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正元的屠掌柜说今年的新货还没下来,去年的陈货剩下得少,没办法给我们供货了,愿意赔银子给我们。”
这是袁明珠预估的最坏的情况,忙问道:“其他几家情况怎么样?”
“还未跟我们联系。”
袁明珠看众人神色沉重,劝道:“没有就没有吧,再想办法从其它渠道进货,我们还能白得几千两银子,也算赚了。”
刨除拿现货付的银子,他们预付的货款有五千多两呢。
如今的经济和消费水平,一个普通家庭的年收入一般来说就二三十两银子,五千两的购买力相当于现代的三百多万元。
本钱都没出,用的侯广澈和李家给的定金。
一动不动就赚了这么多银子,真说起来他们还得感谢潘家和他背后的安定侯府呢!
按照约定,一个半个月内如果不能按时供货,则需要双倍返还定金。
如今才半个多月,时间才过了一半,潘家那边反应够迅速的。
李管事再看向袁家曾祖孙俩的眼神就满是敬佩了,敬佩他们在最初就已经预料到会有今日。
虽然不是自己误的事,但是自己也差点做错事,敬佩之外还有些愧疚。
躬身回道:“我们现在的存货量,只够使用四个来月的,得抓紧时间进货。”
袁弘德:“我回头找侯家少主商议一下,看看他们那边能不能帮上忙。”
袁明珠沉吟片刻,“跟侯家和李家都说一声,如果这次帮我们渡过难关,以后他们的进货价全部让利三个点。”
李管事疑惑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方式,对方能尽力吗?以后让利不如现在给对方把采购价格提高一些吧?
李管事往袁弘德看过去,就看到他点头道:“行,我去说。”
袁明珠又吩咐李管事:“马上组织人手去临近的州府,有散货全部买回来。”
李管事又往袁弘德看过去。
袁弘德摆摆手:“照着二小姐的话去做。”
李管事:“各地的散货应该不会太多,要不要去药都看看?”
“都去,能买多少就买多少,人手不够就现雇些,价格高些只要不超过市价五个点也全部买回来,把声势造起来。”
李管事抬眸迅速往袁明珠的方向看了一眼,“是。”
荔正元那边很快就接到消息,“妍玉春派了大批的人手去周边地区采购零散货物,有人今天出发了,我们在几个城门都看到他们家的人。”
荔正元的东家霍梅廉站在下首禀报,上首坐着的人慢条斯理的把茶碗放下,说:“不用理他们,武安州之所以有大宗的货物是因为有妍玉春采购,
其他地方没有大客户,存的量都很少,就算是都被他们买回来,也不够一个月的用量,附近有大量囤货的地方只有药都,
我家家主已经下令让药都的几大经销户只给熟客发货,且短期内不得一次发大量货物。”
这是霍梅廉第一次听到安定侯府来人直观的告诉他对方的能量。
他是这一地区最大的店家,周边的散户大多数都是从他手里拿货。
对于跟安定侯府合作他原本是不太愿意的,不过对方扼住了他的一部分商品的进货渠道,他不得不低头。
现在他的观点改变了,能靠上这种大靠山,不是运气好是不可能的。
他仿佛看到自己辉煌的前景,他必须抓住。
安定侯府也没让他吃亏,他要赔给妍玉春的三千多两银子,安定侯都会帮他们出。
事成之后,他们跟另外一家协商瓜分以后妍玉春的原材料供应。
妍玉春需要的一部分原材料依旧从他这里拿货,承诺五年之内不会变化。
有了这五年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壮大了,到时候他们有足够的供货能力和竞争力,相信安定侯府会选择继续跟他们合作。
而且袁家如果注定会倒,赔的银子他们截流了也没人管吧!如果有可能,本金他都不想还。
“林管事,小人晚上在天香园定了位子,专门请了戚青衣姑娘作陪。”
林管事看着他露出笑容,觉得这人很识时务也很懂事。
柳树湾这边,得知袁明珠又要跟着曾祖父回去马蹄巷,一家人都十分不舍。
袁弘德和袁明珠不在家,家里就跟没有主心骨一样,尤其杜氏总是乱作为,更是把家里闹得一团糟。
现在不仅他们要走,还准备把曾祖母和袁珍珠带去,梁氏一下子慌神了。
曾祖母就是家里的定海神针呀!她老人家一走不是更没有能压住婆婆的人了?
一边帮着收拾行李一边试探道:“曾祖母准备去多少日子啊?那边总不如在家里方便。”
袁明珠看看大嫂,“带曾祖母和姐姐去作坊里看看,不住很久,以后有机会大嫂你们也去看看。”
妍玉春和万香园不同,里头的工人男女都有,大家衣衫整齐,不会出现打赤膊的情况,大家都能去参观。
“好啊!”
