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还在观望的,尚未出手就落空了,自然十分失落。
而那些原本觉得自家努力争取也无望,本来没怀有幻想的,看着一个似乎不怎么样的女孩夺走这个机会,难免会生出痴念来。
袁明珠坐在车上,旁边刘永昶策马前行。
待进了桥泗巷的宅子,一早得到消息的曾祖母已经带着人在二门外迎接他们。
刘永昶兄弟上前给陶氏和杜氏见了礼,被迎进院子。
刘永旭又恢复了他小白兔属性,跟在他哥哥身边像个软糯的小包子。
他这副模样,让杜氏母性泛滥,让人去厨房把刚做好的冰镇乳酪端了来给他吃。
刘永旭吃着乳酪,不忘偷眼去瞧他大哥。
袁明珠去西厢房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裳过来,进门就看待这副场景。
做哥哥的端坐在椅子上,腰背挺得笔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跟曾祖母寒暄着。
做弟弟的拿着一把银汤匙,小口小口的吃着面前的美食,斯文无害。
察觉到她的到来,兄弟俩都看过来。
袁明珠才发觉他们兄弟俩眉眼很相似,不过因为脸型不同,同样的英挺的剑眉长在刘永旭的小圆脸上,衬着他红艳艳的嘴唇,淡漠去许多锐利。
陶氏看她进来,对着她招招手,“累了吧?”
揽了袁明珠在她身旁坐了。
叫吴妈妈:“给明珠端一碗酸梅汤来,少放些冰碎。”
转身对刘永昶说:“你们年岁还小,脾胃虚弱,不能多吃寒凉的食物。”
刘永昶看了一眼乖巧的坐在陶氏身边的袁明珠,转开视线。
回道:“长辈总是为着我们好才对我们多做限制,我们能体谅长辈们的一片苦心,口腹之欲嘛,总不如健康来得重要,该控制就得控制。”
又说:“明珠妹妹还小,得靠您多监督着,待年岁长些,就有自控能力了,就像我家小弟,现在也是贪嘴,再大些就好了。”
正执着勺子吃冰食的刘永旭动作微微凝滞了一瞬,又恢复了之前的频率。
袁明珠听着刘永昶的这番话,嘴角微翘。
果然看到曾祖母和她娘看着刘永昶的眼神更慈爱了。
不得不说,刘永昶这样优秀又自律的少年,最是得陶氏和杜氏这等中老年妇人们的心,是她们心目中最佳的女婿人选。
刘大太太让孙子来袁家,想来就存着让他来怒刷一波好感度的目的。
刘永昶也算是不负所望,人都离开了,陶氏和杜氏欢喜的情绪都未散去。
袁明珠倒是无所谓那个人选是谁。
反正这个时代不管是民间风尚还是朝廷律法,都不会允许她不嫁人,就是家里长辈的意愿,也是希望她找一个好夫婿。
既然总是要有那么一个人,她希望那个人是刘永昶这样自律又克制的人选。
这样的人或许无趣了一些,但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至少他不会有一天领着一个或几个或温柔若水,或貌美如花,亦或是妖冶魅惑的美人到她面前,让人给她磕头敬茶,给她添许多姐妹。
就是有天开了窍一般,突然找到真爱,爱得死去活来,爱得天崩地裂,爱得抛妻弃子……的几率也比一般人要低。
如果非得嫁人,对象如果是刘永昶这样的人,袁明珠觉得挺满意的。
这个男尊女卑,小农民多打两斗粮食都想纳个小妾回来温香软玉的时代,刘永昶这样的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南山刘家的大宅,大少爷刘福礼怒气冲冲进了刘大太太住的主院。
他身后跟着他的继妻张氏。
刘福礼走得实在太快,被丫鬟扶着的张氏一路小跑着都追不上他的步伐。
刘福礼走得太快,从门内出来的小丫鬟躲避不及撞到他身上,被他一脚踹开。
其他丫鬟看阵势不对,有的忙躲开,有的跑回去禀报。
刘大太太坐在桌前,脸上带着淡笑,显得十分慈祥。
刘福礼进门就看到她娘这副模样。
这让他微微缩下去的胆子又恢复了。
冲着刘大太太嚷道:“娘,昶哥儿的婚事怎么能定得如此草率?那袁家就是个暴发户,买了洪家的宅子住进去,她家的闺女也不会野鸡变凤凰。”
随后进来的张氏端着副笑脸,声音温柔的能拧出水来,“是啊娘,礼郎说的对,昶哥儿是咱们家的长子嫡孙,他的亲事可不是得挑拣着选,哪能这样随便捡一个,放进篮子里就当成一盘菜?”
