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佥事便忙着了人去正院抱施宝如的尸体,待抱回来让仵作一验,果然是被利器所伤,于昨日死亡的;又让仵作看了下张氏的伤,确定也系同一把凶器所伤。
心里就又信了林妈妈的话两分。
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只让文书一一问起张氏的丫头婆子们林妈妈所言是否都属实,事发之前她们是不是真都一无所知来。
而一旁街坊邻居听得施宝如竟是让施延昌当亲爹的给杀死的,则都纷纷谴责起他来:“当真是比老虎还要狠毒,也不怪这妈妈恨,自己带大的孩子自己疼,换了谁能忍的?”
“那些贫苦人家过不下去日子了,卖儿卖女的都有,可像这样就因为起了争执,便连亲生女儿也给杀了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被烧得这样,也算是报应了!”
“怕是仗着‘父杀子,无罪’的律例,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吧?”
“听说还是个读书人官老爷,当真是应了那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总是读书人’啊!”
又替张氏作证,施家自施老太爷施老太太携家小进京以来,的确过不了几日就要鸡声鹅斗的闹上一场,而在那之前,施家一直都和和美美,是整个坊都知道的。
可见此番的确是施老太爷施老太太当公婆的太苛刻太过分,施老爷当儿子的又太愚孝太无情,才会引发了如今的惨案。
宋佥事听了众人的作证,又见文书审过张氏的丫头婆子们后,得到的答应都是林妈妈所言属实,昨晚失火前,她们也的确都一无所知。
却依然一脸的公事公办,“来人,把这疑犯和相关人等都带回府衙去,等待大人审问。”
哪怕疑犯听起来再情有可原,死了这么几个人却是事实,他只需负责现场查探拿人,只看结果,不看原因与过程,更没资格审问判决,自然要先把相关人等都带走。
有差役过来拱手禀告:“禀宋大人,只找到了四具尸体,据方才疑犯的供词,还差两具成人的尸体和一具幼儿的,兄弟们已经找过很多次了,的确再没有了,请宋大人示下。”
宋佥事立刻看向了林妈妈,“疑犯,你确定你方才没说谎?你若一直主动配合,回头府尹大人知道了以后,见你态度如此良好,没准儿还能从轻发落;反之,可就得罪加一等了!”
林妈妈见问,忙道:“回大人,我真的没有说谎,里面该有六具大人一具幼儿的尸体才对,会不会是火太大,已经烧得、烧得辨认不出来了?”
一面说,一面不着痕迹飞快看了张氏一眼,就见张氏也正看她,主仆两个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惊恐与惶然。
林妈妈就想到了自己那突如其来的昏迷,她记得当时她后颈忽然一痛……难道是被人偷袭了不成?那还有两具大人的尸体,还有二房那个小贱种的尸体都哪里去了,是被那偷袭她的人弄走了吗?
那会不会,根本他们就还没死?
这个认知让林妈妈瞬间毛骨悚然,比之方才看到那一具具焦黑的尸体害怕了十倍百倍不止。
尸体再可怕又如何,都已经是尸体了,难道还能再开口说话,还能再威胁她的太太和哥儿的名声性命不成?尤其她还是一个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将死之人,就更不可能怕尸体怕死人,甚至是鬼怪了!
可如果还有两个人没死,那就太可怕了。
没死的那两个人是谁?
他们又是怎么侥幸逃过这一劫的?
现在人在哪里?
是被谁给弄走了,想要干什么?
每一个问题都足以让林妈妈肝胆俱裂,不由深深懊悔起自己昨晚怎么就不能早些行动,不然那两个人指不定就不会被弄走;
也深恨起那救人之人来,这是安了心要与她、与她家太太过不去是不是,她就是做了鬼,也一定要弄清楚那人到底是谁,一定不会放过他!
宋佥事办案办老的人,眼睛何等锐利?
早就将林妈妈与张氏那自谓不着痕迹的眼神交换看在眼里了,本就不信林妈妈是自作主张,张氏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因着这个眼神交换,就越发肯定自己的推测了。
奴婢再忠心,没有主子的授意,也是不敢放火杀人的,所以张氏这个主子肯定脱不了干系!
心里想着,嘴上已道:“火再大,也只能烧得一个人面目全非,尸体焦黑,却不能直接将其烧成一堆尘埃,消失于无形当中!疑犯,你若再不从实招来,就别怪本官就地大刑伺候了!”
连到底死难了几个人都不能确定,他回去可向府尹大人复不了命,必须得立时弄清楚了才是!
林妈妈此刻比谁都想知道到底有几具尸体好吗?
