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庆骏已经走到了东苑的门口,却是踌躇在门口,不断的踱着步子,都说近乡人情怯,这么十六年没有见过若云,如今她已经嫁作他人妇。
早知道当年就算是忍受了她的背叛也要将她圈养在自己的身边啊,也好过熬出了这十六年的寂寞啊!心情微微的有些惆怅,不知道若云如今过的可好?
看一眼,就看一眼,不打扰她的生活,就一眼吧!
裴庆骏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已经稍微有些苍老的面庞上挂上了一副很少见的青涩神态,终是叹了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整个东苑静悄悄的,湖边的并蒂莲叶子层层叠叠,绿的几乎有些晃眼,裴庆骏的神色在看到并蒂莲的时候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若云曾说,这并蒂莲是她此生最爱,东苑里载满了并蒂莲,想来,宋彦武对她也一定是不差的了!
“你是谁?你要找我们家小姐吗?”有女子的声音响起。
裴庆骏抬起头来看着一双灵动的双眼,正带着丝丝的疑问看着他。
毫无疑问,来人正是红玉,她呆呆的看着裴庆骏,揉了揉眼睛,倏然觉得这男人跟自家小姐身上的气质有些相似,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你家小姐?”是若云吗?这丫鬟看着不过十几岁之龄,怎么会叫若云小姐?心下微微有些奇怪,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了心头。
“这东苑住的是何人?”沉沉开口,盯着红玉看。
红玉挑眉,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这东苑住的是我家小姐,宋珂瑶。”
裴庆骏只觉得脑海之中轰的一声响起,宋珂瑶……
“是若云的女儿吗?”心下不知道有一种什么感觉,明明是该恨的,恨她和别人有了孩子,却一点儿也恨不起来。
红玉看着裴庆骏的表情一阵子的奇怪,沉声出声;“是二夫人的女儿啊!”
看来这来人认识小姐的娘亲了,莫非是来拜祭小姐的娘亲的?
红玉的眼珠子在裴庆骏的脸上转来转去,半晌终于开口;“你是要来看夫人的吗?”
裴庆骏点了点头,心下微微的有些紧张,倒也还算是淡定的站在了院子里,半晌跟上了红玉的脚步。
东苑的房间静悄悄的,有些古老的沉香木,环境虽然算是清静,但是哪里像是一个大家小姐所应该有的吃穿用度?裴庆骏微微的蹙了蹙眉头,若云的女儿,难道并不受宠爱?
而这丫头,领着自己去见若云,难道若云也是住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心下有些狐疑,眉头蹙的越发的紧了,一路随着红玉穿过了屏风的后面,在宋珂瑶的房门口停了下来。
红玉盯着裴庆骏看了半晌;“这位老爷,夫人就在里面,您还是自己进去看吧!”
红玉说着就走了下去,倒是裴庆骏一个人扶着门把发呆,有几分的纠结,他的心不住的跳动,内心已经完全被将要见到若云的喜悦充斥,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路上走来会有多少的疑点!
且不说其它,若云作为相府的二夫人,他的丫鬟怎么可能随意的放一个中年男子进入她的闺房,这样可使坏了清誉的事情!
裴庆骏的双手微微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视线触及自己头上的青丝,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这青丝之中如今早已经添上了几根华发,不知道若云会不会因此嫌弃自己?
裴庆骏此刻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在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心下一紧,双眼一沉,终是推开了门。
静悄悄的,好似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够听见,伴随着门缝声一阵子吱呀的响声,裴庆骏走到了门里面,他将门掩起,入目是一个女子的闺房,很干净整洁,也很素雅,倒是符合若云那恬淡的性子。
整个人往里面走了一阵子,视线触及放在圆桌上的牌位,一时间呆立在了那里,双眼圆瞪,整个身体不住的哆嗦着,有隐隐的热泪从他的眼角溢出。
“娘亲若云之墓”六个字重重的袭击上了他的心头!若云……之墓……?怎么可以?若云都算是背叛了自己,有了宋彦武的孩子,她那样的人怎么可以就这样的死去了?
裴庆骏整个身体不住的哆嗦着,终是有些不能相信甚至不可承受的弯下了身子,不受控制的半跪在了地上,若云……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若云啊若云,背叛我那种事情你都可以做的出来,不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吗?怎么可以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了那么多年,回过头来已经找不到你了……
怎么可以?怎么可能!那么纯真的你,那么狠心背叛本王的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的离开呢!
