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哀求(1 / 1)

跟郭大叔告别后,袁明珠回到马蹄巷。

分别在即,袁珍珠正把作坊那边的事务跟郑妈妈交接。

“这些单子是城里各家奶奶小姐要的货物,尽快给她们送去,这些是庄子里小姑娘们加工的数量,回头照着这个数量给她们付工钱……。”

袁明珠静静地听着姐姐一项项跟郑妈妈交代着,没想到短短一些时日,姐姐已经接手了作坊里这么多的工作。

实际这些工作姐姐做比郑妈妈做要更合适,郑妈妈虽然粗识一些字能胜任这份工作,但碍于身份的差异,那些城里的奶奶小姐似乎不愿意跟她交流。

没有打扰姐姐,袁明珠悄悄的离开作坊回到宅子里。

给姐姐又添了几箱子的物品。

她觉得姐姐极大可能会就此远嫁,以后山高水远,再见就难了。

两天以后,郭恒生那边就递来了消息,昌隆号抵达北关码头。

来送信的是郭大叔家的小儿子春庄,“袁家姐姐,我爹让我来跟你说一声,昌隆号泊在码头了,明天中午启程,你们准备好上船。”

虎头虎脑的小子,五六岁的样子,看着十分憨厚可爱。

袁明珠示意燕柳给她抓了一把点心。

春庄扭扭捏捏的接了,跟燕柳道谢:“谢谢姐姐。”

燕柳按照袁明珠的吩咐送春庄出去,回来途中被燕草拦住。

“燕柳妹妹”

燕柳不想跟她说话,低着头沉默不语。

燕草:“我们姐妹一起进府的,自然比别人更亲近,我眼瞅着就要走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语气伤感。

说到伤心处,声音哽咽:“我知道妹妹对我有想法,可是上次那件事我真不是有心的,我也不知道二小姐怎么就会生气了,

妹妹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是我连累了你,害得你被二小姐教训,可是,看在我就要走的份上就原谅我好不好?”

拉着燕柳的衣袖晃着。

燕柳见她哭得悲切,说:“我不生气了,你别哭了。”

燕草才止住眼泪:“还是妹妹对我好。”

问她:“刚才你送的是谁家的少爷啊?”

燕柳:“码头郭家的少爷,来送个信。”

燕草知道有些箱笼已经上船运走了,她们这些人肯定也得坐船走。

郭家人来送信,送的什么信不言自明。

“哦!我们要坐的船到了吗?什么时候走?”

“已经到了,听说是明天中午启程。”

“是嘛,这么快!”

又说:“你忙吧,我得去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二小姐又给添了一些东西,可不能落下,回头你去找我,我给你准备了些礼物,就当是念想吧!”

燕柳还怪感动的,“谢谢燕草姐姐。”

“自己姐妹客气什么?你要是真想谢谢我就给我做点点心,你上次做的那个酸枣糕还挺好吃的,酸酸甜甜,我很喜欢。”

陶氏喜欢酸甜口味,厨房常备的糕点就是酸枣糕。

燕柳跟管厨房的青岩家的好,经常去给厨房帮忙,燕草觉得让她去要酸枣糕肯定有。

燕柳:“我去厨房看看,要是还有拿给姐姐。”

燕柳忙活完了就跑去厨房帮忙。

干活的空隙问青岩家的:“婶子,酸枣糕还有吧?”

青岩家的:“有,太奶奶回村里了,之前准备的枣泥一直没用完,我昨天才刚做了一炉,你要吃吗?要吃就拿去吃,我回头再做。”

“要。”

青岩家的拿碟子去给她装了一碟子,“回头别忘了把碟子还回来。”

燕草吃了酸枣糕以后跑了一夜的茅房。

跟她同屋的人问她:“要不要跟主子说一声请个大夫啊?”

“黑灯瞎火的,城门也关了到哪去找大夫?别声张了,马上就天亮了,天亮再说吧,你们赶紧睡吧,明天还得起来当差。”

说得很是识大体。

到了早上拉肚子拉得小脸蜡黄,走路两条腿都打晃。

大家一看这样下去不行,忙去报了袁珍珠。

离别在即,昨天晚上袁家姐妹睡在一间屋里,说了一晚上的话,去报的人到的时候两姐妹刚起。

袁明珠:“拉肚子?”