表情远没有声音来得高兴,表现出来的欣喜有些勉强。
袁明珠稍微思考一下就想明白大嫂为何会这样。
要不怎么说做人家媳妇是最难的事?
就拿梁氏这个长媳来说,她若是任由大妹袁珍珠再次落入姚家那个火坑,袁珍珠以后过得好,姚家不给袁家惹麻烦则罢。
一旦事与愿违,这就是她跟袁伯驹之间绕不过去的坎。
袁伯驹肯定会认为她没有尽到做长嫂的责任。
就是她娘家父母在此,她这个失职的责任也逃不脱。
但是她若想尽职尽责能办到么?
能!
不过即使办到也得惹恼婆婆!
婆婆不是娘!
闺女跟娘没有隔夜的仇。
就像之前袁明珠跟杜氏,即使袁明珠说的那些话,把杜氏气得仰倒,她也不会对女儿口出恶言,不会记恨。
待事情过去了,母女还是母女。
换做儿媳妇你试试?
儿媳妇再一口一个娘喊得亲热,没分歧没矛盾没罅隙的时候则罢,一旦有点什么,婆婆能把她收拾得怀疑人生。
做人家媳妇的就是在这种夹缝之间如履薄冰,做得再多,一点没做到就把以往的好全部抹杀了。
袁明珠倒是觉得大嫂比她娘更适合当家。
就好比之前燕草打破碗碟那件事,若是梁氏当家,最多在账目上记一笔就能起到杀鸡骇猴的作用,根本用不着歇斯底里的要打要杀。
袁明珠:“以后我们家人口越来越多,要不也跟那些世家似的,内院单立一本账吧?”
梁氏听了微微一愣,没想明白话题怎么突然拐到这儿了。
不过家里的两个小姑子不像有些人家的小姑子那样正经本事没有,挑拨是非挺行。
他们家这两个小姑子和妯娌都挺好,知道维护和尊重她这个长嫂。
所以梁氏也给袁明珠相应的尊重,说:“行啊,回头我就跟你二嫂一起把家里的家什登一份账。”
“那就辛苦大嫂了,往后外头的长工和作坊里的工人的支出就走外头的账,家里的收入也计入外头的账,
内院每个月需要多少银子大嫂先估算一个预算,从外头的账上拨过来……。”
梁氏看着袁明珠亮晶晶的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木愣愣的看着她。
还是袁明珠怕她没明白自己的苦心,又问了一回:“这样安排行不行啊,大嫂?”
梁氏如梦初醒:“行,行!”
可不是太行了!
内院的财务大权掌握到了她的手里,就代表着以后在这个家里她当家了。
她不会因为当家就不尊重长辈,不友爱兄妹,中饱私囊,虽然落不到好处还得多劳心劳神,但能当家还是件好事。
至少这个家里她的地位不容撼动了,再有想说又不好说的话,她就敢说了。
杜氏也在一旁,附和道:“以后家里的账目还得你和仲驹媳妇多费心。”
她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还觉得这样安排挺好。
梁氏带着吴氏,给婆婆屈膝行礼,“这是媳妇分内之事。”
袁明珠倒是不担心她娘和大嫂会因为争权打起来,如果梁氏控制了财政大权还不能服众,那还不如就干脆别管家好了。
这会子的婆婆跟媳妇又不能分开各过各的,处得再好也是东风西风,必然有一方处于下风。
既然她娘能力上欠缺一些,干脆就她娘退一步好了。
袁明珠三言两语之间就把家里的权利分配了,杜氏和陶氏二人丝毫没有察觉。
吴氏跟在梁氏后头,看梁氏的行事而行事,也看不出她明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不过看她和袁珍珠的眼神频频在梁氏和杜氏面上扫过,应该是有所觉察。
只是二人都没说什么。
马蹄巷那边事情紧急,袁弘德得赶过去坐镇,所以袁明珠也没时间多说什么,一行人匆匆去了。
刚到作坊里还没下车,李管事就回禀脂粉铺子里的陈掌柜就已经过来在这边侯着了。
陈管事拿了一封信给袁弘德:“东家,这是戚青衣姑娘使人送来的信。”
看着陶氏在旁面色微变,如同神来一笔似的补充了一句:“来人说信是给少东家的。”
算是替袁弘德解除了一个大警报。
袁弘德心里有一个小人狂擦汗,接过信来随手递给袁明珠。
袁明珠拿了信,看了看信封上一笔娟秀的瘦金体,上头写着:妍玉春少东家亲启。
妍玉春没有第二个少东家,这封信是给她的无疑。
确认了封口处的标记还完整着,袁明珠把信封打开。
看完了信,说:“戚青衣姑娘想试用一下我们新出的皂角皂。”
说着把信递给曾祖父。
袁弘德看了,又把信还给她,“这事你看着安排好了,事不宜迟,我马上去找侯家和李家商谈进货的事。”
把信收起来,送曾祖父出门。
回身安排陈掌柜:“新出的皂角皂等新品,派人给金谷里各家的姑娘都送些试用品过去,试用品做的规格比正品小一些,以后再有新品,都照此办理。”
陈掌柜躬身应是。
李管事想说是不是等以后原材料供应充足了再送试用品,现在本来就供应紧张,再白送一批出去,岂不是更紧张了?