可事到如今,事情已明显超出了她的控制以外,她压根儿答不上来,慌乱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了。
惟有又复述了一遍方才的话,“回大人,我能确定昨晚在我出这院子之前,里面有六个成人一个孩子,之后我也能确定没看见他们出来过,所以如今我真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还请大人千万明鉴……”
话没说完,冷不防就见一个人影冲了过来,还伴随着凄厉的哭喊声:“爹,祖父祖母……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昨晚都还好好儿的,怎么会不过一夜之间,就成了这样?爹,祖父祖母……”
不是别个,竟是施兰如。
她脸色苍白,满脸泪痕,满眼的难以置信,身体也剧烈的颤抖着,一副受打击过度的样子,委实可怜。
但她的脸色再苍白也苍白不过林妈妈与张氏,事实上,无论是林妈妈,还是张氏,此刻都快疯了。
她们都万万没想到施兰如竟还活着,尤其林妈妈。
昨晚用膳时,明明小贱人也在的,怎么会……不对,小贱人让老不死的给赶出了花厅,赶到了别处去用晚膳,之后便再没出现过,她还以为她不知道昏睡在哪里了,如今方知道,她竟然不在西跨院,而是早早就离开了。
那她去了哪里,一整晚又都在哪里?对昨晚的事又看见知道了多少?
就算她不知道昨晚的事,昨儿白日发生的事,她却是从头到尾都在的,那她现下只要把昨日的事一说,林妈妈只是出于‘忠心护主,才会纵火杀人’的说法立时便要被推翻,改为‘不伦奸情曝光,杀人灭口’了。
那不止是林妈妈,张氏也惟有死路一条,还得身败名裂,甚至连常宁伯府,都得身败名裂,难逃干系了!
问题是,施兰如不是奴婢,身家性命都没有捏在张氏手里,怎么可能替她们隐瞒?
就算她的所谓亲爹和亲人们都对她恨之入骨,素日非打即骂,那也是她的亲爹,是她的骨肉至亲,如今一夜之间都全部死了,还死得那么惨,她旁的不能为他们做,难道为他们说一句公道话都不能了?
她又不是在捏造事实,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且张氏素日待她也算不得多好,不过当一个玩意儿养着,留待将来卖个好价钱而已,她哪怕再迟钝再愚鲁,心里必定也早已有所察觉了,自然更不可能替张氏隐瞒了。
那她煞费苦心做的这一切都算什么,到头来结果不依然是一样的,她一样救不了太太和哥儿,保不住他们的名声性命吗?
林妈妈脸色灰败,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因为太过后悔与懊恼,好几次都撑不住要倒下了。
还是狠狠咬了几下舌尖,才勉强让自己找回了几分清明,恨声向施兰如开了口:“我来告诉三小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昨日不过就因为起了争执,还是老太爷老太太先挑太太的刺,太太不过回了两句嘴,就惹得老爷勃然大怒,老太爷老太太也一味的火上浇油,竟惹得老爷先割伤太太,还杀了四小姐,那可是他的亲生骨肉,他都下得去那个手?叫我怎能不恨,四小姐在我心里,可比亲孙女还要亲!所以火是我放的,三小姐要恨就恨我,与太太没有半点干系!”
都是她一时失误,才会害得现在局面失控了又再失控,终于到了眼下这般境地的,所以不到最后一刻,她决不能倒下,她也一定要努力到最后一刻。
指不定,施兰如就站到了她们这一边呢?
她那些亲人可没对她好过,如今还都死绝了,剩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若没有长辈家人,还不定会沦落到什么地方去,她但凡还有点脑子,都该知道,只有太太平安无事,她以后才能继续有好日子过,——就看她要怎么选了!
张氏一听就明白林妈妈的意思了,也看向施兰如哽声道:“兰丫头,发生这样的事,大伯母心里也很震惊很难过。若我昨日能稍微克制一下脾气,能尽可能顺着老太爷老太太和老爷,等待他们气消后再慢慢分说,你四妹妹便不会惨死,惨剧也就不会发生了……以后便只有我和你,还有你迁弟相依为命了,你放心,大伯母一定会待你跟你迁弟一样,他有什么,你便有什么,将来还会替你寻一个好人家,让你风光出嫁,以慰你父亲和祖父祖母在天之灵的。”
到了这个地步,当施兰如仍跟个玩意儿般养着,留待合适的时机卖个好价钱显然已不可能了,那就许她一门好亲事,一个看得见的好未来,就不信她能不动心。
只要她不是傻的,就该知道一边是已经死了、再靠不上了、生前待她还一点不好的亲爹亲人们,一边却是光明的前程和一辈子的衣食无忧,到底该选哪一边!
