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前世自从阎赫连入了国公府后,身为贴身侍婢的香筠与阎赫连很不睦,香筠不时提醒他,阎赫连背着他做出格的事,收买近侍,私囊银库。
凌涵认为香筠故意说阎赫连坏话,终于在一次府中少了御赐玉如意,而香筠恰巧拿了个古玩出去鉴看,最终无法自圆其说,被他下令打了五十个板子,驱出府去。
凌涵记得当年自己偶然一次上街,有个断了腿面目模糊浑身肮脏的叫花,连滚带爬地冲上来叫他主子,阎赫连正好回来,见此大怒,摆出一副护着他的样子,当场让人将那叫花仗毙。
那个时候是她吗。
凌涵屋住香筠的手,眼神坚决而温柔,“香筠,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香筠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主子变了。
以前的主子天真烂漫,眼神纯净;现在的他,眼睛依然干净,只是像蒙着层层迷雾,让人看不透彻。
“主子,那块玉……您可随身带着?”香筠突然问道,她觉得主子太反常了,这样反常,莫非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在国公府的内宅之中,凌涵的一切都是香筠在打点,别看她只是个丫头,可府里面即使是最受宠的的周姨娘都不敢随随便便找她的不是。
不但因为她是世子的人,更是她懂得察颜观色,进退有度。
老夫人偏爱世子,香筠会来事,常带着世子去老夫人院里走动,借着老夫人的庇佑,护着世子不受小人所害。
她虽只比世子大两岁,却是机灵聪明。随侍在世子身侧,常为世子出主意。世子的一个眼神,香筠都能看得分明。现在凌涵突然变了,香筠如此感应不出来?
凌涵听后,面色变了几变,复杂地别开脸去,小声争辩,“带着呢。有你这个丫头在,我敢不随身带着么。”
那块玉在那天夜里被人拿走了。
凌涵捏起拳头,至今为止,他还不知道那人是谁,更可怕的是,那个人知道了他身子的秘密。
香筠叹息一声,并没深问下去,打开门便带凌涵离开。无论怎样,只要世子回到府中,他们才彻底安全了。
“等等,有一样东西落在后面,我得带回来。”凌涵止住脚步。
蒙贤这时候走过来,看凌涵手中捏着枚乌黑的糖块,劝道,“你莫不是还想再找那小娃么?让刺史大人帮你找!”
凌涵摇头,坚定道,“宝儿可以让周霖帮忙去找。但是那半箱子火药不能够留在外面,我得去拿回来。”
“什么样的火药,你非要亲自去取?”蒙贤不解道,“让我去还不一样?”
“凌氏宗祠的老护院,只认我这张脸,其他的一律不好使。”
那半箱子火药极其珍贵,他用了一半又烧又轰的把凌氏宗祠弄得鸡飞狗跳,若是被凌翰辅抓着把柄,后果不堪。再者,凌涵想存放下来,以待日后用。
“香筠与蒙贤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
凌涵说着疾步朝外走,低头才发现自己正穿着世子长衫,他皱下眉头,觉得不妥,想脱下来。
香筠笑着走上前来,止住他,“让蒙贤跟随你一齐去吧。这身衣服就别脱了,安州之内没人敢再威胁主子的……”她说着,走到跟前,伸手轻轻抚过凌涵以金丝绣成的缎纹,悉心而温柔。
凌涵没有多想,抓住香筠的肩膀,坚定道,“香筠,等我回来!”
凌涵与蒙贤一同离了西棠府,朝城门走。
坐在城门口茶庄的刺史周霖,远远地就看到紫衣华贵的世子大人,扭头朝身边的人道,“这不是世子吗,怎么没说一声就自己离开?”
何琼信见后,淡淡摇头,“大人,您看糊涂了吧?这身衣裳还是咱们给世子的呢。可是此世子非彼世子。这是世子的那个贴身大丫鬟香筠,真正的世子还在府中呢。”
周霖听了长长舒了口气,“本官竟将这事给忘了。”
何琼信看着那紫衫背影,突然觉得有些怪异,当初他亲自命人给香筠做这身长衣时,感觉她穿着太过阴柔,显得有几分女气,当然香筠本身也是女子,显得阴柔也是应该,那时候何琼信仔细看了一番,发现香筠穿这男袍长衣□□,倒也别有一番韵味。可是此刻再看,他觉得别扭,那背影阴柔的味道少了,那臀也不似原来那么翘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琼信露出疑色,扭头朝身边的人吩咐,“跟上他们!”
