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家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第二日便传遍了整个荷花村。
不仅是因为关家不过区区三个男人,却使得那共计**人的响马败地惨烈,而且因为昨日半夜时分镇上衙门的县尉带着一干衙役浩浩荡荡地赶赴了荷花村,整个村里都鸡飞狗跳的,热闹地不行。
人都被县尉带了回去,这一次,吕捕头的神情更加复杂了。
李欣记着上次吕捕头威胁关文的事情,当即就站到了关文面前,睁大眼睛看着吕捕头说:“县太爷没必要又抓我当家的去吧?今日我们全家可就差点栽在了他们手里边儿的!”
吕捕头目光微闪,叹了口气说:“秋闱结束,县太爷便要卸任了。”
李欣冷笑:“这与我们有何关系?”
吕捕头便摇了摇头,动了动嘴皮子说:“也没什么,上次的事情……关兄弟也不要放在心里。事关重大,县太爷也是……急躁了些。”
关文平平地说:“这个,就不劳吕捕头操心了。”
关家没有留客的意思,县尉和吕捕头带着人只能在捆了这批人之后,便返回镇上去了。
杏儿和阿妹忙着给关文他们包扎伤口,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扬儿和小康到底是年纪小,撑不住,半夜便去睡了。杏儿强撑到早晨,也实在是困极,让李欣扶着就在阿妹的房里睡了。
韦大娘和老关头睡得熟,昨晚上那么大的动静都没让他们惊醒。
大清早的韦大娘便对李欣笑道:“起那么早呢?”
李欣只能含糊道:“唔,是啊……”
韦大娘打水擦了脸。漱了漱口,方才觉得不怎么对劲儿。
“扬儿那两娃子呢?平日这时候不都起了身了。”又望向关文和关武:“你们兄弟怎么……”
视线便挪到了他们的伤处缠着的绷带上。
阿妹扶了韦大娘坐,李欣轻声说:“昨晚家里遭了贼,他们守了一夜。”
“这……这咋还跟贼人动上手了?”
韦大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忙问道:“伤得重不?”
“不重,待会儿就让他们睡去。”
李欣笑着答道。
他们不睡,一是昨夜陪着孙鸿雁等人一直等着县尉他们来把人绑走。二来也是想知道知道确切的消息,孙鸿雁已经去打听了。
早晨湿气重,气温还偏低,好在昨夜就给大家都加了袄子,倒也不觉得冷。
没过一会儿孙鸿雁就来了。
“人都押往县衙去了,一个没落,中途也没出什么意外。”孙鸿雁说:“我让人跟着一起去的。”
关文便舒了口气。
孙鸿雁道:“这一次县太爷想抢功劳可是不行。上次他就大肆宣扬自己丰功伟绩的。好像响马都是他抓的,跟我们大家伙没什么关系。这次可不行。大半夜的我就叫人把这消息给传出去了,全村的人都知道昨夜是你们兄弟几个把那批人给制住的。县太爷这次想说是他英明神武什么的,也得掂量掂量这谎要怎么撒。”
关文一怔,忙道:“这个事不需要宣扬……”
“怎么不需要宣扬了?”孙鸿雁道:“不仅村里要好好跟大家讲个明白。就是镇上你也得把这事儿给说透出去。”
“孙大哥,这对我们没好处。”李欣忙道:“要是那批响马还有残余的势力,还有人来……”
“没了,就这几个,就全搞定了。”
孙鸿雁摆摆手:“所有的响马在州府那边儿被一网打尽了的,这几个是流窜过来的,就剩他们这二十多个。前面酒子巷命案死了几个,后来在你们关家老屋那儿又抓了近十个,现在还剩的昨儿晚上也被你们给收拾了。”
孙鸿雁大出一口气:“这下可就高枕无忧了!”
关文也微微放了心来。李欣还是觉得不妥当:“要是还漏了人呢?再找来我们家要‘报仇’什么的……”
孙鸿雁笑道:“那也就不是过是乌合之众,跳梁小丑了,你不是有法子收拾的吗?”
李欣脸上顿时绯红,想来昨晚上看到其中几个响马的样子,孙鸿雁便知道她使了什么招数。
打蛇打七寸,对付男人。就要往他命根子那儿下手。
不对,下脚。
孙鸿雁哈哈大笑起来:“关文啊,你媳妇儿可真是急中生智啊!下腿好狠。”
关文眼中带了笑意,关武龇牙咧嘴地说:“大嫂这是那啥话说的……急中生智!”