刘大太太拿着帕子的手按了按鬓角,“你算哪盘菜?”
张氏马上低头,拿着帕子擦着眼角,似乎被婆婆骂哭了。
不过刘福礼只惦记着长子的亲事,根本没往她那边瞧。
“娘,李大人家的次女跟昶哥儿年龄相仿,郎才女貌……。”
“女貌什么女貌,当我没见过他家的次女怎么地,看那眉眼就一副苦命相,别在我这啰嗦了,那块祖传的玉佩已经送去了袁家,这事不可能更改了。”
“娘,你怎能如此糊涂,袁家女儿长得再好,家世能跟李家比嘛?李家现在这个夫人可是吏部右侍郎陈大人的妻妹。”
吏部右侍郎,本身就是关键位置,吏部尚书年事已高,为了给子孙铺路,如今已经开始放权。
陈大人最有可能更进一步。
陈大人位高权重,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他们刘家如今出仕的人就只有他二叔公和他二弟。
不是为着底下的小辈,二叔公的年龄早该致仕了,不靠着姻亲,难不成让二弟一辈子在西南边陲小城做七品的小官?
刘家人才凋零,从他祖父那一辈起就没有出众的人才,二叔公熬了一辈子才做到礼部的主事。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待二叔公致仕,朝中无人拉拔,就是昶哥儿有满腹才华也是无用。
张氏站在一旁,低着头听着丈夫跟婆婆吵着。
长子又不是她生的,他娶谁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他的亲事公婆和丈夫肯定容不得她插手。
要是依着她,她倒是恨不得他娶个丑八怪破落户回来。
还不是知府家的二小姐,昨日她去上香,在大殿外头跟她偶遇了。
她本来还不想插手,是她娘提醒了她。
她娘指着她的额头,“你傻了呀你?那袁家虽然是暴发户,可是他家有钱,要真娶了这么个媳妇回来有得你受的,那内院的丫鬟婆子不都得被她给收买了去?到时候还有你立足的地方?”
“袁家那个我见过,跟雪堆的小人儿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哎呦喂,我看着心都怦怦跳,何况是男人?
到时候昶哥儿肯定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一颗心就在她身上,你们家老太婆死了肯定就是她接手当家,还有你什么事?
李家那个就不一样了,她容貌不显,肯定不得夫婿喜爱,再加上不是你们家老太婆选中的,两人本身就不和睦,你再稍微挑拨挑拨,她还不得靠着你?”
张氏听着丈夫和婆婆越吵越高声,想着公公怎的还不来。
她之前已经使人去找公公了,按说这会该回来了呀!
正想着呢,外头就有声音传来:“老爷。”
接着帘子就被打了起来,刘大老爷阴沉着脸进了来。
只是还未等张氏得意,就听公公喝道:“住口,你这逆子,若是把你娘气得个好歹,我饶不了你。”
张氏惊愕得抬头,就看到她婆婆一手支着头,一手拍着胸口,似乎马上就要昏倒的模样,哪里有之前拍着桌子骂人的彪悍?
刘自耕骂完儿子,又冲着门外喊道:“没有喘气的了,看着太太被气得这样也不说来劝着?下次这逆子再来,就给我打出去。”
本来听到屋里吵架就躲开去的仆妇们纷纷进来。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耕大太太被扶了去歇息,又有人拿了刘自耕的帖子去请回乡的老太医。
刘福礼则被他爹拎去了外院书房。
主院了人来人往,都把张氏当成了透明人。
张氏就想不通很好的开端怎么就有个虎头蛇尾的结局?