这时突然身后连滚带爬地冲过来一名小僮,进来就喊救命。
小僮扑跪到跟前,抱住了周霖的腿,“老爷快点救救松少爷吧,松少爷出大事了啊!”
何琼信在旁轻轻咳了下,刺史大人的儿子周修松不太好学问,喜欢跟一帮子弟混玩一通,听说去东寻城了,与那县令之子来往密切,刺史知县令之子好学,便放了心。可是现在看样子松少爷似乎又惹出麻烦来了啊。
在周霖紧逼的目光之下,小僮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周霖听后,眉头拧成个疙瘩。这个不孝子,竟然敢强抢民女!他跟县令之子抢的竟然还是凌翰辅的侍妾?!
“老爷,松少爷被抓起来了啊,您快想想办法吧!”小僮匍匐在地,不断磕头喊道。
周霖心急如焚,腾地站起来,根本坐不住,他就这一个儿子,府内的正房妾室天天嚷着要给他生儿子,可是还是大夫人的肚子争气,给他生出个儿子来,可是这儿子却越长越歪,不但不学无术,竟然抢到凌翰辅头上去了!偏偏还是在这种时候!
周霖咬紧牙,他惟一的儿子不能就这样丧了!
“周刺史可在?我家大公子,有封信要给你。”
突然身边响起一道声音,周霖扭头看,见这人面容透着精明,一双溜滑的眼睛,四下打量着,冲了进来,“是我家大公子给您的信哦。”
守正笑嘻嘻的歪头看周霖,脸上全是得意之色,他刻意咬重“大公子”三字,周霖的脸瞬间就白了。
他被迫接过信看了一遍,然后沉重地递给何琼信。
“容我等考虑考虑。”何琼信率先对道。
何琼信见周霖摇摆不定,便知这信中所说非同寻常,当即让人将守正安置到旁边的茶屋之中,他则将人屏退,回头把周霖手中的信又反复看了一遍,然后凝起了眉头,“大公子,还是执意世子的人头啊!”
周霖唉声叹气,在屋内来回走动,没等何琼信再说话,他猛地一拍桌子,狠狠咬牙,“不管了!为了修松,拼了!”
“大人决定杀世子?”
何琼信目光闪烁,沉吟不定。
“若是不将世子的人头送去,修松会被带去帝都,上交刑部,到时候依律查下来,修松的罪过可不仅仅是这点,我这惟一的儿子可就……”
“世子的命是本官救的!本官想让他什么时候死,他就应该乖乖受死!让他多活到现在,是本官的仁慈!等他死了,大公子会在国公面前美言,皇上一定不会怪罪我的!”周霖当即拍掌定案。
“可是……”可是世子真的会引颈受戳吗?
“来人!”周霖大吼一声,打断他,派人去西棠府。
守正得知周霖肯听命,顿时大喜,要亲自前去。
周霖问道,“找到世子的时候,他怀中还抱着个盒子,那盒子要不要一起找回来?”
守正摆摆手,得意地笑道,“随便。”只要真正的世子死了,那遗不遗骨的,不过就那么回事儿。
何琼信在旁边站着,自怒至终沉默追随,一行人随即朝着西棠府去,突然身后传来护卫的声音,悄声对何琼信问道,“发现紫衫人与那蒙贤一同回来了,他们还带回了一个半大的箱子,要不要……”
何琼信听了,一双总是淡漠的黑眸蓦地一凝,本能地朝着周霖和守正看去,身形停下来,与那护卫压低声音道,“你带着几个信得过的人前去,不论放火抢劫还是杀人,一定要制造混乱,在不引起那两个人怀疑情况下,劫住他们!”
“为、为什么?”手下为难起来,偷眼看了一眼前面的周霖。
何琼信甩了他一巴掌,压低声音,“再问宰了你!”
那手下一颤,应命退去。
何琼信则赶了上去,追随在周霖身边,守正转眼看过来,颇带不信息地嗔道,“哟,刚才这位大人是叫手下办什么事了,还打人呢!”
何琼信朝他恭敬地施了个礼,转而对周霖说道,“小人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霖甩甩手示意他赶紧说,他们还要赶去西棠府,守正要亲自看到尸体才作罢。
“世子大人死后,大公子理应带着世子的遗骨回。现在出发,路上犹赶不及,实在不能再耽搁了。”何琼信说着,微微笑起来,平日那淡漠无波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守正大人您便在此守着大公子到来,由属下去将您要的东西亲自带到您面前来,若是这样大动干戈前去,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