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1 / 1)

“姓孟,”秦远山想了想,看着身旁面色威严一派刚正的楚世忠,略发浑浊的老眼闪烁出几许精光,笑道:“楚老弟,这不就是你的外孙女?几年不见,也长成了大姑娘了。”秦远山笑着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目光在龙玉旸和孟轻欢二人身上打量了许久,才笑着说道:“不错,不错。楚老弟你是有福喽!”

与秦远山的随和不同,楚世忠则是一派严谨。他严肃的说道:“三皇子乃是皇上的儿子,身份高贵;欢儿出身微寒,又怎么配得上三皇子?秦老哥切莫说笑。”

楚世忠虽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但是孟轻欢却明白,依照楚世忠严谨、刚正的性子,此刻肯定对她和三皇子牵扯在一起很不高兴。

秦远山和楚世忠同朝为官多年,自然是熟悉他的性子,对他的冷淡毫不在意,正打算再说些什么,但是目光却被迎面而来的一对璧人吸引了过去。

看着缓缓而来的龙誉晨和语晴,不但是秦远山,连楚世忠眼中都有着毫不掩饰的惊艳。他们一生阅人无数,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相配的一对璧人,果然是应了那句佳偶天成!

“多年不见,二位大将军依旧英姿飒爽不让少年郎,实在是我大唐之福!”在一旁和龙玉晗说话的龙天行也走了过来。

秦远山和楚世忠见龙天行来了,连忙跃下骏马,躬身行礼:“下官见过秦王爷,见过二皇子。”

龙天行笑道:“二位将军免礼,本王今日带着义女和天朗出城接人,不想遇到了二位老将军回京,特意过来打个招呼。怎么只有二位将军的身影,不见随行的家眷和护卫?”

秦远山和楚世忠二人恍然大悟,他们方才还在奇怪,怎么皇上不只是派了三位皇子前来迎接,甚至连秦王爷都来了。原来如此!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能够劳动秦王爷亲自出城迎接。

秦远山笑道:“回王爷的话,老臣和楚老弟许久未见,一时技痒,便快马加鞭,赛上了一程。至于家眷护卫,随后就到,有劳王爷挂念。”

秦远山话落,语晴和龙誉晨已经行至身前,龙天行对着语晴笑道:“语儿,你来的正好,为父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便是咱们大唐的镇边大将军秦老将军和楚老将军。”

语晴看他们二人,虽然都已经上了年纪,却仍然威风凛凛、精神矍铄,处处散发着军人的威严与正气;不同于楚世忠的面色刚毅,秦远山的脸上始终挂着一幅和煦、慈祥的笑容,好像一个乐天知足的老爷爷。不过语晴却没有被秦远山的慈祥所蒙蔽,在她的人之中,这样的笑面虎才是最可怕的。语晴平静地向两人问了好,瞧不出任何喜恶。

秦远山和楚世忠虽然常年驻守边关,但是对京城的风吹草动也有所耳闻,也听说了不少语晴的事迹,对她多少都有些好奇。尤其是秦远山,本想多和语晴聊聊,却见她兴致缺缺,对自己很是冷淡,只好作罢。

听到天上传来的鹰啼声,语晴欣喜地看了龙誉晨一眼,迅速抬头仰望天空,发现远处盘旋的小白点以后,也顾不得外人在场,玉手放在红唇边缘,吹了一个清亮的口哨。

两只雪鹰似乎是识得这奇特的口哨声,不停地在远方发出回应,并且煽动翅膀,加速向语晴飞来。

正待雪鹰盘旋降落之际,不知从哪里飞出两只箭矢,向着它们急速而来。语晴大惊,素手拿出暗器迅速向飞箭掷去,“叮”的一声撞击后,一支箭矢掉落在地,另一只虽然改变了些方向,却依然擦到了雄鹰的翅膀。

