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世上待她最真心的人,除了母妃便只有长琴了,她争来夺来的挚友。
“碧桐姐姐,您怎么了?”又打翻了一个茶盏,锦安有些奇怪,碧桐姐姐一向都是再稳重不过的啊。
“没什么,可能是我今天太累了。”
“哦,也是,不过姐姐,今天殿下给长琴公子……”
“住口!”碧桐忽然怒斥道“殿下的事也是你能胡言乱语的,长琴公子今日不过弹了一曲广陵散,殿下今天为贺平成郡主芳辰特意谱了新曲凤兮,旁人不知以讹传讹,你们怎能也跟着一起?”
“若是让我在听到这等言语,我便告诉宁熙公主,到时……”
“姐姐!姐姐不要!”
“碧桐姑娘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碧桐呵斥一番,心里苦笑连连,她也只能做到这地步了,只希望宁熙公主能够高抬贵手,放大家一条生路……
已至深夜,万籁俱静。
洛望舒却被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叫惊醒。
锦安跪在床前泣道“殿下!长琴公子,呜呜……”
“长琴怎么了?!”本是朦胧中的女孩清醒三分,强撑起来一把抓住锦安手腕。
“宁熙公主传公子进府,这么晚了……呜呜,殿下……殿下!殿下您等等!”
洛望舒闻听此言,竟连绣鞋都顾不得穿便往外跑去。
“殿下!殿下好歹顾惜些自个身体啊!”碧桐死死拉住,若是让公主瞧见了殿下这幅样子,还不知会如何呢!
“放手!”
“夜深露寒,殿下就算要去明日也不迟啊,殿下……啊!”碧桐刚说完便被打了一巴掌,洛望舒一脸冷笑的望着她,稚嫩的声音竟显出几分尖锐来“你们都盼着他出事是不是!他若有事我要你死!”
洛望舒一向和善,今日却为着长琴屡屡出言威胁,碧桐惊惧之下洛望舒已然挣脱她往外跑去。
深更半夜,有什么话不能明日说呢?偏偏便要这时候传唤长琴过去,这又是想要做什么!
宁熙公主府——
“长琴?你同公主认识多年,白日之事你可有话说?”优雅的贵妇居高临下询问。
因得望舒,长琴也经常见到宁熙公主,这是个极为刚强的女子,明明是世家女子却在女帝麾下为她打下半壁江山。
夫死后,又将女儿独力抚养。
长琴忆起,这位宁熙公主也曾是名动安陵的才女,杏眼桃腮顾盼倾城的美人儿,只是不知为何这位公主在女帝登基后便久居京华,却再未言婚嫁。
“在下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宁熙公主将茶盏一扣,冷笑出声“本宫的永乐向来乖巧,为何会传出凤求凰的话来?你平日里,都教了我儿什么!”她的女儿乖巧懂事,平日里行事虽有任性可绝不会落如此大的把柄给外人,凤求凰?难不成是她女儿自己学的?还弹给这伶人听么!
“公主心里早有定论,又何必再追问。”
男子抬眸,唇角笑意看似温润却好似嘲讽。
宁熙公主心中一惊,抬手便将茶盏砸了过去,满脸厌恶“你!便是用着这张脸!迷惑了本宫的女儿是么!”
“若真是戏子无情,真真是一样的,一样的不知廉耻!”似是透过这张脸再看另个人,宁熙公主神色狠厉起来。
“母妃!呜呜!母妃……”
“滚开!我要见母妃!呜呜……”
童稚的哭声传来,只着了一件外衣,胡乱披着披风的洛望舒闯了进来,鸦羽如墨凌乱的散在衣襟上,再见她瑟瑟发抖赤着双足跑来。
“殿下,殿下!”
身后还有人追着。
宁熙公主大怒,一把抱过女儿拍桌怒道“谁将公主叫来的?!还能不能好好伺候公主了?!”
双足冰凉,洛望舒勾着母亲的脖颈发抖,哭声啜啜。
深更露重,她的女儿就这般跑来,就是为了……
怒视着那青衫男子,洛兰幽恨意翻涌,都是一样的贱人!
见到长琴安好,两人对视一眼,洛望舒似如梦初醒,忽然大哭起来“母妃!呜呜母妃好可怕!我要和母妃睡!”