万幸施兰如并没有让她们失望,虽已哭得哽咽难耐,却终究如她们所愿的开了口,“林妈妈,竟然是你放的火,你真的好狠的心!那可是那么多条活生生的人命,而且昨晚我也一直在西跨院,直至困得不行,祖母才让我回了自己屋里睡觉去,我要是当时没离开,如今岂不也成这样焦黑的一团了?你就算再恨大伯父误杀四妹妹之举,你冲大伯父去啊,为什么还要连我爹和祖父祖母都……这一家人怎么会没有拌嘴生气的时候,牙齿和嘴唇再要好,也还有磕着碰着的时候呢,你却……还有我弟弟,他才几个月大,你怎么就下得了那个手的?”
说完看向宋佥事,“大人,求您一定要从重发落这个放火杀人的刁奴,那么多条人命,一夜之间就都葬送在了她手里,求您一定要将她五马分尸,方能告慰我父亲和祖父祖母的在天之灵!”
施兰如摇摇欲坠的说完,似是终于再承受不住打击,整个人都跪倒在了地上,埋着头哭得肝肠寸断。
林妈妈与张氏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却是不约而同都落了回去。
总算施兰如识时务,选择了她们这一边,那她们的危机应当可以解除了……不,还不能解除,就算如今证实施兰如没死了,都还少一具成人和一具婴儿的尸体,她们头上依然悬着一把利剑,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落下。
惟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张氏便强忍汗湿衣背的不适,上前低声安慰起施兰如来,“好孩子,大伯母知道你心里难过,大伯母心里又何尝好过了?昨儿还好好的一个家,却不过一夜之间,已是家破人亡,偏我昨儿被你大伯父锁了起来,不得自由,事先压根儿什么都不知道,不然还能阻止林妈妈……可她都是为了我,为了你惨死的四妹妹,你要恨,就恨我吧……”
施兰如仍哭得肝肠寸断,“就算火是林妈妈放的,大伯母一直被锁着我也知道,那我也没法不恨她,甚至恨大伯母,那可都是我的骨肉至亲啊……明明前年我都还父母双全,谁知道先是母亲一病没了,如今爹和祖父祖母又……我怎么这般命苦啊……”
施兰如一直低埋着头哭个不住,旁人瞧着只当她是伤心过度,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这是以痛哭来遮掩心里的紧张与害怕,怕宋佥事会看出什么端倪来,不信她的话。
也怕见到地上那些焦黑的尸体们,怕他们晚上会回来找她,问她为什么要替张氏和林妈妈撒谎,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可她有什么办法啊,她想要活着,想要活下去,除了替她们主仆撒谎,还能怎么样呢,难道让张氏也偿命,然后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不知道会沦落到什么地方去不成?
至多等事情了了后,她替父亲和祖父祖母们多做几场法事,好生超度一番,让他们能尽快转世,下辈子生来便做个人上人,也就是了……
就是不知道事情什么时候才能了了,应当,会很快吧?
可惜宋佥事一点儿不好糊弄,林妈妈与张氏的话说得看起来、听起来再无破绽,也改变不了她们是在变相串供的事实,他之所以不发声,不过是想着等把人带回府衙后,让府尹大人当堂一审,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几个内宅妇人,尤其是施三小姐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难道还抗得过升堂时那满堂无形的威压,抗得过府尹大人的威势不成?
所以宋佥事任她们说,任她们哭,等差役们确定现场的确再找不到第四具成人的尸体和唯一一具婴儿的尸体后,方沉声吩咐:“把现场封锁起来,把本案相关的人一律带回府衙里,等候府尹大人审问发落!”
施兰如不由有些懵。
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为什么还要带她去衙门?是她的话有什么破绽不成,所以这位大人才不相信?那进了衙门之后,她还能出来吗?早知道她就不替张氏和林妈妈撒谎了……
可话已经出口了,也改不了了,总归她一直跟着张氏,只要张氏自己能没事,就断不敢不管她的,所以她还是先别自己吓自己了,她一定会没事,一定会有一个光明未来的!