“我去看看。”

袁珍珠:“我也去。”

热天正是各种肠胃病的高发期。

有些人贪凉,或者是冻着肚子了,或者是吃多了生冷的食物。

还有夏季的食物保管不好容易腐败变质,人吃了也容易腹泻。

袁明珠给燕草看了,让人拿了药丸给她服下。

“奴婢没用,这样的关头出这种事。”

袁珍珠:“你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

“奴婢不该贪嘴吃多了厨房拿来的糕点,不会耽误小姐的行程吧?”

耽误行程肯定不行,只能换人了。

袁明珠跟姐姐商量:“姐姐看换谁好?”

袁珍珠:“随便哪个都好。”

“哪能随便啊?姐姐离家远了,更得使着顺手的才行。”

“要不就换燕柳吧!虽然年岁小些,但胜在勤勉,再多带一个,厨房的豌豆跟燕柳好,让她跟着,也能打理好姐姐的饮食。”

南边跟他们饮食习惯差别还是很大的,就怕姐姐去了那边吃不惯。

处理好这些,袁明珠让人把厨房的人喊来。

除了说了把厨房的豌豆抽调到大小姐身边,还重申了一遍食品保管。

“虽然这次只是燕草吃多了拉肚子,但是也要引以为戒,做少一些做勤一些,放的时间长了宁可浪费了也不能再吃,这次就不追究了,不能有下次。”

青岩家的跪在地下,“奴婢冤枉,因着酸枣糕是做给太奶奶吃的,奴婢一点都不敢马虎,用的馅料一直吊在井里保存着,用之前奴婢特意尝过的,外观和味道都没问题,

这一批糕点也是前天才出炉的,太奶奶不在家,家里没人吃,除了给燕柳一些剩下的都是俺们跟俺家云儿吃了,俺家云儿一点也没事,大家也没事。”

厨房的人也都说确实如此。

“奴婢也吃了,没有问题。”

“俺也吃了好几块。”

“你们先下去吧!或许是她吃了别的。”袁珍珠吩咐。

因为不是群体性事件,又赶着送袁珍珠出门,这件事就先揭过去了。

不过主子这边揭过去了,底下人没揭过去。

青岩家的问去打听的人:“打听清楚了,她昨天没吃别的就只吃了糕点?”

“打听清楚了,她那屋里的人说她晚上胃口不好,就只吃了糕点。”

青岩家的也拿不准了,嘀咕着:“还真是吃糕点吃的?那么些人吃了都没事,就她金贵。”

袁明珠送了姐姐一行人上船。

“姐姐一路注意身体,随身的包裹里放了常用的药丸,有不舒服别挨着,赶紧吃药。”

“马上就白天热夜晚凉了,夜晚别贪凉,关好窗户,盖好被子。”

“到了那边就写信回来。”

心里把姚家的人又翻出来诅咒了一番,不是他们,她姐姐就好好的待家里,哪里用得着跟逃难似的躲出去。

待船离开码头,变成河道里的一个小黑点,芸香问:“小姐,我们回去吧?”

“给大哥的信寄出去了?”

“昨天就寄出去了。”

“走吧!”

马车刚晃悠悠进了庄子,就停下来。

隐隐约约还有嘈杂的人声传来。

芸香看了心不在焉的袁明珠一眼,问车夫:“陈大叔,出什么事了?车怎么停了?”

“不知道出了啥事,好些人堵着咱们家的门,要不要绕道从侧门走啊?”

袁明珠撩了车帘,果然看到宅子门口聚了好些人。

“绕路从侧门走,派个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她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

果然,等他们从侧门进了宅子就看到全家人都在。

正门被人擂得砰砰响。

门外有人高声哀求着,“袁家曾祖父母,求求你们行行好,让你们家大姐儿去看看我家三弟吧!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家的错,不该误信谣言退了两家的亲事,

我家三弟是无辜的,她对你们家大姐儿确是痴心一片,为了你们家大姐儿已经好几日水米未进了,再不吃东西人就不行了,

看在两家往日的情份上,让你们家大姐儿去见见他吧,劝劝他好歹吃些东西,因为我三弟不肯进食,我父母都病倒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都有父母亲人,你们就发发慈悲吧!”

“袁家曾祖父母,行行好,开开门啊!”

袁弘德问袁明珠:“你姐姐送走了?”

“送走了,刚刚上船!”