李欣不由赧然,轻声道:“当时就没想别的……”
孙鸿雁对李欣的这一举动也表示赞同:“回去以后我也教教我媳妇儿,要是以后她遇上危险了,对付男人就用这招。”
说了会儿话,孙鸿雁又安抚了关文等人几句,又道:“别的也就不多说了,你们也放心,不会再有什么危险。而且这一次你们帮着抓了响马,这赏金肯定是落不下的。”
关文轻轻皱了皱眉,孙鸿雁说:“所以我说让你也宣传宣传,镇上的人都知道你关文是侠肝义胆,有勇有谋的,还能对付得了响马,为名除害的人。你这不是开皮货铺子?正好可以帮你拉拉人,大家都知道你了,肯定也会光顾你的铺子。”
关文顿时哭笑不得。
孙鸿雁又说:“你可要养好身体,其余的事情,你现在也是咱们村儿的头一人了。”
“孙鸿雁。”关文却忽然出声,顿了顿才道:“真那么说,姜师傅那边儿……”
孙鸿雁顿住脚步,然后想了想,坐到了关文面前来。
“我也不与你打哑谜,我现在觉得他这人……来路有些不正。”
“哦?”
“你昨儿是见着了的吧?他身上有些功夫底子,拿了跟铁棍就把人高大的响马给制服了。而且见着那场面一点儿都不慌一点儿都不乱,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简简单单的手艺人。”孙鸿雁说:“所以我把他的事儿给隐了,也没让人往外说,反正知道的人也没几个。衙门那边儿更是提都没提——要是还惹祸上身可怎么办?姜寒的身份背景肯定有些复杂。”
这也是李欣所想的,姜寒不是个简单的人。
从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李欣便认定他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人家从来不说。也不打算与他们深交,她便也不去细究。
可说到底,人家昨晚是救了他们全家一命的。
“那也真是巧了,怎么你们正有危险,他就出现了?”孙鸿雁轻轻在关文耳边提点道:“谁知道他这个人,是正是邪?”
“姜师傅是好人!”
刚扶了韦大娘出去溜达回来的阿妹听到孙鸿雁这句,急忙开口反驳。
孙鸿雁笑道:“阿妹。看人不能看表面……”
“我没有看表面,姜师傅就是好人。”阿妹摇头说:“是他救了我的。”
孙鸿雁便只笑了笑,估计心里还是觉得阿妹年岁还小,没经过大风大浪的,不知道怎么分辨好人和坏人。
李欣拉着阿妹出去。细声道:“孙大哥也是提醒,没说姜师傅是坏人。阿妹你反应不要那么大,这不是惹人笑话……”
阿妹抿抿唇,没有吭声。
等了一晚上,李欣也觉得肚子饿了,拉了阿妹去灶间做早饭。
阿妹往灶膛里边添柴,李欣轻叹一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能平静了……那响马会不会接着一批一批来……”
阿妹却好像没听到她说什么,兀自低着头望着灶膛里的火苗发呆。
早晌饭是稀饭馒头加泡菜。泡菜开胃。馒头管饱,稀饭暖胃,关文几人吃得倒是狼吞虎咽,李欣却没有多少胃口。
勉强喝了一碗稀饭,收拾了桌子,便回房去睡去了。
关文打着轻微的鼾。李欣坐在床沿边上,掀了被子钻进去。
本来应该很想睡的,这时候她却睡不着了。
脑海里不断浮现着上一次关文从衙门那边儿回来的样子,又想起昨日惊险的一幕,心里总是安静不下来。
索性她又翻坐了起来,披了衣裳去阁楼上看扬儿和小康。
两个小子挨在一起,脸蛋都睡得红红的。小康踢被子,手露在了外面,李欣上前去轻轻捉了他的细胳膊给他又塞了回去。
坐着看了会儿两个小人儿睡觉的样子,李欣便朝阁楼下边儿走的。
路过楼梯那边儿,晃眼却见到书桌上搁着的两个小雕像。
一只猛虎和一只飞鹰,正是关文回家来送给他们的。
李欣定定地盯着小雕像看了一会儿,方才轻手轻脚地下了阁楼,回了房去补眠。
再醒来时,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
晚晌饭吃过,家人正在聊天儿时,孙鸿雁又来了。
这次他脸色却显得有些凝重。
“怎么了?”关文轻声问道:“县衙那边儿又有什么事儿了不成?”
“那倒不是。”孙鸿雁摇头,犹豫地看了李欣一眼,倒是让关文和李欣都疑惑了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关文问。
孙鸿雁压低了声音说:“关文,你可别恼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也知道,最近村里有些风言风语,传你媳妇儿跟姜寒有些不清楚……”
“什么风言风语?”关文却是一愣:“我媳妇儿跟姜寒怎么不清楚了?”
孙鸿雁有些诧异地望向李欣:“你没跟他说?”
李欣苦笑一声。
关文才回来,她又哪里有那心思就把这些恶言中伤的话说给他听让他心情变糟了?更何况当晚就发生了响马偷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