眼见雄鹰因为翅膀受伤而失去了平衡,即将坠落下来。语晴向半空中挥舞帛帔,接住了坠落的雪鹰,随后运转轻功,飞身直上,迅速地将雪鹰抱在怀中。青丝飘扬、衣裙飞舞,好似九天仙女落下凡尘,冬日暖阳照耀在语晴那件色彩斑斓的雀金呢斗篷上,似梦似幻,让在场大多数人看得如痴如醉。

秦远山和楚世忠二人征战沙场多年,见多识广,虽不像其他军士那样直接看得痴了,却也目光灼灼地盯着语晴,着实为之惊艳。

且说语晴怀抱雄鹰翩翩落地,简单地给它检查了伤势以后,面色沉静,但是双眸中闪烁着的熊熊怒火昭示了她的愤怒。

龙天行关切地看着语晴怀中的雄鹰,阴云满面,转头看向前来迎接秦、楚两家的军官说道:“你们离开派人去给本王把那射箭的贼子抓起来。若是抓不到,你们提头来见!”

发生了这样的事,回神的军士们自觉有愧,却又颇为庆幸,还好飞箭的目标只不过是两只鹰,若是向人飞来……众将士们后怕之余,飞快地分散开来,准备捉拿真凶。

“那两只雪鹰呢?怎么不见了?快去给我找回来!”娇蛮的呼喝随着马蹄声一并传入众人耳畔,未等众军士走远,罪魁祸首已经行到众人身前。

“呀,我的金羽箭。”红衣女子翻身下马,心疼地看着被语晴斩断在地的箭矢,娇斥道:“是谁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折断了本小姐的金羽箭。我一定要繁哥哥找出这个人来,打他的板子。你,为什么抱着我的雪鹰,那是我射下来的……”

不知是被眼前的阵仗或是语晴冰冷的目光吓到了,红衣女子顿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你的?”语晴从画眉手中接过射伤雄鹰的那只金羽箭,冷眼看着慌张失措的那红衣女子。

“是,是我的又怎么样?”这名女子名叫郑雪娇,是楚世忠收下一名大将的独生女,也是楚毅繁的未婚妻。她自幼生长在边关,很少踏足京城。初见如此阵仗,郑雪娇心中本有些胆怯,不过看见楚世忠在场,她的底气也就硬了起来。看着语晴蛮横地说道:“你既然知道还不快点还给我。还有,这只雪鹰是我的猎物,也快点还给我。”

很多人像看白痴一样看向郑雪娇,有些惋惜这么艳丽的一个美人儿,竟然没长脑子。楚世忠半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向众人怀疑、探究的眼神。心中后悔不跌,怎么就同意了自家娘子的提议,聘了这么一个无才无德的儿媳妇。

语晴冷笑一声,玉手运转内劲,震断了那根做工精美的金羽箭,厌恶的看了一眼郑雪娇,“既然是你的,那本郡主就还给你。”说完,便将断箭一齐掷向郑雪娇左右双臂。“这不过是你射伤它的利息,至于本金,本郡主会向你慢慢讨要!”

郑雪娇吃痛,想要呼喝下人为自己报仇,却发现自己的护卫早已经被人拿下,就连自己也被人紧紧包围。“你们要做什么?你们不能抓我,我父亲是镇边将军郑元志,我还是定远少将军楚毅繁的未婚妻。”

一干侍卫听了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郑将军和楚少将军可都是镇守一方的将领,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得罪的起的。众人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却听语晴冷笑一声,带头的副将顿时醒悟过来。和秦王爷和惊澜郡主一比,郑将军和楚少将军又算的了什么?他立刻向收下的士兵吆喝道:“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贼妇拿下!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她区区一介将军之女,岂能逍遥法外?”

