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流水，当我们伸出手来，捞取一把，无论手指缝隙并得再紧，最终也都会流逝得干干净净。
不知不觉中，一整天过去了。
通天梯下广场中，一堆堆篝火熊熊燃起，周围围坐的大都是被淘汰下来的少年武者们。
他们或是颓唐，或是在计较着未来，比起昨日沉寂了不少。
在这些篝火中，有两处比较特殊，一处是白石书生齐白云与一众武院强者的，那自是不用多说了，无非是八个少女围着齐白云，其余武者各种看不顺眼罢了；
另外一处，则是接近二十个人，大多就在那默默地坐着，或是想着自己的事情，或是时不时地抬头望向通天梯。
他们这边明明气氛压抑沉默远过于其余篝火旁的少年武者们，却没有一个人离去，一种无形的隔阂存在着，让其余少年武者也不好靠近过来。
他们，都是这次少帝遴选的过关者。
在那一处篝火旁边，帝女花严晴语、安唐、白铁衣、少昊、郭怒、郭蓉蓉……一群人围坐着。他们或者互相看不起，但也绝对不愿意与那些失败者混迹在一起，宁愿就这么沉默地呆在一起。
“没想到，凌兄弟竟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安胖子实在是忍耐不住这种压抑的气氛，不安地扭动着肥大的身躯，没话找话说道：“竟然跟黄裳那个变态抗衡到了现在，真是……”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是好了。
凌风在一开始，便等于是处在他们这一个层次里面，即便是黄裳也是承认的。在场的数百少年武者中，或许有比他年纪更小的，但在安唐他们这一个层次，凌风年纪最小，可现在却已经在那肉眼都看得不是太清楚的高处，与黄裳做着最后的较量。
一想到这个事情，哪怕是以安唐的洒脱与豁达，都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感觉。
“凌兄弟本就是真正的绝世天才。”白铁衣以自己的铁剑，在篝火中扒拉了一下，顿时火焰突然地冒了起来，窜起数尺之高，恰似凌风的横空出世，突然崛起。
白铁衣盯着篝火，口中继续说道：“若不是出身紫岩城那个小地方，凌兄弟怕早就名满天下，不让黄裳独美于前了。”
“早在未曾前来白帝城前，我师父就说了，这次少帝遴选的唯一悬念，就是凌风与黄裳，谁是第一人！”
“什么？！”
安唐、严晴语，以及不好插话，但一直偷听的郭怒等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铁剑郭景阳何等人物，修为或许称不上多么的高不可攀，但见多识广，连天帝都是他的老友，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不用别的，经他这么一评，凌风就足以名扬天下。
凌风与四太保追风的约战，白铁衣这个局外人不好代替他多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道：“反正当时在场的先天强者便有四五人之多，无不认为凌兄弟有这个实力，有这个心志，有这个希望，去争当这个第一人。”
“也是。”
安胖子停住了扭动的身子，仰起头看着通天梯上情形，道：“其实他差不多也已经做到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始终能缀在黄裳的身后，不曾被他甩开，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只要他能够通过……”
“嗯？！”
话说了一半，安胖子忽然神色大变，噌地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
这时候就看出安唐与寻常胖子不同之处了，明明是那么笨拙的身躯，却是一蹦而起，灵活得如同一头猿猴般。
看到他的举动，篝火旁的众人皆是一惊，再联想到他说了一半的话，顿时明白了过来，齐齐站起，仰望向通天梯。
发现了异状的不仅仅是他们这一批人，整个广场上顿时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包括那些武院强者之内，以同样的期待与紧张，望向了在高处的较量。
每一个人都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前方一直无人，一直在跟自己较量的黄裳，终于感觉到了紧迫而来的压力，从身后汹涌而来的追赶脚步声。
黄裳都不清楚，进入与凌风一个人较量的模式有多长时间了，这么长的时间来，那种紧迫感不仅仅没有随着他的前进消失，反而愈发地迫近了过来。
到了这会儿，已经不是心里的作用，而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一声声沉重如背负着山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
不用回头看，黄裳便知道凌风现在追得他有多紧，离得有多么的近。
“凌风是吗？！”
“你的确值得我记住你的名字！”
