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繁华,瑞瑶教的锦衣坊和天宝坊,就开在东市青雀大道上,此地有许多商铺聚集,还有不少赵国、东齐等异国商人开的商号,锦衣坊占天颇广,是这些年买下邻近的铺子,逐步扩建的。
天宝坊则不然,维持着刚搬到此时的规模,不过生意却是最好的,但因无处停车,所以客人到此下车后,就让车夫驾车离开,待约好的时间到了,车夫再驾车过来接人。
虽然有不少人抱怨,可是这附近的商号都是如此,大家也只能忍了,不过抱怨归抱怨,每到天宝坊出新货时,这些抱怨的客人还是如期而至。
没办法啊!人家别的商号为了拉住客人,采取了送新货上门任客人挑选,但天宝坊就是不和大家合流,只是人家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天宝坊的首饰可都价值不菲,若每个客人都要人把新货送上门任挑,万一半道上出了差池,要算谁的?
而且新季上市,每个客人都想抢头香,这一家家送去挑,几时才轮到自己家?
还是请客人们移驾店中,新品统统在店里,大家可以第一时间看到所有的新品,并下单,这下单的顺序可是关系到,客人何时能取货。
最重要的是,天宝坊有许多新品是限量的,因此这排序就更加重要了,若像别家商号那样的作法,谁知道这排序准不准确?
天宝坊现在的作法是,那位客人订了那号新品,就会大声在店里喊出来,然后就是所有的伙计齐声向客人道贺致谢,这序号无从作假,且会在客人订制的首饰上刻上序号。
这让天宝坊的首饰,拥有了其独特性,也让京城这些贵人们趋之若鹜,谁不想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拥有天宝坊专属自己的首饰,便成了京城上流社会的爱好。
尤其是在年初时,新推出了套专为男士设计的新品之后,更把天宝坊的名声推到了新高点。
男人一样要梳髻,要用发簪,还有许多小物什,天宝坊把这些男子用品,以松、竹、梅为主,设计出各式各样的用品,如以金或银,或以金、银两色做的镂空小盒,专用来盛装鼻烟壸,圆球状的装熏香球,扁圆状小盒中可置放玉佩。
总之林林总总,让女子看了爱不释手,买来孝敬父祖兄长,或给丈夫儿孙,一经推出,男士用品的销量是直线上升,掌柜还特意请示分舵主,是否要多聘请几位金银匠师父,不过得到的回复是,不需要。
之后京里不少银楼也陆续推出类似商品,不过就算做工也很精细,甚至还推出更多花色,但天宝坊的销量一直稳占鳌头,就算下订之后得等上一年半载的,仍旧有不少客人愿意等,为什么?就为了这独特性。
这在商品上刻上序号,自然也传出去了,别家银楼当然也学了,只是,终究敌不过天宝坊是原创。
除此之外,锦衣坊也开始在成衣上加上流水编号,至于高订,自然就是下订时的序号及商品品名及编号,若是衣服出现非暴力非外力造成的损害,可以去原购买的铺子,依此要求赔偿。
当然,从开卖至今,从未出现提出这样要求的客人。
季瑶深跟着几位姐妹下了车,跟着引路的侍女,走进锦衣坊,她因腿伤有段时日没出门了,所以对天宝坊和锦衣坊,采取的新销售手段是毫无所悉。
她的丫鬟们虽在府中听了不少,可到底不是自己主子的产业,与她们没有关系,所以她们听过就算,也没人想到跟季瑶深说一声。
今日正好是锦衣坊春季服饰第二波新品上市的日子,季瑶深直到坐下之后,听到邻桌的人闲聊,方才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季芳宜一派人去请,这些姐姐妹妹们就来得如此快速整齐,她却连早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原来她们早就准备着要来锦衣坊,怪不得季芳宜一请,她们便来了。
能少花一点钱,买到自己喜欢的衣服,何乐不为?