跟随楚家内眷一起到来的楚毅繁见了如此情况,不由得皱起眉头。他虽然不喜欢郑雪娇,但是毕竟是他的未婚妻,他总要过问一下的。他飞身跃下骏马,对龙天行等人躬身行礼:“末将楚毅繁见过秦亲王、见过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

在听人讲述了事情缘由以后,楚毅繁单膝跪地,看着龙天行说道:“启禀秦王爷和三位皇子,雪娇乃是末将的未婚妻;她自幼生长在边关,不了解京城的规矩。若是有冒犯王爷的地方,还请王爷大人大量,看在末将和郑老将军的情面上,饶了她这一回。”

“都说楚家的少将军有勇有谋,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连疑似行刺皇子的外族奸细都敢包庇,当真是胆大包天呐!只怕这天底下也没什么事情是楚少将军你做不出来的!”语晴冷笑道,冰冷地笑容充分地表达了她对楚毅繁的的厌恶。

楚毅繁乃是将门虎子,骨子里生来就有那么一份傲气;况且他又少年得志,年纪轻轻便成为了一方将领,堪称是大唐最年轻的将军;在如此耀眼的光环下,其高傲程度可想而知。骄傲如他,又怎么会允许语晴这么一个“恃宠而骄的闺阁女子”对他冷嘲热讽。

他怒视语晴,争辩道:“雪娇是有外族血统不假,可是她自幼生长在大唐,她父亲更是家父手下的驻边将领,何来细作一说?郑将军忠心耿耿报效朝廷,他的独生女却被肆意污蔑,真是让人心寒!还请郡主自持身份,休要空口无凭,指鹿为马、陷害忠良。”

见到语晴和楚毅繁二人针锋相对,最高兴的莫过于孟轻欢。身为楚毅繁的外甥女,她自然是知道他的能耐。孟轻欢得意的看着语晴,暗道:沐语晴啊沐语晴,我看你这次还能嚣张多久!郑雪娇的身份可不是京城的拿些千金小姐们能比的,又怎么会任你欺压?

不过孟轻欢的美梦很快就随着语晴的话支离破碎,语晴冷笑道:“大唐律例,非特殊情况,或是皇家护卫外,所有将领在面见皇上、亲王和皇子时不得佩戴兵器。郑雪娇既然自幼便生长在大唐,为何连三岁稚儿都明白的道理都不懂?她明知皇上派了两位皇子出城在此地迎接二位老将军,却在皇子出现的百丈内持兵行凶;如此行径,若不是意图行刺皇子,那她又是为何知法犯法?还请楚少将军为义父和诸位皇子解惑。”

“雪鹰乃是珍惜猛禽,律法有明严禁射杀;能够出现在中原的雪鹰都是外族进贡给朝堂,由皇上赏赐下来的。可以说在中原生存的雪鹰,代表的都是皇上的恩宠。郑雪娇出身官宦之家,不会不清楚这些情况。本郡主倒是很好奇她藐视皇威的底气从何而来?莫不是有些人自以为功高盖主,便想着凌驾于皇威之上吧!”

听语晴这么一说,不仅是楚毅繁父子等楚家人面色难看,连秦远山都变了脸色。不过语晴却没给他们解释的机会,她转头看向龙天行说道:“义父,雪鹰既然来了,说明外公他们也快到了。二位老将军及其家眷车马劳顿,是不是先让他们进城休息?”

龙天行点了点头,看着秦远山说道:“语儿说得不错,还是请二位老将军先行进城。本王还要在此处迎接语儿的外公。”

有语晴的那番话在前,秦楚两家的人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此刻也不敢在龙天行和龙誉晨之前进城。秦远山和楚世忠二人连忙推辞道:“尊卑有别,我等身为臣子,岂敢先王爷和皇子而去。”

楚世忠本想着为自己没过门的儿媳妇求求情,却见龙天行率先说道:“至于这郑氏女子,罪责重大,必须交由皇上处置。本王职责所在,还请楚老将军体谅。赵副将,你即刻带人押解这名女子回京,交给大理寺严加看管;交代下去,除非持有皇上手谕或是本王亲临,其余人等,一律不准接近这名女子!违令者一并关押,暗其同谋问罪。”

