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散后,蓝止、齐慕然、白风扬和容云想随着宋长老来到训诫房西侧的静僻院落中,只见地上躺了十几只妖兽,血统都在五阶之上,浑身颤抖,簌簌摇动,其状可怜,呜咽哀号声不断。宋长老门下两个天阶弟子手捧捣成了汁液的草药,蹲在地上喂它们喝药。
宋长老道:“近来山中死了十几只血统在五阶以上的妖兽,身体被剥开取走了内丹,皮毛发肤却无恙。这些妖兽的皮、血、肉都是不可多得的炼器材料,此人只要内丹,对别的却无动于衷,不是一般的猎杀妖兽之人。”
白风扬道:“不知道这人修炼的是什么?"
“应该是一种迷魂摄魄之术,初期使人神志失常,精神恍惚,后期则能杀人魂魄,侵占其身体。修炼这种邪术需用内丹,大都取自于血统高的妖兽。但内丹不易吸收,强制吸收时对身体损伤极大。此人怕是有法器相佐,否则无法在两个月内便用了十几只妖兽的内丹。”
容云想道:“院子里这些妖兽又是怎么回事?”
白风扬道:“内丹是妖兽之根本,然而用起来却是越新鲜越好,储存久了便会效用降低。此人大约捕捉了这些妖兽,喂以滞形丹,让它们疼痛难忍不得行动,关在一起好随时杀了取丹。”
宋长老说:“不错。”
蓝止的目光落在躺在墙角的一只黑色豹子上。那豹子身长两米,毛色发亮,身材矫健,虽然一动不动地没有颤抖,尾巴却僵硬地卷着,似乎痛苦非常。
豹子身边坐了一只深灰色浣熊,毛茸茸的尾巴翘着,正用爪子抚豹子的脸,又不时低下脑袋用舌头舔它的毛。豹子的前腿一缩,后腿把浣熊向旁边推了推,转了个身趴在地上。
蓝止缓缓地说:“此人能找到这许多高阶妖兽,本事之大,对北行山脉必定熟悉。”
宋长老的嘴唇紧抿:“众长老也都是一样的想法,因此才觉得事不宜迟,应尽早将门中弟子们查一遍。这人若有魔修法器,极有可能带在身边,你等谨慎查探。”
白风扬若有所思地望着蓝止:“几个月前我曾半夜追一魔修,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想不到此人现在如此明目张胆。”
蓝止冷笑一声。
齐慕然道:“既如此,我们开始吧。”
宋长老皱眉望着四人:“此次彻查,门中弟子一人也不能放过。我已派执事弟子在你们四人院前等候,先去彼此房间搜一番,若无异样,把弟子都聚集到大殿之中,带人将每个房间都查清楚。”
四个人低头道:“是。”
长老一辈中也有规矩自行搜查,蓝止等人只能管自己这一辈的事,不能以下犯上查长老的住处。几个人当下领了命,从院中走出来。
蓝止心想自己得先表态,说道:“长幼有序,从我房中开始吧。”
蓝止的院落古树参天,以青色、白色、灰色三色为主,简单大方,字画陈设也不多,但入目的却都是珍贵难得之物。院内清香飘动,灵气幽幽,像是与世隔绝了似的,仿若不似凡间。
阿生早从临院小门里跑出来,问道:“蓝师兄请诸位师兄来吃饭么?现在还不到中午呢。”
容云想噗嗤一笑,蓝止道:“没你的事,好好在房间里待着。”
搜查蓝止的住处自然轮不到齐慕然等人插手,宋长老派来的两个天阶弟子随着蓝止进了内室,物件法器不分大小,仔细检查,毫无遗漏。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两个弟子已经将蓝止的卧室、修炼室搜了个遍,禀告道:“并无异样。”
白风扬今天竟然没多话,随着齐慕然等人在院中坐着,只是下意识地抚摸小指上的一枚空间戒指。院中有株淡黄灵草,花开四瓣,蕊长三寸,边缘淡红,羞答答似少女垂头一般。齐慕然用手指摸了摸叶子,花瓣却猛然间缩起,浑身冒刺,背朝众人不动。
齐慕然道:“此草名叫神思,长在北行山间沼泽之中,常年闻着对修为极有好处,蓝师兄可喜欢这味道?”
