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掌柜把找张千亚麻烦的人打发后,又去向黎浅浅回报,黎浅浅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让春江将他的表现记下,等他升格正式掌柜满月后,再把奖赏给他。
“您打算奖赏他什么?”
“安排他去客栈住两天。”黎浅浅捧着茶杯喝茶。
春江想了下笑出声来,“您是想让他去观摩,老掌柜在新店的表现?”
“也是激励他啊!日后表现得好,不是没机会调去客栈的店做掌柜。”
春寿也乐了,问,“那老掌柜要去哪?”
“可能高升了,可能表现不好,被调回来国都,或者年纪大了要养老啦!”
可能性多了,毕竟老掌柜已不年轻,新店开张,压力不小,难说他能扛多久,不过新店在山上,山上空气好,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如果跟着他上山住,远离他那些猪朋狗友,少给他爹惹麻烦,也许老掌柜能活长一点吧?
春江听黎浅浅这么说,也想到了老掌柜那不成器的儿子,忍不住摇头,老掌柜夫妻两个都忙着工作养家,就把儿子交给老掌柜的娘带,但老掌柜的老娘是个护犊的,是那种不分是非对错的护短,倘若孩子是个懂事的,家长护短倒也没什么。
偏偏老掌柜的儿子就是个浑不吝的,老祖母又娇惯,但凡他做错事,错的都是别人,不是他的错,都是别人带坏他的,幸而家里不是有钱有势,爹娘都只是给人做事的小管事,他虽是浑不吝,但还算聪明,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人不能惹。
唯一的缺点是不能喝了酒,喝了酒脑子就胡涂,老掌柜离开以前的老东家,就是因为儿子被老东家的死对头设计,找他的猪朋狗友灌醉他,然后拱他去打人,被打的就是老东家的孙子。
老东家一家就这么个独苗,从小就宝贝得紧,跟老掌柜家的儿子差不多性子,也是个浑不吝的。
按说两人应该臭味相投玩得来,偏偏两个都想当老大,老东家的孙子有钱,比之老掌柜儿子吃得开,两小早看对方不顺眼,虽然老掌柜是老东家的左右手,但老掌柜的儿子却看老掌柜不顺眼。
说白了,就是在老父眼中,老掌柜比自己得用许多,他吃味儿。
老东家的死对头和老东家打了一辈子对台,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然而死对头比老东家强的是,他不止一个儿子,而且儿子个个都比老东家的儿子强。
老东家早年是自个儿下场,和老对头拚搏,后来挖掘到老掌柜这个能人之后,就由老掌柜出头。
死对头的儿子们那会儿才只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根本不是老掌柜的对手,死对头那叫一个气啊!
等到儿子成材后,他们第一个就拿老掌柜的儿子开刀,在他们父子看来,只要挑拨老东家和老掌柜离心,他们才可能占上风。
于是老掌柜的儿子就被设计灌酒,醉眼迷离下,狠揍了老东家孙子一顿。
人虽无大碍,但老东家到底对老掌柜有所不满,老掌柜也自觉有愧,便离开了老东家。
为此,老掌柜再不碰老东家所经营的生意,老东家做的是杂货和粮食的买卖,他不碰这个范围的工作,等于是将自己以前培养的人脉全数抛开。
说起来也是黎浅浅运气好,遇上这么个能人,正想要重新开始,天宝坊要在赵国国都立足,也是全新的开始,恰好符合老掌柜的需求。
双方一拍即合,天宝坊能在国都迅速立足,除了自己本身的知名度够,实力够硬,掌舵的老掌柜也功不可没。
只是很可惜的是,他儿子浑浑噩噩厮混至今,仍未改进,老掌柜后继无人,没能把自己本事传给儿子,只能寄望孙子了。
但他儿子没出息,眼界又高,给他找媳妇,一找找到他三十高龄,才终于娶到媳妇,至于孙子嘛!现在才牙牙学语中,老掌柜想后继有人还得等,而且还得孙子不被他爹带歪,老掌柜的老妻和孙子他娘不把他宠坏才行。
为此,老掌柜日前找上黎浅浅,想要向她寻求帮助。
黎浅浅今日来此,也是为此事而来。
天宝坊生意很好,老掌柜一路忙乎,忙到午时才有空过来。
原本东家来了,做掌柜的理应早早放下一切过来请安的,不过黎浅浅说了,不必如此,把生意照看好了,比跟她请安这套虚礼要紧。
老掌柜对此深有同感,以前的老东家也是这么说的,可他儿子不这么想,他想的是要压老掌柜一头,看到他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他就开心,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因此耽误了生意。
要遇上客人对此表示不满,少东家就把他推出去认错,铺子里因此对少东家很是不满,明明是他要求铺子里人,只要他来,所有的人得立刻去跟他见礼请安,迟到者不是开除就是扣钱。
天晓得大家忙活了一个月,就为了那点微薄的月薪,结果就为此被扣钱?那当然不成,为了不被扣钱,大家只能听命行事,少东家一来,立刻丢下所有的工作,去跟他请安。
为此得罪客人?那是伙计、掌柜及管事们没做好,自然是他们的错,他一个少东家哪晓得他来巡视时,铺子里有什么客人呢?