姓赵的副将听了连忙应道:“卑职谨遵王爷钧旨。”他也是个聪明的,带走郑雪娇的同时,没忘了把她的弓箭还有随行的侍卫一并带走。人证物证聚在,郑雪娇就算是抵赖也无法翻身了。

楚世忠只得悻悻作罢,连忙吩咐下去让车马靠边停下,把宽敞的道路给让出来。看着喜上眉梢的龙天行和语晴这对父女,楚世忠暗忖:秦王爷宠女无度的名声果然并非空穴来风,为今之计只有回京面见皇上,把这一切误会解释开,才能让雪娇安然无恙。

整齐的马蹄声随风而至,紫旗飞扬,一个偌大的金色的“药”字率先映入众人眼帘。接踵而至的是一队青衣青骑的护卫。这些护卫神情肃穆行动整齐,比起秦远山和楚世忠手下的军士也不遑多让。

看到语晴的身影以后,领头的中年男子长臂一挥,马队迅速停住了脚步,侍卫们也纷纷下马,遥对语晴躬身行礼。

看清一众护卫们骑马的竟然是青毛狮子骢,秦远山和楚世忠这两个爱马成痴的老将瞳孔骤然缩紧,旋即相视苦笑。他们二人征战沙场数十载才觅得那么两匹好马,他们眼中的绝世珍宝到了别人那里竟然只是侍卫的坐骑。

“大小姐,”中年男子走到语晴身边,仔细打量了语晴一阵,见她面色红润、气息流畅,嘴角才露出一丝笑意。

“寒叔,”语晴笑着应道,“这一路舟车劳顿,都是寒叔打点一切,辛苦了。”

寒暄之际,一辆由五匹通身乌黑、四蹄雪白的踏雪乌骓拉着的四轮古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见到如此绝世良驹竟然被用来拉车,楚世忠怒不可揭,若不是场合不对,只怕他就要冲上前去将良驹抢夺下来。

相比之下秦远山要淡定的多,他盯着五匹绝世良驹,眼中精光闪现,暗道:“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来人乘驾五匹,又姓沐,难不成是……”秦远山惊疑不定地看着语晴,最终了然,满腹疑云还有安排算计随着一声长叹烟消云散,心中叹道:“原来如此,难怪,难怪!终究是卿儿福薄,无缘后位呐!”

秦远山回过神来,见语晴正依偎在一位器宇轩昂、红光满面的老者身边,指着四皇子对那名老者说道:“外公,他是龙誉晨。”

沐逸昇立刻就明白了语晴的意思,看向龙誉晨的眼神也多了一丝审视的意味。沐逸昇见龙誉晨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鼻如悬胆、唇红齿白,身材颀长、骨骼清奇,器宇轩昂、贵气逼人却又飘逸出尘,端的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绝世美男子。

光是龙誉晨出众的相貌与气质,便让沐逸昇在心中连连叫了三声好。不过最让沐逸昇赞叹的还是龙誉晨的胆识,天下间,有胆子和他对视的人,屈指可数。

思及至此,沐逸昇含笑抚须,欣慰地看着龙誉晨和语晴说道:“不错,是个好的。”

几丈之外的孟轻欢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切,恨得咬牙切齿、几欲成狂。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梦想中的场景一样,甚至比她设想的还要唯美,因为龙誉晨的眼神比她相像的还要温柔、炙热,让人不可自拔地沉醉其中;可是这都应该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今天的女主角应该是她孟轻欢,而不是那个该死的沐语晴!

换了个女主角,对外人而言或许毫不相干,但是对孟轻欢来说,这就是一切。嫉妒、愤怒、怨恨再一次涌上心头,吞噬着孟轻欢的心智与灵魂。或许要不了多久,孟轻欢就会彻底沦陷为**的奴隶,变成一个只知道争风吃醋、阴谋算计的卑鄙小人。

语晴等人正准备转身上车,却听楚世忠洪亮的声音响起“诸位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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