说着便扑上去将桌上东西砸了个粉碎“滚,你们滚开,不准碰我!母妃,呜呜呜,母妃!”竟是哭闹着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宁熙公主哄着女儿,眸光阴沉的望着那男子,启唇“都下去,送长琴公子回永乐公主府。”果不其然怀中女儿身子一僵,而后放松。
洛兰幽冷笑,好手段!
洛望舒呜呜哭着抱着宁熙公主,青衫男子表情隐在月色下,晦明难测,声音平稳的行礼“是。”
他料到宁熙公主必定会找他,却没想到洛望舒会出此招,余光中洛望舒半合着眸,泪痕交错,恍然触动心中柔软。
洛兰幽看着他,恍然便想到也曾有个男子,清雅出尘,仿若谪仙,然而就是这么个男人,断了她姐姐的生路,毁了洛氏的前程!
害得她不得不一生困居京华,害的姐姐香消玉殒。
“望舒……望舒……你不能,你不能也这样!你绝不能!”
眼前似乎还浮着那男子淡漠的眼眸,好恨啊……
“母妃?”弱弱的声音唤回了理智。
“望舒,不哭,不怕,有母妃在……”
忘忧,何以忘忧啊!
夜风飒凉,露寒月明。
洛望舒在当夜就受凉发热,不知是什么心态之下,宁熙公主并未召宫中御医诊病,反而找了一位……多年前的旧人。
一天一夜后,望舒安好。
“母妃……咳咳。”
“好孩子,你可算醒了,谢天谢地你要是有什么,我怎么对得起……”忽而噤声。
“是珺儿任性,让母妃担心了……”
“珺儿醒了?还有哪不舒服?”两鬓风霜,面容却如同少年的男子走来关切询问。
“并无大碍。”
“这是……母妃的旧友,你唤他叔父就是。”
“是,望舒见过叔父。”说着就要起身,男子连忙伸手按住她。
“你不必多礼都不是外人,日后当顾惜着自己的身体才是。”
“望舒明白。”
过了几日,望舒身体已无大碍,宁熙公主却拉着她对弈作画,就是不提放她回府,长琴之事也未提一字,心知母妃心情不快的望舒亦不敢多言,恐显露太多反而弄巧成拙。
“兰幽,珺儿身子大好也该回去了。”
“……”洛望舒就见那位叔父俯下身在自家母妃耳畔说了什么,刹那宁熙公主色变,又转过头来吩咐“送公主回府,望舒,你记着,素日里你如何胡闹都无妨但是只一人……”
“母妃!”洛望舒恳求“长琴已然非伶人,何况待女儿真心,母妃又何苦为难他。”
“你!”宁熙公主想要发怒,身旁男子已发话
“你母妃是关心太过,你若是开心自然一切随你的,无需忧心,我与你母妃尚有话要说,你自去吧。”
“是,望舒告退。”
眼看着女儿离去,洛兰幽气的眼睛发红“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话我倒要问你,这么多年旁人不明白我不信你不明白,你如此待珺儿可对得起自己良心!洛兰幽,一别十年,你越发的心狠了!”
“心狠?我待她不好?”
“你若真心待她就不该容忍那姓黎的算计她!十年!整整十年还不够吗,你们想要她一生都活在这方寸之间?若是如此,我宁愿杀了她,也好过她日后……落得凄惨!”
“呵,那你的是什么意思?遂了她的心意让她和那贱人亲近!都是一样的贱人!若不是……啊!”男子一巴掌打在那张秀丽容颜上,咬牙道“洛兰幽你最好放尊重点,那是我的兄长。”
“兄长!哈哈,你的兄长害得我姐姐香消玉殒,害的我不得不困居京华,害的我洛氏现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贱人!若不是他,若不是他,我姐姐还活着……”
见洛兰幽如此激动,泪珠滚滚而落,男子笑容带了三分诡异“你恨他?洛兰幽,你恨的究竟是他,还是恨自己难得逍遥不能为他放弃一切?还是恨他不爱你却爱上了你的姐姐?或是……恨你未曾先遇上他?”
“你胡说!荒谬!”
男子轻蔑一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我警告你,你们最好让珺儿当真如她这封号一般永世欢乐,不然……哼!”
说罢,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