蓝止心中不悦,淡淡点头道:“尚可。”
其实他倒觉得这株神思有趣得紧,碰一碰就羞得满脸通红。这半年来简锵与他见面少了,他便时常掐这花的叶子,不为别的,只为看这花别扭无措的模样,自得其乐。阿生见他时常照顾逗弄,便也好奇来掐花瓣,被蓝止一顿训斥。
这会子见齐慕然摸这花的叶子,阿生惶恐地跑上来说:“齐师兄别碰,蓝师兄说这花天生怕人,除了他之外谁也碰不得,否则便要打断腿呢。”
齐慕然慌忙收了手,低声道:“蓝师兄别见怪。”
蓝止尴尬向阿生道:“不是让你在房中待着么,又出来做什么?”
一行人离开蓝止的住处,又来到齐慕然居住的院落之中。北行弟子除长老长辈之外共有二百余名,天阶以上的弟子有单门独院,按照阶品功劳分配,大小格局各自不同。
进门左右各一株枫树,再往里走却是参天青松遮顶,地上一概花草全无,只有青石道连向内院。院内红绿相映,薄雪压枝,将深秋的凉意更浸寒了几分。
容云想笑道:“齐师兄胸中有沟壑,格局果然大气。”
几个人来到小厅里坐下,齐慕然带着宋长老的弟子去隔壁搜查去了,只留下蓝止、容云想和白风扬在屋里。蓝止坐着安静喝茶,白风扬站在窗外远眺,只有容云想有些百无聊赖。他望着墙上挂着的一件深红披风,突然间面露不信之色,却又敬意丛生。他指着披风道:“这不是十月霜的皮所炼制的么?”
蓝止闻言望去,点头念道:“不错,看纹路正是十月霜。颜色越深,则年岁越高,也越罕见。这披风已现黑色,这只十月霜怕有五六百岁了。”
说话间齐慕然正从门外走进来,望了望蓝止淡然道:“乃是一位旧友所送。”
白风扬道:“齐师兄这位旧友倒也大方,十月霜乃八阶灵蛇,百年才脱皮一次,这披风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
齐慕然不在意地说:“他向来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几个人立刻在心中猜测有谁如此大方。容云想笑道:“去年来齐师兄这厅里的时候,还不曾见到这挂披风,看来齐师兄近来得了知己了。”
齐慕然但笑不语。
宋长老的弟子这时候也走进来,说道:“齐师兄的住处也查过了,并无异样。”
蓝止点点头站起来:“去白师弟住处看看。”
白风扬所住院落,格局大小与齐慕然的院子相差不远,色调以白色、灰色为主,简约之处与蓝止的院子有些相似,只是摆设装饰有些浮夸,而且随处可见练剑留下的痕迹。
蓝止进入星阶后,炼出来的魂器是衡泱软带,坚可比剑,柔可成缎。而白风扬尚没有进入星阶,目前除了打坐,便只能练练剑。院中角落处摆了一块人高的玄铁,剑痕斑驳,深入几寸,不知多少年才能划出这样的痕迹。
容云想叹道:“我们四人中,还是白师兄最用功刻苦。”
白风扬轻声嘲讽道:“用功有什么用?用功十几年,也还不如有些人出身好。”
蓝止的脸色冰冷,不说话,却居高临下地望了他一眼。
自从上次在山下相遇,蓝止就像找到了白风扬的痛处似的,事无大小,就爱用身高压他。白风扬像浇了油似的一点就着,这下子又火了,恨恨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矮了?我要是算矮,容师弟的身高又算什么?”
容云想听了这话已经红了脸。他的身长不太够一米七,比白风扬矮大约七八公分,是四个人中最矮的一个。但就算他矮,又碍着别人什么事了,无缘无故就扯上他?
蓝止也有些无语。白风扬这人就是这点让人讨厌,容云想刚才明明说了白风扬的好话,白风扬不领情不说,跟蓝止吵架时还非要牵连上他,让人下不来台。
齐慕然道:“容师弟,我们去院子里转转。”
容云想巴不得离开这是非之地,赶紧道:“好。”
蓝止坐下来向宋长老的两个弟子道:“带你们白师兄去搜院子,我想一个人喝杯茶。”
白风扬自知刚才失言,心中微觉后悔,但也绝不想低头认错,紧绷着脸出去了。
蓝止若有所思地喝着茶,却慢慢皱起了眉毛。这魔修连杀十几只北行妖兽剥取内丹,行事干脆利落,绝对不是简锵作为。依照简锵的性情,他若敢有此行动,必定早就告诉蓝止了。
只不过他在文中并没有写到这样一个魔修,也没有妖兽被杀之事,到底这人是从哪里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