倒是季芳宜大吃一惊,这些年她在夫家内宅,不是和丈夫的妾室斗,就是和妯娌们斗,天天一睁眼就是和人斗来斗去没个停歇,对这些商家的促销手法,那有心情去多想,莫怪她到现在,才晓得自己一时心血来潮,提议来逛街,竟然正对人胃口,本来她还想着,要求大家这么早出门,她们会不会在心里骂她,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只是看到这么多漂亮的衣服,季芳宜真恨不得全买了回去,可惜,得自己出钱!她纵有嫁妆,但她还想着二嫁,若真能如愿,远嫁到云天堡去,公中可不会再为她出嫁妆了!那么她那点东西,会不会让人瞧不上?
她是听说了,云天堡的少堡主给季瑶深送了不少好东西,那是指名送给她的,就算家中姐妹们瞧了眼红,也没人敢开口说什么。
季芳宜倒是想着,日后等她的婚事落定,就跟季瑶深开口要过来,毕竟已各自婚嫁了,她怎好留着前未婚夫送的东西,如此可是会引来婆家非议的,她是好姐姐,可不会吝惜这个提醒妹妹婆家的好机会的。
季芳宜看着楼中诸女,抢购热烈的场面,不禁又想,这黎教主如此生财有道,也不知这一早上能赚多少银子啊?等她将来出阁,这些产业势必要留在娘家,若自己能嫁入黎府,不管是给她那个哥哥作妻子,就算不能插手管这些铺子,也能从中分红吧?
当然啦!若是能让她负责管这铺子就好了!到时候,她看顺眼的,就给她们折扣多一点,不讨她喜欢的,就原价出售,看谁以后敢不再巴着她。
“四姐?你还好吗?”季芳宜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季瑶深略失神。
怪不得父王会被小蒋氏这徐娘给迷走,她们母女生得真是好看极了,两眼明灿如星,瑶鼻挺直,秀眉妩媚,唇若点朱欲语还休,真真是比她好看。
“四姐?”听到季瑶深的声音,其他人也看过来,见季芳宜似乎精神不怎么好,便跟着开口唤她。
顾侧妃如今分管着家,纵使她的女儿不怎么讨人喜欢,大家还是得讨好着,再说现在是在外头,总不好让人以为她们王府姐妹不合吧?
季芳宜朝大家笑了下,道,“今儿起得有点早,所以有些困。”
“那是,知道今儿春季新品又要上市了,我可是已经连着三天睡不着了。”
“听说这一波新品,有黎教主的手笔呢!”
“是吗?”
季瑶深她们这桌带起了话题,连带着周边的几桌也跟起聊起来,还有姑娘干脆把侍女叫过来询问。
就见那侍女甜笑着回道,“因为我们药堂堂主的女儿最近要出阁,她与我们教主情同姐妹,所以教主特地为她设计了好几套新衣,请绣娘赶制的时候,被我们掌柜看见了,掌柜的见样式和花色都别出心裁,便与教主商量,请她释出图样,做成新品以飨贵客,教主好不容易才答应的,不过坊中新品还是和新娘子的新衣有所不同。”
接着她便详细介绍起这几套,还未亮相的衣服。
才说完,就看到负责示范的侍女,已经穿着春季第二波新品出现了,就见好几位身形窈窕的侍女,穿着刚刚侍女介绍的新衣,婀娜多姿的款步于宾客之间。
如今是冬日,看到如此鲜嫩色彩的春装,忍不住眼前一亮,再看她们梳的发髻,却有少妇及未婚少女之分,大家不禁看向方才口头介绍的侍女。
“这几套款式,若是采用喜庆的大红、桃红、朱红,可作初为新嫁娘的服饰,若用鲜嫩如粉红、嫩黄、粉绿等色,则适合未婚少女穿着。”
大家听她这么说,纷纷细细打量起几套衣服的细节,这才发现,除了颜色不同之外,款式其实都一样,就是衣上绣样及一些小细节略不同,如腰封上绣的,新嫁娘的开口笑石榴花,或未婚少女的裙襬是鱼戏莲花。
侍女接着又指引大家看向场中侍女的发上花簪,因是春装,所以搭配的花样也是春日常见的。
场中就有人问了,这可是天宝坊春季新品?