施兰如想到这里,觑了一眼张氏,见她面上倒还持得住,想到她到底还有常宁伯府当靠山,心下稍稍松快了些,然后随着张氏一道,让顺天府的人给带走了。
如此到得午时,施家的事便已传得京城好些人都知道了。
毕竟昨夜那场火委实不小,映红了半边天,看见的人不在少数,等天亮以后,少不得要打听一下是哪里失了火,一问十十传百的,便都知道这场火不是天灾,乃是人祸,如今更已是涉及几条人命的大案了。
一时间就议论得更起劲,流传得更快更广了。
施清如却因一早就进了宫,反倒没有听说,还是一直到用了午膳,小杜子特地来司药局请了她去司礼监,见到韩征,韩征当面与她说了后,她才终于知道了。
乍然之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施家人已经死绝了,动手的是林妈妈?可昨儿晚上,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忽然就?”
韩征见她脸色有些不好看,忙道:“那林妈妈昨儿不是没见到常宁伯吗?可回去见了施延昌后,他给的最后期限却是今日辰时,若辰时之前见不到常宁伯,就要连张氏母子一并结果了。林妈妈大概是想着先下手为强吧?昨晚竟在给施家人吃的饭菜里都下了蒙汗药,把人全部放倒后,又把他们的屋子四周都浇上了菜油,然后点了一把火……等缇骑们看到火光冲天,意识到不对时,火势已经太大,进不去救人了,只得等到火势稍稍小了些后再进去,可惜已经晚了……清如,你不会怪我吧?”
施清如摆手,“我怎么会怪督主,与督主什么相干?不过你让我先缓缓……”
她昨儿已猜到林妈妈是想行缓兵之计了,谁知道她会直接下药放火呢?
还真是有够决绝,有够不留余地的!
她虽一直对施家人与张氏,还有常宁伯府狗咬狗喜闻乐见,却真的没想过要弄出人命来,尤其是在施宝如惨死了以后,不想施家人还是一夜之间,便死绝了;张氏与常宁伯府也休想脱得了干系,少不得亦要因此家破人亡……
韩征见施清如脸色越发难看了,忙扶了她到一旁坐下,又斟了杯温茶递给她,低声道:“清如,你先喝口茶,缓一缓。都是我不好,你明明都叮嘱过小杜子,最好别再出人命了,谁知道就在那么多缇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是……你若是难过,就哭出来,要是生我的气,就骂我打我吧。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人死也不能复生,你千万要节哀,若因此弄坏了自己的身体,那我心里就过意不去了。”
还是失算了,那些人到底是清如的血亲,她哪怕再恨他们,也必定没想过要让他们一夜之间便死绝。
早知道就该缓着点儿来,或是把人弄出京城后,再动手的。
路上出的意外,可就怪不得任何人,甚至都不必让清如知晓了。
施清如不待韩征话音落下,已道:“我压根儿就没有哀,节什么节?我就更不会怪督主了,那与督主什么相干,是督主让那林妈妈下药放火的不成?便是缇骑们奉了你的命,十二个时辰盯着施家,也还有吃喝拉撒,犯困打盹儿的时候,根本防不胜防,如何怪得了督主?我才不会如此亲疏不分。”
“我只是乍然听得这个消息,有些震惊,心情也有些复杂罢了,便不是他们,换做任何一家我不认识的人家,发生了这样的惨案,我乍然听见,心里肯定也会不舒服;同样的,我相信其他素不相识的人听说了这样的惨案,心里也会不舒服的。就是不知道他们临死之前,有没有后悔当年对我娘的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或许早就后悔了吧,可惜再后悔也已经迟了。当初是他们自己要舍我娘而就张氏这条毒蛇的,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顿了顿,“同样的,当初也是张氏自己选中了施延昌,选中了施家的,那之后的一地鸡毛,乃至事态发展到今日这般地步,也是她咎由自取,同样怨不得任何人!我虽不想为他们脏了自己的手,对他们喊打喊杀的,但如今他们都落得这样的下场,我心里除了有些震惊与复杂以外,其实还是有几分痛快的,这就叫报应只会迟来,不会不来啊!”
韩征闻言,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施延昌还没死,只是伤得很重,我已经安排人在救治他了。等他好转些后,打算让他上公堂状告常宁伯和张氏纵奴行兄,害他家破人亡,你怎么说?”
施清如没想到施延昌还没死,心里有些明白了。
只怕当时缇骑们真安了心要救施家的其他人,还是能救的,只不过……没有那个必要而已,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的,难道为了救几个不相干的人,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不成?
这同样也怪不得督主,他也都是为了她,不然他何须这般迂回,他只消动动嘴,便早就能让施家家破人亡了,如今却只是没有及时救人,最过分也不过就是可能对林妈妈的纵火之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施清如半晌方道:“督主安排吧,这些事我也不懂。总归无论是施家的人,还是张氏和常宁伯,都不无辜,他们也是时候该为自己曾经犯下的大错,付出代价了!”