一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谁也没料到姚家会突然把姿态摆得如此低。

之前也只是姚家三郎去家里闹,大家也只是当成闹剧看看,谁知从昨天开始姚家三郎不来了,换成他哥哥嫂子们来了。

跪着哀求说他们弟弟因为痴心一片绝食了,带着父母都因为心疼儿子病了。

让袁珍珠去看看他,不然就是见死不救。

袁明珠笑道:“往日也没看出来姚家的三郎还是个痴情种!”

杜氏两只眼睛哭得跟铃铛一样。

嗔怪的看了小女儿一眼:“你还有心情笑闹。”

眼泪又落下来了。

她都快愁死了。

姚家这块狗皮膏药像是撕不下来了,赖着他们家了。

袁明珠和吴氏一左一右扶着曾祖母,“我们进屋慢慢说,左右姐姐也不在这里,我们就是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梁氏扶着婆婆跟在后面。

他们是追着姚家过来的。

昨天姚家人去了他们家哀求,今天一早又去了,他们只关着门不理会。

谁知道他们哀求了一会突然停下来,有人跟他们说:“别在这里哭了,他们家大姐儿不在这里,在马蹄巷那边他们家新买的庄子里,你们赶紧去那边。”

想着这边宅子里没有长辈在只袁家姐妹在此,万一顶不住跟着去了姚家,这桩亲事就又甩不掉了。

紧赶慢赶追着一路过来,只以为来不及了,谁知道小妹会如此雷厉风行,早把人送走了。

袁明珠说得云淡风轻,实际心里正怦怦跳呢!

他娘的,再晚一小会就被堵个正着了。

出这主意的人也不简单啊!把人心揣摩得十分透彻。

他们家若是拦着不让姐姐去姚家见姚家三郎就是良心不好,见死不救;

若是让姐姐去了,就是对姚家三郎余情未了。

吃瓜群众可不管内情,他们就只想看大团圆的结局。

茶馆里说书人的题目袁明珠都替他们拟定好了:信谣言糊涂爹娘棒打鸳鸯,痴心郎遇痴心女破镜重圆。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破镜重圆啊!

破了的镜子就是拼起来了,那上头的裂痕就能视而不见了吗?

日子是给自己过的,不是过给人家看的,谁难受谁自己知道。

进了屋子,杜氏焦急地问:“现在怎么办?”

梁氏抬抬眼皮,早长点心也不至于被人这样逼迫。

现在人不在家了,根本用不着着急了婆婆又着急了。

真是该着急的时候不着急,不该着急的时候瞎着急。

打定了主意以后家里的事不能让婆婆多插手,她劳累些也得把管家权抓好了。

袁明珠:“娘,你坐下喝点茶歇歇,一家人都在呢,不会让姐姐吃亏的。”

袁季驹:“大嫂二嫂,你扶着娘去后头歇着吧,这里我们会处理。”

没等杜氏说话,两房儿媳妇就架着她去后头歇着去了。

袁明珠看着好一会才回神,吩咐芸香:“去厨房端些茶点送去。”

这些日子她不在家,好像家里的格局都变了。

正说着,外头下人禀报:“太爷,侧门有人求见,说他是王记漆铺的。”

袁弘德纳闷,“漆铺?”

他们跟漆铺的人没有来往啊?

袁明珠:“咳咳咳!”

袁弘德改口道:“啊!请进来吧!”

王家大郎坑了他爹一把,怕他爹收拾他,匆匆从家里跑出来给袁家报信。

进了村一看这架势,暗想:多亏他来了,哭得那么假模假式的,一看就是没安好心!

当初他爹和他爷爷出事,虽然那时候他年岁尚幼,也记得大人心力憔悴不是正门外这些人的模样。

真正心力憔悴的时候就顾不得大声嚎了,悲伤又不是唱大戏,大声嚎的都是嚎给人看的。

尤其还顾着跟围观的人讲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王家大郎看到大门被姚家那些人占据着,知道找不到机会进门。

只能远远的看着。

这一看真让他看到异常了,他也看到了他爹提到的那个看热闹不往入群里头挤,却躲在后头的人。

正在这时,他看到有两辆马车过来。

马车停在了远处,之后绕道走了。

王大郎心底一动,朝着马车的方向走过去,看到马车进了宅子的侧门。

于是他就拍响了袁家的侧门。

随着下人进门,相比于外头的嘈杂,院子里称得上鸦雀无声。

就显得外头的声音无耻又无赖。

袁明珠看到来人,认出是王记漆铺的少掌柜。

王大郎看着这么些人,还有跟他年岁差不多书生装束的人,有些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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