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门主等人大概死都想不到,自家竟是在这时,就惹恼了这位瑞丰货栈及四海商队的总负责人,等他们发现他们铺子里、庄子上的货进不了瑞丰货栈,四海商队再闲也不接他们几家的单,还在纳闷,他们到底是几时把这位张总负责人给得罪了的。
张长老定了定神,专心听起行商甲和大家聊天,叶家的事、荣国公失宠的事,显亲王一家失宠丢权的事,另外瑞瑶教兴建有间客栈更是让人津津乐道。
听说近来又在丽阳城圈了新址,说是要盖货栈建商队。
行商乙艳羡不已的说,“瑞瑶教旗下的货栈和商队,这几年已然遍及南楚,不少乡野之地产的作物就靠他们送出来。”
要知道,虽说这山里乡野偏僻荒凉地是贫瘠,但天养人,山里有许多山珍美味,很受人追捧,可这些东西有的娇贵得紧,想送出来那可得花好大一番功夫,价格更是居高不下。
想吃,那真只有有钱人才吃得起,不然就得到产地才有得吃。
去产地的路崎岖不平,虽说爱好美食的人不少,但真正有钱又有闲的人,多半爱惜生命,不愿冒生命危险跑这么一趟,想吃就得花大钱。
现在好啦!
山脚下就有商队和货栈,山上打到这些珍禽采到山珍,只要送到山脚下,就有人往外送,不必他们忧心销往哪儿去。
因有商队行走各地,各大城市皆有瑞丰货栈,小点的城市或乡镇也有他们自已兴建的货栈,由瑞丰货栈派人指导,只需在四海商队的货物寄存时算便宜点就行。
南楚不少偏远地区,因各城镇自己经营的货栈而渐有生机。
商业要兴盛起来,平坦好走的道路,是必不可少的,以前大家视造桥铺路的瑶役为畏途,现在大家都晓得,有平坦顺畅通达各处的道路,大家所产的农产品、织布、山珍等物才卖得出去后,大家去服瑶役时就心甘情愿不少。
不像从前,官府还得派衙役看守,饶是如此还老是有人偷懒溜号的。
瑞丰货栈还因此得不少地方官员佳奖,遇到这样的情况,黎浅浅都让张长老出面,之后更是教他让各地货栈栈长出面,一来这是让他们出头的机会,二来也是他们和地方官员打好关系的机会。
他们在地方上,只有和当地父母官打好交道,日后才能从他们那里得到好处。
人说见面三分情,打好交道之后,将来要做什么,官府只会支持不会扯后腿,毕竟他们的作为让地方繁荣起来,获得最大利益的可是当地父母官。
不过商队的兴起,行商们的生存空间也被无形的压缩了,对此,行商们心里不是没怨气的,可是怎么说呢?自家没本事啊!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而且商队虽影响他们的生计,但货栈却又很好的疏解了他们的困境,毕竟出入都带着货,总是有顾及不周的地方。
有了货栈可以寄存货物,对他们来说,相形之下便轻松不少,到了地头要歇息,只要往货栈走一趟,他们就能好好的休息,而且住客栈的时候,也不用租客院放货了。
有的时候,他们也会偷个懒,有短程的商队可捎带货时,便把货托给商队,然后跟着商队一起走,别说,走在路上时都觉安全不少。
尤其是遇上有劫匪出没的地区时,与商队结伴而行,劫匪还真不太敢下手,人太多了!谁晓得里头有多少高手在。
不过那是在南楚,赵国货栈是有,规模不大,商队也有,但不像瑞瑶教这样,货栈、商队都是自家的。
虽然这样的环境有利行商们生计,但也因为货栈不多,行商们不能像在南楚那样轻松,得知瑞瑶教的货栈和商队要发展到赵国来,他们一则以喜一则忧,同时也在幸灾乐祸,如此一来,赵国原来那些货栈可就要大受打击了。
想到以往总被这些货栈主和伙计刁难,行商乙忍不住笑得开心。
行商甲还在和邻桌人谈国都近期八卦,张长老听他们开始重复话题,就觉有些不耐了,正想起身出去外头走走,就见客栈伙计来请,道是客房整理好了。
一夜无话。
哦,不对,张长老父子等人是无话,歇得很好,小谢氏这厢却是急红了眼,因为自她进门,就一直与她同房的张长老迟迟没有回房。
是被哪个妖精给迷住了眼,拉到她房里去了吗?还是……总之小谢氏是夜不成眠,一早奶娘把张小爷抱过来时,被她的形容给吓了一大跳,明明才十七八的大姑娘,昨儿见着时,还水灵灵的像是鲜嫩的青葱一般的姨娘,怎么过了一晚,就像老了十多岁一样?