黄裳脸上神色渐渐凝重，把“凌风”这两个字在口中复述了一遍又一遍，好像有什么在强迫着一样，不这样无法将其牢牢地记住。
事实上，黄裳这个外表冰冷俊美，出身完美无缺，前途一片光明，天赋惊才绝艳的绝世天才，却有一个连最亲近人都不知道的弱点。
不，应该叫做是毛病，至少黄裳是绝对不承认他的身上会有什么弱点的。
黄裳，他忘性大！尤其是在人脸，还有人名字的记忆上，尤其如此。
他最开始让人觉得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中，不是因为他的骄傲，而是他实在记不住对方的名字和长相。
试问，一个三五天就要碰面一次，家里长辈还互相熟识窜门，住得也在左近的人，十来年下来，黄裳竟然记不住人家叫什么，除了认下目中无人的帽子外，他还能怎么办？
承认他记不住人？开玩笑，黄裳宁愿所有人都当他洪水猛兽，也绝对不能承认他有什么不如人的地方。
不曾想到的是，黄裳越表现得骄傲无比，就越是受人追捧，连他的骄傲，也被人当做绝世天才特有的脾性而被津津乐道。
久而久之，他也不将这个当成什么毛病了。
这么多年来，能让黄裳记住名字的，无非是同辈中如同安唐、严晴语、白铁衣这般，能被他视之为同类人的少年天才而已。
现在，又多了一个凌风！
黄裳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将“凌风”两个字念叨了多少遍，直到他确认短时间内忘不掉后，这才抹了把汗，回头望去。
在他的身后，不过十余个台阶的地方，凌风也正好抬头看过来，两人的目光不知道时隔了多久，再次碰撞再了一起。
或许是距离的拉近，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黄裳这回目光中，再没有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味道了，而是有一种平视。
此时的凌风，周身金光破体而出，恍若通体是黄金铸就的金身，紫气升腾而起，混杂着汗水蒸腾出的雾气，融融氤氲笼罩在他的身上。
看着凌风这副模样，见多识广的黄裳哪里还不明白，眉头一皱，心中道：“顶级护体？！”
“层次看上去倒不高，应当也就是三层左右的样子，可是……”
黄裳视线微微上移，落到了那融融紫云雾气上，眼中慢慢现出了惊骇之色：“紫气大成，拥日入怀！”
“他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可能有人能在十几岁的时候，就修炼到这个地步？”
黄裳这回真是震撼了，顶级护体他也修炼过，不然怕是也无法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然而，离现在他亲眼所见的紫气大成，拥日入怀的程度，他还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谜一样的人物，以后的十年里，在少帝之中，有这么一个人物为对手，倒也不寂寞了。”
黄裳深吸了一口气，把心目中的震撼压了下来，目光渐渐深邃了起来：“不过，你要是想超过我，想要我承认不如你，却还远远不够。”
“只要你不能战胜先天的自我，至少在通天梯这一局，我黄裳赢定你了。”
黄裳最后深深地看了凌风一眼，旋即转身，头也不回，继续向着高更一层的阶梯迈去。
即便是脚步沉重，哪怕是汗流浃背，纵然是体内匮乏，他都在前进。
想要赢他黄裳，至少要做到他曾经做到的所有事情，他绝对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输给不如他的人。
在同一时间，凌风也从黄裳的背影处收回了目光。
刚才两个人没有一句话，然而眼神的交流，却让他们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差不多了！”
凌风剧烈地喘息着，在紫云的笼罩下，没有人看到他周身的毛孔都在开合着，都在贪婪地呼吸着，水分的蒸腾如蒸锅一般，似乎要将他榨干了过去。
其实，他也已经到了极限了。
要不是呼吸天地秘法催发到了极致，以全身毛孔作为口鼻，以整个天地为心肺，在不住地从外界吸纳着力量，凌风早就倒在了不知道多少级台阶下了。
能走到第四层彩云天梯上，哪一个修为不远在他之上，即便是有紫极金身诀相助，也不足以弥补这么大的修为差距。
何况，整个过程中，凌风进入石台是最少的，身体消耗是最大的。
“我知道！”
“只有战胜了先天自我，我才能赢你！”
“或者说……”
“只要战胜了先天自我，我就能赢你！”
“那么就来吧！”
凌风提起体内最后的力量，毫不迟疑地踏上了身旁的光芒石台。
同一时间，在他被光辉笼罩而闭上眼睛的时候，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下方传来的惊呼声音。
随后，改天换地，变了乾坤。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到了凌风的对面。
PS：今天还会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