但是看到袁明珠一脸平静,没有丝毫紧张,想想之前一系列事情,知道她肯定有用意,把要说的话咽下,跟在陈管事身后应了:“是。”
袁明珠手里的信确实是戚青衣送来的不假,但是内容并不是想试用新品,而是给他们写信示警。
荔正元的东家在天香园宴请了京城来的人,请了戚青衣作陪。
席间他们的谈话露出些只言片语,透露出他们这次是为了对付袁家,把袁家的方子工艺谋夺去。
戚青衣对事关妍玉春的和袁家这样的话题尤其上心,趁着对方醉酒试探了一番,套出来人是京里安定侯府的大管事林峰。
安定侯府的大管事亲来武安州主持这事,还挺看得起他们。
她肯定不能辜负对方的这份好意。
送走曾祖父以后,对姐姐说:“姐姐先跟曾祖母去看看住的地方,有不满意的地方跟我说。”
陶氏拍拍她的手:“慢慢想办法,别着急。”
作为后宅里的女子们她和袁珍珠能帮上的忙有限,只能说些宽慰的话。
袁明珠安慰她:“不着急,我们已经备了四个月的存货了,从周边买的零散货物应该也能再多坚持一个多月,再加上我们原本的存货,支撑八个月没问题,
再有半个月荔正元几家的赔偿也该陆续到位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拿着大把的银子去砸,就不相信所有人都铁板一块。”
从最开始袁明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能顺利把货物买回来最好,如果不能,对方赔偿的银子也足够她拿去砸开缺口了。
不伤筋不动骨,用对方的银子去对付对方。
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成功把她付出的本金和对方该赔给她的银子收回来。
袁明珠这样一说陶氏就放心多了。
袁珍珠看着神采奕奕的小妹,十分艳羡,她也想做妹妹这样的女子。
成竹在胸,运筹帷幄!
即使危难时刻,周身也散发着自信和从容不迫。
袁珍珠扶着陶氏去了后院,领着丫头们把屋子整理好。
看到大曾孙女收拾好了就坐在一旁发呆,陶氏坐到她身边,“怎么了?不舒服吗?”
摸了摸她的额头试着体温。
体温正常。
“想家了?还是担心姚家那边?”
顺顺她的头发,“只要你不答应,你娘说再多也没用,你娘就是一时糊涂,你大哥的信应该也该到了,他会说服你娘的。”
袁珍珠抱着陶氏的胳膊,“曾祖母别担心了,我娘已经想明白了,她跟我说了,左右我现在也才十二岁,年岁又不大,搁个一两年也不算什么,到时候大家就把退亲的事忘了。”
陶氏还是头一回听说杜氏想明白事理了,也十分替袁珍珠高兴。
“那就好,还是你妹妹有法子,一下子就说通你娘了。”
袁珍珠一脸骄傲:“是啊!妹妹真聪明。”
陶氏:“我们珍珠也很聪明!”
袁珍珠鼓起勇气,说:“曾祖母,我也想像妹妹那样去给曾祖父帮忙,我可能没有妹妹那么厉害,但是我会认真学。”
看着她满脸的希冀,陶氏不忍拒绝,说:“我们先去看看你妹妹在忙什么呢?”
怕她们帮不上忙还帮倒忙,也不敢一口答应,只能先去看看。
她们到的时候袁明珠正在给宋家兄弟写信,想借些人手。
借人手的目的——讨债!
这些人应该不会很痛快的就把银子赔了,她已经能预见到对方得耍赖。
袁明珠不是没想过一开始就把需要的原材料备足,只是她也没法确定妍玉春的销量什么时候能扩大。
盲目进来屯着,万一进展缓慢资金链就真断了。
而且她更喜欢跟对手正面交锋,把对方打得无还手之力,打掉对方的斗志。
以后收拾起来的时候反抗就弱多了,不会负隅顽抗。
看到曾祖母带着姐姐过来,袁明珠忙放下毛笔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