整个人像是蔫了的茄子一般,没有半点精神不说,眼白还满是鲜红血丝。
这是几宿没睡啊?
张小爷不过才一岁多,虽会说几个字,但到底小,生理需要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事,天大地大都不及小爷肚子饿来得大。
哭声震天价响。
把睡眠严重不足的小谢氏气得要吐血,扬起涂了鲜红荳蔻的纤纤玉指,就要朝张小爷粉嫩小脸招呼去。
“你想干什么?”手腕上的剧痛让小谢氏整个人都弯下了腰。“你要做什么?”张长老厉声再问。
“老爷,妾身不过是想摸摸儿子的脸罢了!”小谢氏满眼委屈的看着张长老,明眸里满是晶莹的泪水,看得人好生不忍。
可惜她面对的是谢家人早就厌烦不已的张长老,小谢氏要是老老实实不作妖,也许日子还好过点,偏她要作死。
谢家人只会拖张家后腿,黎教主却是带他们一家走出矿场,拥有如今一切的人。
虽然货栈和商队都是瑞瑶教的产业,但黎浅浅从来只让张长老出头,自己则隐于幕后,别人只看到张长老的风光,却不晓得他的风光是来自教主。
教主低调不张扬,也是因为大教主保护之举,与黎漱一起长大的张长老,又怎会不知至交好友的心思。
这是把教主当闺女儿养啊!
老实说,他和妻子对自家女儿都不曾这么上心过。
如今想想,他们夫妻还真是委屈了自家女儿,尤其是妻子,对女儿要求甚严,就算女儿出嫁了,也要求她们要夫家帮衬着谢家。
每每妻子对女儿们说这事的时候,张长老总是觉得不对劲,妻子是谢家女,出嫁后帮衬着娘家谢家并没什么不对,可他的女儿们姓张,是张氏女,为什么出嫁后要帮衬的对象不是张家,而是她们母亲的娘家谢家呢?
可是他不能有异议,否则妻子不是对自己冷嘲热讽,就是不跟他讲话。
以前长期待在矿场,他见识不多,不晓得这有什么不对,直到开设货栈和商队,行迹遍布整个南楚之后,总算见多识广了,才转过弯来。
妻子没什么不对,只是被他纵得心大了。
不过妻子是和他一路苦过来的,容让她,是应该的。
轮到小谢氏时,她还想处处跟她姐姐相提并论,要求他比照办理,要照拂她的娘家人如待元配妻子娘家人一样?
也太理所当然了点。
想到这里,张长老朝抱着小儿子的奶娘道,“把孩子抱去大奶奶那里,以后,你就带着小爷住在大奶奶那里,”
奶娘抱着张小爷满眼惊骇,老爷这是要夺了姨娘教养小爷的权利?
小谢氏的奶娘半扶着已然瘫软在地的小谢氏,不敢相信的看着张长老,“老爷?”
张长老冷冷的扫了谢奶娘一眼,谢奶娘浑身一抖差点把手上扶着的小谢氏给甩出去。
“谢奶娘这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奴奴婢不,不敢,不敢。”谢奶娘结结巴巴的说道。
“你去给王奶娘帮手,一会儿就把孩子送过去。”
啊?这么快?谢奶娘不禁惊讶的张大了嘴,扭头看小谢氏一眼,这可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就这样被老爷给送走,她自个儿难道没有话说吗?
小谢氏心里有怨,眼泪流满脸,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张长老见状,对王奶娘道,“你先把孩子抱过去,然后过来把小爷的东西全都收拾带过去。”
这是不打算让谢姨娘养着孩子了?不会安顿好,又把孩子送回来吧?王奶娘想了下,到底不敢得罪谢姨娘主仆,老爷虽是一家之主,可他难得插手管后宅事,再说了,老爷这回出门只带了谢姨娘,回头只要谢姨娘服个软,怕老爷难过美人关啊!
