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应付完谨一等人,何大奶奶眉头深锁,一众丫鬟仆妇们皆噤若寒蝉,大丫鬟倒了杯热茶,把她面前那杯已经冷掉的茶换下,忽地端茶的手被紧紧握住。
“奶奶?”
“你说,他们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丫鬟们面面相觑,怎么说呢?看起来方才那两位与大奶奶的对话,看不出什么不妥来,可仔细回想,又似是字字句句都有深意在。
大奶奶会问她们这种话,应该也看出来了,只是她们能怎么说?
大丫鬟们低头不语,一直想在何大奶奶跟前露脸的一个婆子便壮着胆子上前,“奶奶莫急,要奴婢说,他们应该是没看出什么来。”接着好生拍捧了何大奶奶一番。
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才有机会靠近主子,难得有露脸的机会,自然是要好好的表现。
何大奶奶却听得心烦,婆子说的这些话空泛得很,她想要听到的是肯定确切的答案,而不是虚泛的拍捧。
听没几句,就扬手打断婆子,“行了,你下去吧!”她转向昨晚领车夫进门的大丫鬟,“采莲,昨儿交代你的事,确定他已经办好了?”
“是。”采莲低眉顺眼的柔声应道,何大奶奶看着她的眼里滑过一丝恼怒,眼尖的看到采莲脖子上的印痕,她才舒缓了眼里的郁气。
“等他差事办好,回头我做主,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采莲闻言身体微微一震,身侧的手紧攒住裙襬,随即似想到什么般的松开来,她曲膝福礼,“谢大奶奶恩典。”
“你们都看到了,好好的当差,日后亏不了你们的。”何大奶奶趁机对屋里众人道,知晓内情的几个大丫鬟,暗暗对采莲投以同情的目光,面上却要大声的应诺。
鱼贯步出内室,大丫鬟之一的采月这才拉着身边的采菊,“大奶奶明知那阿德不是个良人,为何……”
“咱们做丫鬟的,就是主子的人,主子吩咐你能不听吗?”
“可这也太委屈采莲姐了吧?”说话的采月略有不服,采菊却道,“你若这般想,日后有的是委屈让你受。”
采月大为震惊,不敢置信的望着采菊,采菊淡然笑道,“小姐要找人办事,咱们帮不上忙,难道还吝惜己身,不肯为小姐分忧吗?”
这话一出不止采月目瞪口呆,就是旁边几个二等、三等的丫鬟也都听傻了。
是啊!她们都是小姐的丫鬟,小姐要用她们去拉拢人,她们难道能说不?采莲之所以会拔得头筹,不就是因为,她曾经意图勾引大爷吗?大奶奶虽没把大爷放在心上,但也不许自己的丫鬟觊觎自己的丈夫。
因此一逮到机会,就把采莲给推出去了!
大奶奶还真狠!
采莲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就这么给阿德那浑虫给祸害了!而且还是无媒苟合,若没有大奶奶发话,采莲就算怀了孩子,也没办法出嫁。
采菊见大家都把话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言,她得好好想一想,看看要如何自助,从大奶奶这儿脱身离开。
采莲还在何大奶奶身边,阿德的娘亲得知大奶奶发话了,兴冲冲的赶过来,真是没想到啊!她家那个儿子还能娶上大奶奶身边的大丫鬟,这可是天大的荣幸啊!
大奶奶身边的丫鬟就数采莲最漂亮,又会来事儿,她家阿德能娶到这么一个媳妇,日后就不愁前程啦!
此时的阿德已经与老王叔会合,探头看了下屋里,见何蘅燕主仆老老实实的蜷缩成团,便放下心,老王叔端了茶水和吃食,把门板下方的栓子打开,原来门板下方有扇小门,他从小门把吃食和水放进去,又把门锁上。
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也不急,东西放下后就走。
何蘅燕缩在斗篷下簌簌发抖,丫鬟比她更惨,她没有斗篷御寒还又饿又渴,听到外头没声音了,她就悄悄的爬起来,过去把吃食和水拿过来,“小姐,小姐,吃东西。”
“不吃。”何蘅燕嘟着嘴不屑的睃了下丫鬟手里的吃食,嘴里硬气,肚子却不争气的发出声响,丫鬟强忍着饿,把那冷硬的馒头递到何蘅燕手里,“小姐,不吃不行,吃了,咱们才有力气,要不然等有机会能逃,却因没吃饱手软脚软跑不动怎么办?”
丫鬟是知道饿肚子的感觉的,虽然进府侍候小姐之后,就不曾再饿过肚子,可是那种感觉真的一辈子都忘不掉。
何蘅燕从小到大没饿过肚子,不知道肚子饿会手软脚软,听丫鬟这么说,便拿过馒头吃起来,她可不想真有机会逃时,却败在手脚发软上头。
隐在暗处的鹰卫看她们两狼吞虎咽吃得凶猛,差点给吓得从藏身处摔出来,不是说二长老家的孙女,是按世家千金的规格教养的,不过才饿个两餐,吃起东西就成这德性了?