示范的侍女轻声细语的回道,“奴身上的,是和衣服配套的首饰,不知天宝坊有无出售。”
回话侍女的装扮,是甫出阁新嫁娘,因此大家就猜,她身上的首饰应也是黎教主设计的,是跟衣服做搭配的。
一旁作少女打扮的侍女则道,“奴身上的饰品,是今年春季推出的。”
天宝坊的新品是当季推出,锦衣坊则会早一季,像冬季推出春装,过年前后就会把客人订的衣服送过去,一开春就可以上身不用等待。
季芳宜坐在底下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心中的天平一会儿倾向商少堡主,一会又偏向黎家兄弟,只是她见过商少堡主,但黎家兄弟,她可就一点印象都没有。
季瑶深不知道她心里正捉摸不定,只觉得这位姐姐今天有点不在状况,她费那么大功夫,把自己弄出门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她想了想,最后让攸惠通知商少堡主一声,又借更衣的时候,同掌柜提了一句,掌柜笑着对她点点头,“您放心,奴这就派人跟教主说一声。”
“多谢了。”
“您太客气了!对了,日后季小姐虽不在京中,不过南城、水澜城都有我们的铺子,日后若有所需,欢迎您继续光临。”
季瑶深笑着点了头,不知道云天堡有没有和锦衣坊一样的铺子,若有,只怕她成了少堡主夫人后,就不好只穿锦衣坊出的衣服,而舍自家铺子出品的衣服不穿。
等她回来时,就发现季芳宜不见了,一问才晓得,原来季芳宜不曾在锦衣坊买过衣服,所以锦衣坊中没有她的尺寸,侍女知道后,就请她先去量身。
其实是可以稍候再量,不过掌柜的传令下来,侍女只能照办,幸好这时示范的侍女已经都退下了,现在还没开始竞买。
对,今天的购买方式就是竞买,还限量,所以趁这个空档,去更衣的人不少,量身的也不在少数,尤其年节将近,又是冬日,大家难免吃多了,身材略变形,所以一定得重新量身,要不然等新衣做好送来,却穿不进去,那可真是人间一大惨事啊!
不过,掌柜吩咐人给季芳宜量身,自然是别有用意。
季芳宜量身完,重回姐妹之中时,掌柜那里也得了消息,“这是季四小姐的?”
“是。”负责给季芳宜及其丫鬟量身的侍女颌首,一垂眸就看到掌柜手心里的小瓶子,心里对这些贵女有着无限的鄙夷,真是没想到,这些高高在上的贵女们,心肠竟然如此恶毒。
“她竟然是自己收着,没让丫鬟带着?”
“她大概是不相信丫鬟吧?”侍女撇了嘴角,“您不晓得,刚刚给她身边的丫鬟量身时,不小心蹭到她的手臂,她竟是疼得瑟缩了下,这量身尺不过搭在她肩头上,她就抖得跟什么似的,好像我要害她似的。”
她们在坊中,帮不少客人量身过,其实不止侍候人的丫鬟身上会有伤,不少名门贵妇,身上也是带伤的,其中还有对是名声在外的恩爱夫妻,当她发现对方上的伤痕时,简直不敢相信,没想到那个号称爱妻的吏部郎中,私底下竟会打老婆?
还有太仆寺侍郎的娘亲,是以疼爱媳妇出了名的老好人,但有谁知道,她身边的丫鬟个个带伤,听说老太太脾气很大,她三个儿媳出身来头都不小,她受了媳妇们的气,没地儿发,就拿身边的丫鬟们出气。
不过老太太很精,每季都会施以小惠,换取这些丫鬟的守口如瓶,要不是她擅于观察,怕是会同旁人一样,被老太太表现出来的和善慈爱给哄了去。
掌柜的想了下,把小瓶子还给她,低声交代几句,侍女闻言不禁跳脚,“明知她要使坏,还把这东西还给她?”
“不然呢?难道你要让她起疑?她来量身却失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觉得她会不会追究?要是让人知道,我们趁给人量身时,摸走对方身上的东西,会怎么样?”
侍女听了一惊,遂低声应诺,转身出去了。
掌柜的则坐在屋中等候,教主得了消息后的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