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风扬下山是给迟肃办事的,事关重大,这种机密怎么能让蓝止知道?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笑着说:“近来在山上无事,便下山来转转。”
蓝止心中记挂着简锵,生怕他这时候出现撞上白风扬,说道:“出去。”
白风扬有些莫名其妙:“什么事?”
蓝止望着他:“你出不出去?”
白风扬听了心中一恼:这意思是不出去就要用强么?他心里面自然是不高兴,偏偏这时候又最不想引人注目,只好恨恨地走到门外道:“到底有什么事?”
蓝止简短地说:“跟我来。”说完他自顾自的先飞走了,白风扬低骂一声,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上去。
两人飞了约莫两三里路,蓝止才在一条石子路小道上停下来,不笑也不言语,只是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他。
四周花草青绿带红,就是一偏僻小道,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白风扬忍着气道:“蓝师兄把我带来这里,究竟有什么事?”
蓝止缓缓道:“没什么,你回去吧。”
白风扬微微一怔,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怒道:“蓝师兄耍着我玩么?”
蓝止站在小路中间一动不动,像是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是又怎么样?”
白风扬的嘴唇微微哆嗦。
他从进入北行派时就被蓝止看扁,早已习以为常,但蓝止就算目中无人,也从没有像今天一样戏弄他。他痛恨蓝止这副不把他当回事的样子,冷笑道:“蓝师兄与我有深仇大恨么?”
蓝止淡淡道:“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最清楚。”
白风扬微微白了脸:“我做过什么?”
蓝止露出一道洞悉万物的目光:“你说呢?”
蓝止其实也不肯定白风扬背地里做过什么,但白风扬与他有嫌隙已久,一定有些过去,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怎么说都不会错。
白风扬听到这话莫名有点心虚,冷笑一声道:“你自己与迟师妹撇清关系在先,难道还不容许师父为她另寻婚配么?”
蓝止微挑眉毛。原来迟肃已经有意把迟水歆嫁给白风扬了?也难怪买升阶丹这种机密要事要派给他做。他也没时间与白风扬闲聊:“你不是很有本事么?我们现在沿着原路往回走,如果你比我先到客栈,我今后不再找你的茬。”
白风扬心中狂怒。蓝止已露出星阶上品之势,自己却还停留在天阶,动作如何能比他快?他气愤道:“不比。”
蓝止本就只想引他离开客栈,但两人刚才话赶话地越说越生气,总不能因为白风扬不想比就不比。蓝止不教训他一顿下不了台,他缓缓上前一步,居高临下道:“个子矮,原来胆子也小么?”
他的身型本就比白风扬略长,挺直腰板时更是高高在上、气势凌人,白风扬以为自己讨厌蓝止的家世、修为、样貌,现在却发现最受不了蓝止拿身高压他,不禁血气上涌,恨恨道:“我要是比你慢呢?”
蓝止沉吟片刻:“不晓得,等我想起来再说。”说完他不等白风扬反应,身影极速向远方而去。
白风扬胸口起伏,不得不又重新跟着。
他的修为比蓝止低了一个阶,开始还能远远地看到一个蓝色身影,后来却越变越小,最终消失。白风扬慢慢飞着冷静下来,心道今天也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莫名其妙被蓝止教训一顿。
终于回到客栈门口,白风扬找了好半天,却遍寻不到蓝止的身影。他抓问掌柜的来问,掌柜的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禁又生了一顿气。
掌柜的欲哭无泪:“那蓝衣修士是与一个黑衣修士一起来的,刚才跟你出去之后就没有回来,那黑衣修士也不见了。”
白风扬心中起疑:“黑衣修士?”
旁边一个喝茶的青衣人说:“你找那个穿蓝衣服的人么?他们一起往西南方向去了。”
白风扬立刻转头道:“你看见了?”
