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桂子墨脸色冷了下来,而杜卓接过公文后没有再等他开口,便转身离去,半点颜面也不给。
这件事宣尹若做的不太地道,见状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安慰:“他本来就是皇上的人,脾性大,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小玥。”
桂子墨双手扶上了她的肩:“你是不是想要留在岚州?”
宣尹若面色一僵,随后苦笑一声,果然……她做什么都瞒不过眼前这个男人。
小时候玩捉迷藏,他也总是第一个找到她的人。
“我……”
“跟我回去,你如果想报仇,我帮你。你想要杀了顾城渊,杀了甘邑,我也帮你。你没有必要非得留在这里冒险。我能保护你,我也会尽我所能达成你的心愿。”
桂子墨的黑眸将宣尹若紧紧锁住,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在他眼中,他的心和他的世界只有面前这个女人。
其他的,他都可以不在乎。
哪怕是造反,哪怕遭受万人唾弃,对他而言,都没有小玥出事更让他崩溃。
“桂子墨……”
宣尹若被桂子墨的力道捏的有些疼,可在场之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二人身上。
甚至于,她都能感受背后那道凉薄刺骨的眼神,直直剜入她心。
“我想要的,你办不到。”
谁都帮不了,除了她自己。
宣尹若语气有些冷,明显有些生气了,桂子墨见状将脸部轮廓绷得更紧了,还想说些什么,宣尹若就已经把他手掰了下来,转过了头。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宣尹若刚一转头,眼神便刚好和顾城渊对上,宣尹若心下一紧,捏紧了手心,还好她此刻戴着面纱,顾城渊看不到她的表情。
顾城渊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清冷淡隽,但那幽暗的紫瞳中又好像包含了很多情绪,宣尹若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那边,双方使者都已经开始读文书内容了,开头的内容都和原来的并无二致,除了最后一条——
宣尹若将以东阳和御史的身份常驻在祁文,并且,合两国之力共建一座御史府,作为东阳在祁文的使馆,日后有所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的合作,皆从御史馆传入东阳或祁文。
这个方案一出,全场哗然。
说好听点是合作,说难听点便是霸占领土了。
但紧接着东阳使臣又宣读了各种好处,譬如,日后往来更加方便;若有争纷矛盾也可第一时间解决等等诸如此类。
但不管有多大的好处,别国的势力都直接光明正大移植到自家都城了,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在场之中几乎全是反对之声,但宣尹若似乎并不着急,仍旧慢悠悠地饮着热茶,因为她知道,此事自会有人帮她。
但宣尹若没想到的是,率先出声赞同她的,却是她原本以为会竭力反对的人。
“本王认为此事并无不妥。祁文和东阳征伐多年,才会导致北梁独大,若两国可以共同合作,自是益处极大。”
顾城渊冷隽的声音一经响起,在场皆是沉默了许久,更多的是不明白一向自恃冷傲的摄政王怎么会容忍别人骑到自己头上。
“王爷,此事……”
有人正想反驳,一边的顾思年却突然开口:“朕也……也认为十七皇……皇叔说得很是在理。”
“这……”
皇上和摄政王,祁文国两大首相皆开了口,底下的官员们一时间进退两难。
“臣也附议。”
不多时,穆德泽也站了出来,走到了大殿,拱了拱手,面容带着些微醺的红润,但依旧严肃凌厉,
“当今三国鼎立状态确实已经持续太久了,况且荆州一战败局已定,北梁日后只会更加打击我祁文,此刻与东阳联手,倒是能打击对方气焰,将局面扭转也未可知。”
宣尹若听完这一切,掩在雪纱后的面容下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穆德泽说得头头是道,却忽略了最根本的一点。
如今是东阳使臣驻在岚州,名义上来说便是东阳略胜一筹,就算日后北梁真的倒了,祁文国也没有可能跃东阳而上。
更何况,宣尹若并不是真的冲着两国邦交来的。
她答应顾思年合作扳倒顾城渊也只是权宜之计,只要能乱,她就不介意横插一脚。
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顾思年是怎么说服穆德泽让他同意东阳驻扎的?
但不管如何,皇帝,摄政王,枢密使三者肱骨都开了口,剩下的官员人微言轻,自然也不好说些什么,这局也就这么定下了,比宣尹若想得还要容易。
宴会结束之后,宣尹若和桂子墨并肩而行,桂子墨脸色仍是一片暗沉,很是不悦。
他甚至都想不顾宣尹若的想法直接扛着她就回上阳城了。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他能拒绝任何人,唯独不能拒绝身边这位。
“御史大人。”
二人刚走到门口,身后便传来一道轻淡的叫唤,宣尹若在听到声音的一刹那,背脊却不自觉僵直了几分。
桂子墨将这看在眼里,眸光动了动,却并未多说什么,只转过身来,看着顾城渊的面色愈发冷硬。
“摄政王还有什么事吗?”
顾城渊却看也不看桂子墨,只低垂着头视线牢牢扣住宣尹若的:“关于今日文书内容,本王还有些问题需要同御史大人商讨,不知可否赏个薄面。”
“不行。”桂子墨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夜已深了,若是有事明日……”
“好。”
这是宣尹若今晚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正视顾城渊,她发现自己的心此刻竟已趋近平和,甚至面对他时也并无心虚与愧疚了。
论国仇家恨,他们之间本就隔着血海;论私仇,顾城渊一开始利用她时也是丝毫不手软。
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好愧疚的?
宣尹若都同意了,桂子墨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随着二人一路来到了华清宫,在进宫门时却被守卫禁军一把拦住。
“本王请的是御史大人,桂将军可在此等候。”顾城渊的声音染了几分冷意,“若是等得不耐烦了,也可自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