她不会矫情的觉得督主太无情太心狠之类,凡事都是有因才有果的,她只在乎在乎自己的人,她也问心无愧!
韩征点点头,“那就交给我来安排吧,正好趁这次机会,把当年伯母的仇和你早年的委屈,都给了了!”
顿了顿,“等顺天府判决了以后,我会让人好生给施家人收尸殓葬的,如此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对了,施二老爷那个小儿子,也没死,当时他生母将他牢牢的护在身下,虽呛了些烟,也有几处小小的烧伤,但好在没有大碍。我已让人将他远远送走了,特意嘱咐了要给他选一户好人家,长大成人,平淡却安心的过一辈子,应当是没问题的。”
施清如心里这才好受了些,“那孩子好像才几个月大,是真个无辜,这样的结果也算是不错了,就是他生母的生育之恩和舍命相护之恩,他这辈子都不能知道了。”
韩征想了想,道:“那回头给她单独做两场法事,让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吧。”
施清如低低“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心情还是免不得低落,毕竟总是几条活生生的人命,尤其施二老爷那个通房,简直无辜至极……
韩征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她的心软心善虽然有时候在他看来很没有必要,但若是少了这份心软心善,她还是她么?
整好他心硬如铁,双手沾满鲜血,与她倒是刚好互补了。
他遂只是轻轻握着她的手,无声的陪伴着她。
如此过了不知道多久,小杜子进来了,见韩征握着施清如的手,忙要退出去。
韩征却已经叫住了他,“有什么事?说吧。”仍握着施清如的手不放。
施清如抽了两下都抽不回来,瞪他他也不松开,脸一下子涨红了,看起来终于有了几分血色,索性反手掐了他一下,总算让他松开了,忙端了茶杯在手,假作吃茶,以掩饰尴尬。
韩征见她脸上总算有了血色,心下松快不少,问小杜子,“成锯嘴葫芦了?”
小杜子眼观鼻鼻观心,当没看见自家干爹与姑娘无声的打情骂俏般,道:“回干爹,是安排在常宁伯府那边儿的人传了话回来,常宁伯同意与虞夫人和离了,已经签了和离文书,跟着就要去官府备案了,想来这会儿功夫,已经去过官府了也未可知。”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施清如脸色不觉又好看了几分,问小杜子:“常宁伯是怎么同意了和离的,他昨儿不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和离么?督主,莫不是你给他施压了?”
虞夫人那样难得一个人,总算可以脱离苦海,不用再在污泥里苦苦挣扎,以免同流合污了,虽然彼此素不相识,施清如依然为她高兴。
韩征勾了勾唇,“我的确让小杜子去给他施压了,不过应当还没来得及,不然不会这么快。”
小杜子笑道:“干爹所料不错,儿子的确什么都还来不及做,常宁伯已同意虞夫人和离了。不但同意了虞夫人和离,让她把两个儿子都带走,让张家大公子和二公子以后好生奉养常宁伯太夫人和虞夫人;还说要分家,把常宁伯府的二房三房都分出去,想来就今明两日,便能分清爽了,当是怕施家的案子连累到自己的老母亲和妻小,所以才忽然改了主意的。”
施家的案子传得沸沸扬扬,常宁伯府自然也有下人听说了,因事涉自家,不敢耽搁,忙忙报到了常宁伯跟前儿,又提了昨日林妈妈好像回过伯府求见常宁伯之事。
正自焦头烂额的常宁伯这才知道事情真的闹大了,且只怕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却犹抱着几分侥幸的希望,忙忙打发了心腹去施家和顺天府衙打听现在情况究竟怎么样。
可惜打听到的情况更糟,明明昨晚该死五个成人一个婴儿的,现场找到的尸体却只有四具,另外一个成人和一个婴儿都不翼而飞,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若是死了,尸体在哪里;若是活着,人又去了哪里?
再联想到此番自己和张氏的阴私忽然就齐齐暴露了,还是以这样无可遮掩无可挽回的方式,常宁伯早就怀疑过当中有异,如今就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有人在幕后操控一切,要他身败名裂,甚至家破人亡了。
当下哪还敢再与虞夫人来什么“拖字诀”,再拖下去,可就真要把全家都葬送了!
这才会忙忙答应了虞夫人和离,还让她把两个儿子都带走,如此方有希望保住自己的妻小,让自己的老母亲不至没人养老送终;而把二房三房分出去,则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能不能保住二房三房,将来多少能与自己的两个儿子守望相助,重新振兴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