还有这两姑娘也太没警觉性,东西拿过来就吃,不怕人家在吃食里下药哦?何大小姐也真是个蠢的,怕不吃会饿到手脚发软,咋就没想到,吃食里若被下软筋散,饱是饱了,但手脚一样会发软啊!
下软筋散还好,怕就怕就下春药之类的,好好的大姑娘给玷污了,就算被救回来,清白没了,一辈子都毁啦!
鹰卫忘了,这下令掳人的是何大奶奶,自家小姑子的清白若毁在她下人手里,婆家饶得了她?
他暗和鸽卫抱怨一二,鸽卫们无言以对,心说,大爷您想的好阴暗啊!幸好何大奶奶没这么歹毒。
不过也因为鹰卫的提醒,鸽卫们很小心的防范老王叔他们动歪脑筋。
那个车夫阿德不敢对何蘅燕起色心,但对她身边的丫鬟,就没有克制自己的欲念,不过老王叔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人的德性,深怕他一时冲动会坏事,不停的使唤他做事,一会儿让他去采买厚被褥及取暖的炭,一会儿又让他去成衣铺子估买厚实的衣物,不止他们两个大男人的,还有大姑娘们的,总不能让小姐的小姑子受委屈太过。
老王叔自个儿也没闲着,拿着槌子在何家马车上敲敲打打,最重要的是把何家的标记弄下来,另外再弄个新的上去,又把新买来的皮毛鞣软,将车厢的缝隙给补起来,免得冷风会从缝隙里灌进去。
边敲打,他忍不住和阿德抱怨,“不是说姑爷家家大业大吗?怎么给姑娘用的车,这么不讲究啊?你看看,这要是走长途,坐车里的人怕是走到半道,就病得七七八八了。”
阿德是见过何家的富贵的,“这辆车就只是载何家那姑娘进城用的,又不走远路,自然没那么讲究,再说了,你懂什么?不就是给小姐看门的嘛!”
老王叔没好气的啐他一口,却不再说什么。
在东齐时,他没见过阿德这男人,要他说,这男人不牢靠,若有旁人能用,顶好是别用他,可是他见不到小姐,没法子跟她建言,只能勉强用着他。
等老王叔把车弄好,阿德又溜回何府去,他还没进门,就让他老娘拦住了,“小姐叫你请人写的信呢?”
“在这儿哪!我办事您老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
婆子拿出信,似模似样的看起来,其实她压根不识字,阿德也不拆穿她,只指着信上的字念给她听,婆子听了点点头,“信留给我,这个给你。”婆子把装着银票的荷包给儿子,再三叮嘱他要小心谨慎,别被人逮着。
阿德捏了捏厚实的荷包,满意的笑了,没有多跟老娘说什么,转身走远。
婆子看着儿子走远,这才转身回去。
不久,何大奶奶屋里发出尖叫声,何府总管接了消息匆忙赶来,“这是怎么啦?”
“听说是大奶奶的陪房接了封信,她不识字拿进府来请人念给她听,谁知这一念就出事了。
何大奶奶一看到何府总管来,就好像见到了主心骨,“你快看看,这信上写的,不会是真的吧?”
原来歹人真的来信勒索了!
何府总管不敢擅专,急忙派人去请黎浅浅等人过府一趟。
黎浅浅等人很快就到了,同来的还有将军府的总管。
何大奶奶不解的问,“怎好劳驾将军府的人走一趟了?教主您这可折煞我们了。”
“何大小姐到底是与我一同出门时出的事,还是小心点的好。”
这是什么意思?
“我爹说了,为了不让歹人心存侥幸,还是让人去官府报案的好。”
“可是他们信上说了,不能让官府的人知道。”
“你放心,我爹正奉皇上之命,筹建支新的护卫队,我爹已经呈报上去,皇上也已经准了,襄我爹率人跟着府衙的人办案,定会将歹徒绳之以法。”
黎浅浅拍拍何大奶奶的肩头保证着,有她爹和哥哥们出马,那歹人定然是无所遁形!
何大奶奶被她拍差点吐血,乱套了!乱套了!不止衙门的人要掺和进来,还有黎家军?何大奶奶后悔了,不该急于一时,挑在何蘅燕跟黎浅浅出门时下手。
原先黎浅浅他们没派人来,她还暗暗嘲讽了一番,祖父不是说黎漱很精明,黎浅浅很机灵,他们要真精明和真机灵,怎么会没看出是她派人下的手?谨一他们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被看穿了,暗自心惊了下,不想接下来完全没动静,她也就放下心来。
万万没想到,人家不止去衙门报案,还跟皇帝报备了,让黎家军跟着一起办案,好借此训练他们。
黎浅浅看着何大奶奶一张俏脸变得惨白,心里暗笑,叫你算计我,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