千错万错都是铺子里这些人的错,与他何干?
因为如此,铺子里的人对少东家没好感,少东家则认为是老掌柜故意带坏底下的人,把错全记在他头上。
老掌柜一走,少东家立刻就改了这条规矩,底下的人早知少东家想尽办法挤兑老掌柜,但没想到他这么没品,为了刁难老掌柜,不惜为难铺子里所有人,老掌柜在天宝坊做到差事后,不少他以前带出来的人跑来跟他。
新掌柜就是其中之一,当初在粮行,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伙计,为了给他娘治病,他在粮行搬粮,又在账房打杂,一个人扛两份工,拚得很。
他不识字,是老掌柜教的他,也是因为如此,他后来才能做账房,不再扛粮包。
知道老掌柜在天宝坊做事,他立刻辞了工作来找老掌柜,老掌柜知道这人实心,是个死心眼,看他能力不错,便将他引荐给分舵主。
赵国国都那会儿没有分舵,这位王分舵主常常要跑来跑去,老掌柜引荐给他的人,他见过人之后就录用了,新掌柜从那之后,就跟在老掌柜身边做事。
“可惜王分舵主过世了。”黎浅浅若有所思的道。
确实是很可惜,王分舵主是个人才啊!老掌柜是他亲自去请的,新掌柜是老掌柜引荐的人之一,他见过这些人后没有摸底就录用,此举将老掌柜及他引荐来的人彻底收服。
天宝坊是高档银楼,坊内全是金、银、各色珠宝,只凭一面之缘及老掌柜的荐词,就将人留下录用,这些被录用的人是满心感激,因为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他们不想辜负这份信任。
黎浅浅将自己的构想跟老掌柜说,老掌柜眼睛眸子微沉似乎很舍不得,黎浅浅又道,“我知道,都是疼孩子的,肯定舍不得让孩子吃苦,可是咱们换个角度想,他们现在吃点苦,这个苦头是有度的,吃这些苦,日后有出息了,自不会把这些苦楚放在心上。”
她顿了下,“做长辈的看孩子们吃苦,都舍不得,想着有自己护着,他们能一辈子活得快活,只是,万一,万一自己没能活到孩子长大呢?”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年头可活,皇帝都不能保证自己真能万万岁了,咱们不过平民百姓,又如何能保证自己能活到孩子长大呢?更何况孩子打小没吃过苦,学无所成,长大后能做什么?”
能……老掌柜想到了自己的儿子,想到了老东家的儿孙们,想到了老东家死对头的儿孙,死对头教养儿子算是成功的,但教孙子嘛!就跟老东家的老娘和老婆,也跟他老娘一样,对孩子那是一个劲儿的宠!
“我们的鸽卫一开始只收孤儿,因为他们没有父母,想要出人头地就得吃苦。吃苦受累学会了本事,才有本事养活自己,把你孙子放到训练基地去,也没要他吃太多苦头,他有父母在,有你教着,他不必学会鸽卫的本事。”
老掌柜开口问,“那送他去训练基地去做什么呢?”
“让他去看看,不一样的人过的生活。”黎浅浅笑弯了眼,“你家孙子从小有爹娘疼惜,有祖母溺爱,吃顿饭除了三催四请,还得做祖母的低声下气的求他吃,在我们训练基地里,吃饭的时候,是大伙儿抢着吃,有人抢,饭才吃着香,他在家,只有自己一个人,吃不香。”
“再有,吃饱喝足了,想略动一动,祖母和母亲就心疼拦着,这不让那不许,她们是真心疼他,但没消耗,下一餐哪吃得下饭?于是祖母和母亲又是求又是哭,逼他吃饭,换了是你你吃得下吗?”
老实说,老掌柜还真没从这角度想过这事。
别说孩子了,就是大人也吃不下啊!更别说旁边还有人哭着求你吃,或气恼的拿着棍子准备不吃就打人,看着心情就不好,搁谁谁都吃不消。
“那……”
“鸽卫们的能力和人品,你应该都很清楚,毕竟你当掌柜这么多年,和他们合作也不是一两回了。”
那是。老掌柜点点头,“就怕孩子的娘和他祖母不放心。”
“那也是人之常情,我可以理解,不过孩子大了,本来就要出去外头闯,难不成还能带着祖母和娘亲一道儿去?”要真能一起去,她也不反对,反正最后感觉不自在不自由的人又不是她。
老掌柜闻言就笑了。“教主说的是,孩子大了,就该放出去闯一闯,不放他们出去闯荡,哪能知道他们能力到底如何?”