袁明珠不知道刘家发生的事,她只知道那日刘永昶离开之后,两家以极快的速度换了赓贴。
刘家还送来了一块古朴的玉佩,据说是刘家祖传之物。
袁明珠把玩了一会这块刻着夔纹的玉佩,让荞麦收起来。
就听门外小六问:“二小姐在不在?”
袁明珠吩咐:“进来吧。”
小六进来回道:“二小姐,贺先生来了。”
袁明珠知道这是她让贺先生去查袁家本家那些人的底细有消息了。
到了外院,袁明珠看着贺先生一脸的凝重,知道事情要糟。
“那些人住在西市口那边。”
这些袁明珠知道,李管事说过。
贺先生补充道:“是姚家新买的宅子。”
袁明珠挑了挑眉,“哦?”
姚家被教训了一通,还没改?还敢跟他们家作对?
真是死性不改!
大概是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吧!
不过她不认为以姚家或是南山姚家的能耐,能联系上袁家本家。
说白了他们家跟姚家或是南山姚家都没有利害冲突,背后的人是谁不言自明。
袁明珠本来悬着的心反而落下来了。
知道是谁就好办了,就怕不知道对手是谁,更怕被打个措手不及。
袁明珠说:“我猜猜是谁在背后唆使的?是那个三角眼李琦吧!”
用得不是问句。
贺知春:“确实是他。”
“我们找了李琦这么久,一直没找到,他就躲在姚家这处宅子里。”
“这些日子我们盯着那处院子,就只看到一个老苍头偶尔进出,但是送进去的柴米油盐数量不少,而且他去粮食铺子买了大米。”
武安州不种大米,本地人也以面食为主。
贺知春摸了摸鼻子。
实在不好意思说他们怎么混进宅子里查看的。
“我们走访了几家附近卖粮食的铺子,估算了那院子里大概的人数。”
顿了顿接着道:“粮食他们能一次性买够长时间吃的,宅子里的粪坑不能长时间不清理……。”
院子里住的人又多,吃得多产生的废料就多,如今天气还热着,粪坑长时间不清理肯定得特别味。
“我就打听了附近人家的粪坑都是卖给谁,打听到都是卖给石门村的一个老汉……。”
后头的事情就简单了,他们买通了收粪水的老汉,进到了宅子里。
袁明珠这些日子也未闲着,一直在钻研《大昭律》。
不管袁家本家的那些人想干的是什么,总越不过律法去。
但是袁明珠不想跟袁家本家的人对簿公堂。
倒不是怕了他们,只是不相信此时的司法机关和司法制度。
“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饿死不做贼,屈死不告状。”
……
这些俗语可不是只说说好听的。
就是现代社会,旷日持久的官司打下来,也多少企业被拖垮,何况此时?
袁明珠想做的是釜底抽薪!
这事不能再拖了,再拖安定侯府该有动做了。
袁明珠觉得安定侯府之所以还没发难,是觉得他们家还有银子没榨干。
多亏着她一直在让王家屯粮,又通过王家买下了皖地的一处碱矿,银子都占用了,买潘家产业就放慢了脚步。
但是又怕潘家的产业卖给别人,就一边筹措银子,一边让人一直吊着潘家谈判。
现在想想,潘家只怕早得了指示,只能卖于他们家不得卖给别家,才耽搁住了。
他们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这事别人办不成,她也不敢让别人办,还得指望顾重阳。
本来想跟他走远些,慢慢疏远,看来还不行。
袁明珠写了信,让贺先生送去尤家的铁匠铺。
信还未到京城,顾重阳先见到了芸香。
芸香到了京城以后,先照着袁明珠的吩咐让贺家这次跟来的护卫去了顾重阳的那家兵器铺子。
兵器铺子的掌柜老早就得了吩咐,若是有人带着信物前来,马上向上禀报不得拖延。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人执着信物前来了,掌柜不敢耽误,马上给上头汇报了。
顾重阳知道家里来了人,定好了会面的地点以后就吃不香睡不着,猜测着来的会是谁。
好容易挨到了会面的日子,早早去了预定的雅间等着。
一壶茶被喝得寡淡无味了,雅间的门才被伙计推开。
“姑娘请进!”
一声姑娘,顾重阳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往外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