想到这里,她柔声的对谢姨娘打了声招呼,才抱着哭得累了开始抽抽噎噎的张小爷去张大爷住处。
张大爷一家子才起,就听下人来报,说老爷做主,让小爷过来和大哥大嫂同住,夫妻两面面相觑,不知老父想做什么?
张大奶奶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忙起身更衣,让奶娘进门,别抱着孩子在外头吹风怕孩子受寒。
她把孩子抱过来,肚子饿的张小爷对大嫂露齿一笑,直把人看得心软如水,“这是还没吃吧?”
“是,小爷饿坏了。”王奶娘心疼孩子道的摸着小爷的头。
“你不是奶娘吗?没奶水了?”
张大爷在她们说话时就先出去了,张大奶奶便让王奶娘坐炕上回话。
王奶娘苦笑,“奴婢有奶水的,只是姨娘说,早上她来喂,不让奴婢喂小爷,可姨娘有时起得晚……”
孩子饿的时候就一定要吃,不给吃就哭,张大奶奶养过孩子,又有孙子了,怎么会不知道,当即就让王奶娘先给张小爷喂奶。
“大人能忍,这么小的孩子可不能忍,明知道自己起不来,还不让人喂孩子,这不是委屈了孩子吗?”
王奶娘回以苦笑,她知道谢姨娘为何要么做,无非就是嫉妒小爷同自己亲近,而对亲娘不理睬呗!
这孩子别看他小,可聪明着呢!就算那是他亲娘又怎样?他亲娘老让他饿肚子,光这一点,孩子就不肯亲近她。
“算算时间,小爷也该吃稀粥了吧?”孩子略大就要吃粥,不然光喝奶哪够。
王奶娘点头称是,“不过姨娘说孩子还小,不想他太早喝粥,奴婢跟姨娘说过,谢奶娘也跟姨娘说了,只是……”
谢姨娘一意孤行,她是主子,她和谢奶娘只是仆,她们能劝却不能拦,只盼小爷到大奶奶这里,能过上好日子,至少别再老饿肚子了。
张大奶奶点点头,“我明白了。”
王奶娘喂好小爷就把孩子暂交给张大奶奶,自己则回姨娘那里收拾小爷的东西。
谢奶娘早就在此整理,不过没什么进展,因为谢姨娘一直在旁阻拦,一会儿说自己会想儿子,要留他的东西下来,一会儿又说,可怜的孩子不能没有娘,然后哭天抢地的拉着谢奶娘的手,不让她收拾。
王奶娘心道,净会扯后腿啊!希望小爷日后不要再回到谢姨娘身边,不然他这辈子都要被亲娘扯后腿,日子怎么好过得起来?
正当谢姨娘闹腾得欢,张长老派人过来了,来人是张长老身边的心腹管事,“老爷派我过来看看,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收拾好吗?”
“快好了,快好了!”谢奶娘护着谢姨娘,不敢说姨娘一直在旁捣乱,王奶娘也不想得罪谢姨娘低头不语,只是手上动作加快了许多。
心腹管事看谢姨娘一眼,冷笑道,“姨娘,老爷请您过去议事。”
“嘎?”议事?有什么事是需要她过去议的?谢姨娘忽然想什么似的眼睛一亮,谢奶娘闻言也喜上眉梢,该不会是老爷改变主意,要扶正姨娘了吧?
谢姨娘丢下手里儿子的波浪鼓,起身让奶娘帮她收拾整齐,披上厚重的斗篷,由谢奶娘陪着她与心腹管事会合,一起去见张长老。
王奶娘这厢忙带着小丫鬟加快收拾的速度,务必要在谢姨娘回来之后把东西收拾好走人,否则不管谢姨娘此行高不高兴,肯定都会让她们收拾东西的速度受影响。
就在王奶娘她们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开后,谢姨娘主仆跟她们前后脚回来了。
谢姨娘一进门就生气的抓起手边的东西往地上砸,也不管砸得是什么,直到脚上感觉到热辣辣的疼,才发现刚刚砸的竟是放在门边的一壸茶。
大概是丫鬟沏好茶后另有差使,便把茶壸放在门边的矮几上。
谢奶娘也没逃过一劫,事实上她受的伤比谢姨娘重得多了,因为砸落在地上的茶壸是掉在她脚前,谢姨娘因有谢奶娘挡着,只受到轻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