教主说的很对,他们老的也不知道能活多长,万一,去得早,他儿子本就是个没担当没本事的,他祖母年轻时虽在外头做过事,可就因为在外头做过事,才更舍不得爱之入骨的孙子同她当初一样吃苦受累。
至于孩子的亲娘,那就是个内宅妇人,遇事只会哭,男人靠不住,只能仰赖公爹养全家,一旦自己有个好歹,这一家子能靠谁?教里是能帮忙安排差事,可谁来养家?孙子还小呢!
儿子扛不住,儿媳也扛不住,老妻扛,大概扛没多久就到地下和自己团聚了吧?
嗯,这些大人们靠不住,到最后养家重担还不是得落到孙子头上,但正如教主说的,没吃过苦没学过本事,他怎么赚钱养家?
难道要和新掌柜当年一样,去粮行扛粮包,在账房里打杂,当初新掌柜是遇上自己,看他有出息栽培他,他又是个感恩的,知道自己在天宝坊做事,就辞工过来跟他,自己又努力,才能有今日。
他可不敢保证,孙子能像新掌柜当年一样,遇上另一个自己,肯像他当年那样栽培他。
因为和新掌柜当年相比,他家孙子可差得远啦!被娇宠大的孩子,脾气大又娇,嘴巴还坏,看到人不会打招呼不说,还总摆臭脸给人看,活似人家欠他钱一样,这样的性子,自己一旦倒下,头一个受罪肯定是这孩子。
老掌柜一思及此就觉心疼不已,抬眼看向眼前的少妇,肤白似雪眉目如画,笑起来可甜了!但他是知道的。
黎侯爷的嫡母不慈,在黎侯爷父子没有消息那几年,搓磨儿媳妇和孙子,黎三爷顶撞她,为了泄愤,把人给卖了,还交代人牙子把孙子卖到肮脏的地方去,真是令人不解,她一个大人跟个孩子计较不说,还心肠如此歹毒,那可是她名份上的孙子哪!
对孙子尚且如此,对儿媳就更过份了,好好的正室被降为妾室,就是看她没娘家人撑腰,净欺负她了。
黎教主是早产儿,她小哥被嫡母使唤去打水而溺水身亡,她娘动了胎气生下她,却也伤了身子,勉力强撑到教主五、六岁时身故,亏得教主命大,遭人谋害时,被大教主救下。
大教主收教主为徒后,却不曾娇惯她,每天天没亮就起床习武,小小年纪就助张长老在矿场行将关闭时,开了货栈和商队,帮助山里的教众生计有望,又开设天宝坊等商铺,帮教众们有差事可做。
人家一个小姑娘都能吃得了苦,他家孙子在祖母和母亲的庇护下,安安稳稳的长到了十几岁,还没人家本事呢!
教主帮他为孙子找出路,他却还在推拖他祖母和母亲会舍不得孩子吃苦?
“教主,我,我听您的,就让我家那不成才的孙子,去训练基地好好上课吧!就算学不了人家的本事,好歹也能知道点人情世故。”
“那行。”黎浅浅点头,转头让春寿交代下去,春寿应诺转身出去了,她们近日出行,都听刘二的,在身上做了手脚,任是冷佳芸她们当面,也认不出眼前的人,就是黎浅浅她们。
冷佳芸回家后,立刻找冷夫人告状,冷佳意才回房,就被冷夫人派人叫走,张千亚有些蒙,不过冷佳意让她别担心。
“纵使你不是擎天山庄的小姐了,但也还是涎城城主的闺女儿,他亏欠你的,亏欠你三哥的,你越理直气壮,他越不能忽视你们兄妹,我听说,他要把城主的位置传给你哥?”
见张千亚点头,冷佳意笑得越发开心,“那就好,既是如此,我爹和嫡母肯定是要捧着你的,毕竟你亲爹是涎城城主,你哥是未来的城主。”
这话说得虽然现实,但却也很正确。
冷佳意交待丫鬟好生侍候,自己就往嫡母的正院去,走到门廊前,丫鬟正要打帘通传,却被她拦下,屋里冷佳芸正在对冷夫人抱怨,说她不想嫁。
冷夫人不耐烦的打断女儿的话,因为类似的对话,她们已经进行过无数遍了。
冷佳意嘴角轻扬,伸手打帘一个转身越过丫鬟们,直冲到内室门口,“姐姐要真不愿嫁钱小爷,没关系,我嫁。”她笑着对嫡母道,“姐姐既不愿,何不让给我呢?让姐姐心不甘情不愿的嫁过去,还不如我嫁过去,至少我是心甘情愿的,嫁过去之后两家不会因此结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