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匆忙之间调来的宫中禁卫军平素养尊处优惯了,对上训练有素的精锐,哪怕占据了绝对的人数优势,战斗力也依然不堪一击。
所有拦着容修面前的人,全部被拦腰斩成两段,踏着一路血色,带着毁天灭地般的气势直达护国公主府大门外。
昔日威风凛凛的护国公主府,如今已经贴上了刺眼的白色封条,门庭冷清,无端多了几分萧索之感。
熟悉的悲凉和悔恨直逼心头而来,容修喉间一热,血腥味直冲口腔。
他死命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翻身下马,一脚踹开封闭的大门,入目所及的是遍地尚未清理的尸体,横七竖八,凌乱不堪。
空气中散发着阵阵刺鼻的味道。
容修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脚走进公主府里。
直达主院,看到染了血迹的“红菱苑”三字牌匾,速来淡漠深沉的眼底划过一抹怆痛,脚下突然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得几乎迈不出去。
三月里的天气已然有了几分热度,尸体在这种气温下几日……
容修唇角抿得几乎泛白,再也没有犹豫,伸手推开了房门,举目四望,却并没有看到那女子的尸首。
公主的寝殿布置得简单而清冷,一如她给人的感觉,完全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柔软娇气,而是充满着干净利落的风格。
是不是也正因为如此神似男儿的个性和强悍,最终才落得了这般下场?
走进内殿,依然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那个人。
容修瞳孔微缩,脸色骤然白了三分,眼神也越发凌厉森冷。
没有再多做停留,他很快转身往外走去,迎面却看到一人正小心翼翼地接近这里,见他出来,连忙躲到了庭院里大树后面。
容修冷道:“出来。”
话落,那穿着朴素青衣的小厮探头走了出来,战战兢兢地开口:“敢,敢问公……公子,可……可是在找护国公主……”
容修一个箭步走到跟前,抓住他的前襟,眼眶发红,厉声问:“她在哪儿?”
小厮吓得一哆嗦:“在……在宫里……”
容修眼神微眯,嗓音寒气逼人:“谁让你来的?”
“大……大教习……”
大教习?
容修冷冽逼问:“他是什么人?”
“小……小人不,不知道……”小厮吓得几乎语无伦次,实在是容修浑身的煞气太骇人,“只是有人,有人派小人来传……传话……”
容修没再多问,甩开他,径自举步离去。
“公……公子……”小厮转身,连忙追了上去,“大……大教习说,公子可以先,先处理好外面的事情,公……公主的遗体被保存了起来……”
容修脚步一顿。
先处理好外面的事情?
闭了闭眼,他压下心头急迫,没错,他应该先处理好外面的事情。
“公子。”小厮小心翼翼地递上一块兵符,“这是玄甲军的兵符,大教习从皇上那里刚拿到的,说必要时候公子应该用得上。”
容修沉默地转头,盯着他手上的兵符,心头又是一痛。
须臾,他缓缓伸手接过了兵符。
触手冰凉。
这是她的兵符。
容修眷恋地摩挲着兵符上清晰的纹路,仿佛还能看到她驰骋在战场上清冷飒爽的身姿,那淡漠绝艳的眉眼,那寒峭孤傲的气度。
五指缓缓收紧,攥着兵符,容修沉冷开口:“大教习认识我?”
小厮摇头:“不认识。但大教习说,能在这个时候挥兵杀入寒府,并不顾皇上的封条,强行闯入公主府的人,定然不可能是公主的敌人,并且拥有为公主报仇的胆魄和本事,大教习愿意助公子一臂之力。”
容修闻言,不由看向这个年轻的小厮:“你是大教习的人?”
小厮此时似乎已经放下了害怕,闻言,点了点头。
“你给我说说她的事情……”容修抬头望着遥远天际,语气低沉而寡淡,带着丝压抑的情感,“护国公主的情况,你给我仔细说说。”
小厮沉默了片刻:“公主是个好人,可惜,好人不长命。”
好人?
容修抿唇,在他的观念认知里,倒从未想过她是不是个好人。
这世上的人千百种,又岂能用单纯的好坏来定义?
可他知道,那个女子是与众不同的,她比世间任何女子都更特别,看似冷漠却有血性,又如一朵高岭之花,让人难以亲近。
哪怕是那些自诩为顶天立地的男子,也没几个能及得上她。
她孤傲到不屑于阴谋算计,可她却不知道,她不算计别人,暗中却有不知道多少人正在想方设法地算计她……
“公主殿下跟寒家二公子相爱,征战沙场也是为了他,只是皇上一直忌惮着公主手里的兵权,没同意赐婚。”小厮低头,声音里难免有些遗憾和惋惜,“只是谁也没想到,被公主殿下一心一意喜欢着的寒二公子,却亲手杀了她。”
而更为重要的是,皇上随之而来的圣旨直接让寒玉锦刺杀公主的行为有了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护国公主被冠上谋反罪名,整座公主府一夜之间尽数被诛杀。
噩耗来得太突然,让所有人猝不及防。
大教习得知此事时,一切已然无法挽救。
容修捏紧了手里的兵符,胸腔里传来一阵阵熟悉的钝痛。
寒玉锦。
此时此刻,容修突然想破口骂她一顿,你的脑子是有多蠢,才喜欢上这么一个虚情假意,阴险恶毒的小人?
孤傲如你,怎么就栽在了这么一个人身上?
然而……
活在这个世上的人,就算如何聪明绝顶,谁又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犯蠢?
他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喜欢一个人闭口不言,却在筹谋着什么霸业,直等到人都没了才悔恨,可有什么用?
皇图霸业,母仪天下,如何的显贵荣耀,不还是抵不过黄土一杯?
徒留无尽的悔恨和沉痛。
“大教习是什么人?”容修开口,“他为什么要帮夜红绫?”
小厮低头:“大教习说,公子若要问起,小人可以告诉您,他是公主殿下母妃的故人。”
容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举步往外走去。
寒府尽灭,尸横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