青衣人的长相不凡,气质出众,却偏偏有一副瘦弱身子,说话的声音也有些生病似的低哑,缓缓说道:“不错,两个人一起走了。”
白风扬又问那黑衣人的长相,青衣人说道:“个头比那蓝衣人略高,衣着容貌皆都上上之资,看样子是个世家的公子。”
白风扬听说那人比蓝止还高就有点生气,问道:“不知道修为如何?”
青衣人笑道:“修为不算太高,大约刚刚升入地阶。”
白风扬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心道蓝止结交的朋友也不过如此。他想起还有要紧事要办,没时间再管别的,赶紧向掌柜的要了一个房间。
为迟肃买丹药一事不能让人知道,白风扬在房中祭起一道灵符,化身成了一个陌生路人的模样,这样一来便谁也不晓得他是谁了。他身上这道灵符是迟肃所赠,日阶之下的修士看不破他的真身,混在人群中不易察觉。
拍卖会场在赴仙城之北,来往的人络绎不绝。白风扬买了牌子入内,偌大一个玉石雕刻的看台平整如镜,台下上百个座位,以昂贵实木雕刻而成。四周立了八根玉石柱子,设起一层结界阻隔开来,神识不得探入。
白风扬在台下找了一个偏僻的空位坐下来。
不少人不愿让别人知道拍了什么,以幻形术或者灵符隐了真身,因此白风扬认识的人几乎没有。即便认出几个,鉴于自己现在的身份,他也绝对不会上前寒暄。
不多时,台上走出来一个俊俏的年轻人,声音嘹亮清脆:“各位修士前来捧场,我们不胜感激。这次共有二十七样宝物,都是修炼时难得之物。竞拍以价值从低到高开始,有意者可要下手了!”
白风扬斜靠在柔软带垫的木椅上,等着升阶丹的出现。
想要的东西众多,但是资源有限,除了临近的大派,小门派和散修们都得把灵石花在刀刃上。白风扬兴起时也跟着叫了几个价,却只是混在众多竞价者内凑凑热闹,不敢买些什么。
“圣阶升阶丹。”年轻人命人推出一个宝蓝盒子,打开之时现出一颗淡青色灵丹,远观看不到细节,只觉得盒子里包着灵丹的玉石温润光莹,品质难得。
这丹药需要的人少,白风扬等几个人叫出价格之后,抬手叫道:“五万。”
台上年轻人立刻道:“五万灵石!有没有比这更高的价格?”
普通圣阶的丹药价值只在三万灵石左右,要不是炼制升阶丹的材料难寻,也不至于哄抬至此。
场内安静无比,无人再出比这更高的价格。
突然间只听角落里一个恬淡的声音道:“五万一千。”
这价格只是抬高了一千,似乎有些不对劲,不太像是真正标价的感觉。白风扬皱眉道:“六万。”
那声音不急不缓,又提了一千灵石:“六万一千。”
白风扬立刻扭头望了那人一眼,心道这人专门来找茬的么?一望之下却有些意外,原来正是客栈里告诉他蓝止离去方向的青衣人。
白风扬咬咬牙道:“八万。”
八万灵石买一颗丹药,即便他完成任务也算不上有功。
场内顿时有人窃窃私语,纷纷猜测白风扬和那陌生人的身份。
青衣人果然安静了一会儿,说道:“八万一千。”
白风扬被他气得冒火,也不管不顾地豁出去了,把迟肃让他带来的灵石全部押上:“十万。”
场内有人躁动起来。
“谁一下子能出十万灵石?肯定是大门派吧。”
“北行、慧心、红枫三派掌门长老中都有正在日阶巅峰之人,怕是派弟子来买丹药的。”
“不知是什么人升阶升不上去,需要丹药辅助?”
“阶品越高,以丹药升阶便越难控制,看来是豁出去了。”
青衣人半垂着双目偃旗息鼓,一句话也不说了。
台上的年轻人激动万分道:“圣阶升阶丹,十万灵石!”
