乎因为身体的好转,连性子也随之活跃了起来,不耐于凉亭中大人们的对话,目光追随着一对蝴蝶,脑袋从这边一直转到了那边。
看着她可爱的模样,以及眼中流露出的羡慕与渴望,陈福昌心中不由得就是一酸。
“姗姗,你如果想的话,可以去小花园里玩玩,没有事的。”
凌风如此说道,陈姗姗听在耳中,一张小脸顿时就鲜活了起来。
开口的是凌风,陈福昌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连忙召唤侍女带着小丫头去小花园中玩闹去了。
片刻之后,银铃般的笑声,与闺阁上的风铃呼应着,形成了一曲任何圣手都弹奏不出的真正天籁。
陈福昌忍耐到现在,终于忍耐不住了,连那什么鬼不鬼的都抛诸了脑后,急忙问道:“凌少帝,你刚才施展的是什么手段?可是能治疗小女的病情?”
凌风对着陈老满是期待的目光,心中虽有不忍,但还是不得不摇了摇头,道:“陈老,凌某不过是以纯阳真元,借着茶水让令嫒服下,在一个时辰内,暂时压住了她体内的寒气罢了。”
“这样的手段固然是称不上饮鸩止渴,却也不能多用,否则她体内过于脆弱的经脉,亦是承受不住的。”
“哎~”
陈福昌叹息一声,虽然早有预料,可是听到这个结果,还是掩不住失望。
“其实,陈老你也不用失望。”凌风又接着说道:“令嫒的病情,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治疗。”
“啊~”
陈福昌一下子从座位上蹦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凌风。刚才那句话,就好像在最深最漆黑的夜里,一盏明灯突然点亮了一般,那是希望之光照耀。
凌风示意陈老坐下,沉吟了片刻,说道:“刚才凌某借着端茶的机会,以真元稍稍查探了一番,得出的结果令嫒应当是从胎中带出的寒气,郁结于经脉,形成的‘冰魄寒脉’奇症。”
说着,他望了曹玉书一眼,毕竟他自己只是粗略查探,曹玉书比他早接触陈姗姗久了,肯定详细查探过了。
曹玉书冲着他点了点他,示意他的查探结果也是一般无二。
这样凌风心中就有底了,继续道:“这样的病症,其寒气于经脉中凝成了无数细碎的冰魄,究其根本,应当是遗传自陈老,或者是她母亲祖上某一位的血脉显化导致的。”
凌风说到这里,陈福昌一拍大腿,呼道:“着啊!山妻的祖上,据说也是武者一脉,曾经出过一个盖世强者,是在血雨时代之前,就达到破妄无路境界的绝世人物。”
这话一出,曹玉书和凌风的目光下意识地就直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血雨天降之前,人族整体武学层次比起现在可是要弱上不少,那个时候的破妄无路含金量更高,也更加几乎不可能达到。
这么一个寻常普通的老武者,他娶的妻子竟然如此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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