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进来这里,就没有人来探望过他。
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他都说了,两方博弈的焦点已经不在他身上。
他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如同一块腐肉,只等着报过刑部秋后问斩了。
袁明珠给他喂的肾损害的药,除了怕他不死给他加一道保险之外,还有就是为了这会。
狱卒敲着翟天南所在监牢的木栏栅,喊着他:“翟天南,翟天南,有人来看你。”
病痛和失去自由的折磨,让他反应迟钝,翟天南半天没想反应过来,一脸茫茫然。
狱卒不耐烦了:“翟天南,愣着干嘛,起来!”
翟天南这才反应过来,一脸狂喜连滚带爬地跑到木栅栏旁边,两手抓着木栅栏,动作剧烈使得手上和脚上的脚镣叮当作响。
他最先看到了耿超群。
对于耿超群他再熟悉不过了,就是这人软硬兼施把他哄得什么都兜了出来。
对这人他的观感挺复杂。
看到是他除了惊讶还有些失望,他以为来看他的会是他弟弟。
耿超群看着他垮下去的脸,心里想着这人咋坐牢还坐胖了呢?虽然蓬头垢面的,但是那脸看着就胖了,尤其是眼皮,胖得跟肿了似的。
觉得不可思议。
蓦然想起,可不是肿了嘛!
消息早就传开了,翟家为惩治背叛家族者,给被抓后没顶住招供的人下了毒。
所下的毒正是当日曾经给铁官府和刘府还有守备府女眷们下过的那种药。
牢房里的纵火犯出现的症状跟三家的女眷出现的症状一模一样。
这种事情有话题度,在武安州传播甚广。
耿超群张了张嘴,庆幸自己没问人家怎么一段时间没见就胖这么狠。
把躲在他身后的女孩拽了拽,“茜罗”。对翟天南说:“答应把你闺女给你找到,已经找到了,带来给你看看。”
翟天南才看到他身后的女儿。
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在乌漆嘛黑的脸上冲出来两道皮肤本色的痕迹。
“小换,”喊着女儿的名字。
耿超群这时候才知道茜罗的本名,心说:你闺女是你第一个孩子吧?
第一个孩子不管男女,一般人家都不会给取名叫小改、小换、招娣这样带着嫌弃的名字。
除非接二连三生的都是闺女,才会给取个这样的名字,寄希望下一个孩子改变一下。
女孩这会也知道带她来是看她爹来了。
不过牢房里昏暗又污浊的环境让她很不安,尤其她爹的模样更是吓人。
她是年初的时候才被卖掉的,距今不过才几个月的工夫,她还没转过弯怎么会变成这样。
生疏的模样让耿超群怀疑他是不是找错人了?
不过看翟天南的样子,应该没错。
他的来意也不是带茜罗见她爹,亲人团聚冷不冷场也不是他关心的。
谁脚上的泡不是自己走的?
跟别人无干。
耿超群:“茜罗,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跟你爹说。”
茜罗如蒙大赦,跑出去了。
耿超群看着似乎有话想说的翟天南:“你女儿被卖去的是金谷里的一户人家,我们已经跟那家议好了,把身价银子给了他家,
以后她跟着我们家做婢女,我会交代其他人照顾她些。”
把翟天南要说的话堵在喉咙里。
明珠小姐来之前交代了,不能给翟天南讨价还价的机会。
他如今已经是阶下囚,翟家那边恨不得他速死,不能给他他还有利用价值、可以拿乔的错觉。
让他知道,他不应心存侥幸,只能选择跟他们合作,配合他们咬下翟家一块肉下来。
听到金谷里三个字,翟天南攥紧了手里扶着的木栅栏,他手上戴着的手镣发出一阵脆响。
金谷里,是武安州著名的花街,沦落到哪里,还能有什么结果?跟留在金谷里比,在正经人家做婢女就是好结局了。
翟天南闭上嘴,本来想提出替女儿除了奴籍的念头被打消了。
问耿超群:“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耿超群自然有想知道,但是也不想表现得太急切。
慰问他道:“身体怎么样?”
又说:“要不要帮你请个大夫来瞧瞧?”
翟天南虽然没说话,但是看那意思是没有拒绝。
好死不如赖活着,知道只能活到秋后,但是能活多一天就没有人愿意立刻就死。
“我会安排人来给你看看,不过情况应该不乐观,你自己要有准备,守备府的两任夫人,各种名贵药材供着吃,也没治好。”
这话既是解释不是自己不尽心,也顺便挑拨一下他跟翟家的关系。
果然翟天南手上的手镣有晃动了一下。
耿超群也不知道自己想知道什么,就在此刻,哪怕已经见到了翟天南,他也没抓到头绪。
他甚至不知道樊婆子是得罪了明珠小姐还是入了明珠小姐的眼。
只能试着问:“事发那天,还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再仔细把那天的事情说一遍,说得详细一些。”
那天的事翟天南记得清楚,他这些日子被病症折磨着,浑身酸痛,乏力犯困,每天都昏昏沉沉的。
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以前一家三口的幸福日子,会想起事发那天的经历。
那天的事情一再在他脑海里重复,他能复述出每一个细节。
翟天南娓娓道来。
“等等,你说那天听到了有人在附近说话?”
翟天南:“是啊!我当时一只手抓着木排,一只手帮着翟天和把那个人往水底按,后头木排往下游漂,我不会游泳,只能抓着木排,当时爬在木排上,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肯定不会记错。”
“说的什么?”
翟天南摇摇头。
那天要提防不要从木排上脱手,还怕木排漂远了,另外还得分神注意翟天和那边的情况,又怕有人来抓到他们,说话的人声离得远,他真没注意听。
事关樊婆子,耿超群循循善诱道:“有没有说到人名什么的?喊什么人?”
这样一提醒翟天南想起来了,“我想去来了,是个孩子的声音,跟大人要吃的。”
耿超群失望极了,以为这就是突破口,结果空欢喜一场。
“那孩子跟大人要吃饭吃馍馍,不停的喊饭馍馍,我那会正饿,听得更饿了。”
后头他说了什么耿超群都没再注意听。
他艰难的搓了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