白风扬满心憋屈,一径等到拍卖会结束,在后台交付了灵石,将宝蓝盒子收在空间戒指里。这时候夜风已起,阴暗的天地间人影绰绰,像是迅速移动的焦黑,看不清楚相貌身型。白风扬在拍卖会的暗黑角落里撤了幻形术,趁着夜色马不停蹄地往北行派赶路。
这差事完成得不好,他如今也惴惴不安。
在路上行了三个多时辰,远山的轮廓在晨曦中晕出淡影,白风扬终于到了北行山脉脚下。
还来不及高兴,突然间背后传来一阵疾风,灵场强大如同海浪一般涌上。白风扬躲避不及,身体被疾风推着翻了几番,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上。
抬头一看,眼前一个人影站在他十丈开外,面孔背着晨光看不清楚,只是身材单薄,仿佛风吹便倒一般弱不经风。
白风扬心中诧异。这不就是昨天与自己作对的青衣人?这人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只怕瞬间之内就能将他拍死。白风扬的声音微颤:“你究竟是谁?你想要什么?”
青衣人缓缓向他走来,声音不高,却字字摄人心魄:“把升阶丹给我。”
白风扬心中害怕,心道这人怕也处在日阶巅峰,急需升阶,这才屡番与自己争抢。可是他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这青衣人是怎么知道他身上有升阶丹的?
他替迟肃办事,怎可能把丹药拱手相送?匆忙站起来往后退:“这里是北行地界,你若敢在这里杀人,保管你不能活着出去。”
青衣人缓缓道:“不杀人,只要丹药。”
话音未落,一只骨瘦如柴的手猛然间探到他的身边,像是利爪一般抓住了白风扬的右手腕。白风扬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左手的空山剑脱鞘而出,却被一股灵气摔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手指上的空间戒指被青衣人硬生生地拉了下来。
白风扬摔翻在地,怒道:“你就算拿到戒指和盒子也打不开,又何必强取!”
这空间戒指是白风扬家传之物,不是白家人,不懂得开戒指之法。那盒子也以高阶术法封住,除非白风扬,否则无人能打开。青衣人沉吟片刻道:“既然打不开,我便全收下了。”
说完在他的胸口一推,转身飞驰而去。
白风扬急得在他背后大喊:“你这混账!你要害死我!”
青影无踪,疾风暗涌,早已经去得远了。
白风扬微抖着从地上站起来,心中害怕难受,几乎不敢往回走。他把迟肃的十万灵石用光了,最终却什么也没拿到手,办事如此没用,一旦禀告迟肃后会有什么下场?
想到此处,顿感一阵心凉。
白风扬一路缓缓而行,脚步沉重,绞尽脑汁地思考对策。急需圣阶升阶丹的修士,北部大陆不会超过十个,到底这青衣人是何许人也?
临近山门,一个年轻弟子早已翘首以盼:“白师兄,师父命我在此等候,请你一回来就去看他。”
白风扬心神难定:“知道了,这就去。”又随口问道:“可曾看到你蓝师兄回来?”
那弟子道:“昨晚就远远地见到蓝师兄回来了,不过没经过我这里,直接向他住处去了。”
“他自己一个人回来?”
“没错。”
白风扬心惊胆战地抬步向着迟肃住处而去。这时不过是晨曦时分,天地间还有些朦胧灰色。白风扬站在院门外深深吸气,忽觉有东西压在衣服里,硌得前胸疼痛。他皱眉掏了掏,却见手中有一枚小巧的空间戒指。
白风扬打开一看,却见里面满满地装着灵石,一时间数不清楚数目,另附有小字条一张。
【十万灵石在此,这升阶丹算是我买下了。】
心中微微一动,立刻涌上些复杂难说的情绪,不知该如何反应。正心绪杂乱,忽见蓝止沿着长廊从远处而来,顿时又是一阵没由来的生气。
蓝止说道:"白师弟被人打了?"
白风扬恼怒地低声道:"关你屁事。"
"衣服满是泥土,好像是被人打得翻了好几滚。什么人有这种本事?"
白风扬气得脸色铁青,紧闭着嘴不说话。
这人简直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