……
战王府,宋珂瑶告别了容少卿,一路便返回了相府,今夜,她要从大夫人的嘴里将话语全部的套出来,裴庆骏,那个人,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吗?
心下微微的有些迟疑,走到大街上,双眼倏然的一亮,她方才的一瞬间好似看到了慕容枫,微微有些奇怪,慕容枫……又在为了自己的云姐姐感情伤怀吗?
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追上去,自从上次容少卿发病之后,慕容枫便一直在疏离着自己,她宋珂瑶不是那种不知趣的人,自是没有追上去,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世间自是有情痴啊……
微微的摇了摇头,看着微微暗下来的天色,四国大会,风雨欲来,倒是让人有几分的奇怪呢!
……
裴庆骏的心情已经慢慢地平复了下来,他的唇角挂着丝丝的干笑,看起来诡异至极,双眼通红,双拳紧握,自己不在的这十六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查!一定要去查!
裴庆骏醉生梦死了十六年的戾气在这一刻被完全的激发,看着丞相府的一切,双拳紧紧地握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若云的牌位,双手一览,将它紧紧地抱在了怀中,好似有滚滚的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落在了牌位上。
一个中年的男人,此刻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哭的让人十分的动容,他的唇角微微的有些发白,抱着排位的双手越来越紧,好似抱着的不是一个牌位,而是一个让自己爱了太多年的活人。
“若云……”轻轻的呢喃着,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庆骏的神色才平复了下来,有些不舍的将怀里的牌位放开,不舍的看了一眼那牌位,朝着门外走了出去,唇角微微的勾起,在心里轻声的呢喃道;“等我……”
红玉再次过去的时候,宋珂瑶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了裴庆骏的人影,轻哦了一声,转过身过去。
没有人知道方才的这个房间里有人哭的是多么的撕心裂肺,有人的心在一瞬间犹如死灰。
宋珂瑶前脚刚走到相府门口,裴庆骏便从侧门走了出去,若是宋珂瑶能够走得再快一点,或是裴庆骏能够走的慢上一分,这二人或许在今日便可以正式的会面了。
不过世间从来没有如果……
而同时在丞相府,大夫人已经洗完了最后一身衣服,她的双眼肿胀,双臂浮肿,不停的轻咳着,肺炎越发的严重了。
一开始翠兰还各种在自己身边折磨自己,可是现在,自己告诉翠兰自己的病是会传染的,吓得翠兰这些天很少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倒是清静了很多。
大夫人冷哼一声,双眼却是狠厉了很多,一想起方才裴庆骏去过了东苑,整个人就实在是坐不住了,直直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看来她的计划要快点实行了!
绝对不能等到裴庆骏查出了当年的迹象!绝对不能让裴庆骏知道宋珂瑶是自己的女儿!
“咳咳咳……”想到激动处,大夫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眼底忽然出现一个软底长靴,是女子的式样,梦瑶也是极为喜欢张合格样式的靴子的。
难道是梦瑶回来了?大夫人的心里跃上了丝丝的惊喜,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是宋珂瑶,瞬间黑了脸色;“你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是看我笑话的不成?”
大夫人率先出口,饶是此刻已经成了最下等最低贱的丫鬟,在宋珂瑶的面前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和宋珂瑶早已经不对盘了,自是没有必要对宋珂瑶摆个好脸色。
宋珂瑶轻笑着,坐在了大夫人的身边;“大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珂瑶怎么敢看您的笑话?”
大夫人冷哼一声,狐疑的看着宋珂瑶;“不是看我笑话的,那莫非是要弄死我这个低贱的丫鬟了?”
大夫人说话分毫不客气,宋珂瑶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大夫人一阵子的莫名其妙。
“你个杂种,你笑什么?”
“啪!”的一声,宋珂瑶的巴掌直直的扇到了大夫人的脸上。
“别说你现在是个低贱的丫鬟,就算你是大夫人,也没有骂我杂种的份!”宋珂瑶的脸色倏然变得有些难看,倏而眉头又轻轻的展开。
“本小姐只是觉得好笑,有些人是真的挺有自知之明的!”
说道这里眼神微微的眯了起来,看着大夫人,倏而问道;“对了大娘,方才我的东苑里来了一个很奇怪的中年男人呢……”
说道这里眼神微微的有些奇怪,大夫人却是倏然看向了宋珂瑶,双眼好似一只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