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朝忠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香子的要求,他不好拒绝,香子可不比那个愣头青吉田俊介,如果推三阻四,恐怕会引起她的警觉。
不过刚才给北原香子的那张照片,却不是“佐尔格”的本尊,那张印有“佐尔格”真容的照片早已被耿朝忠烧掉了——虽然耿朝忠并不排斥杀几个苏联人,但佐尔格却不同,两人之间毕竟有所交情,更何况,佐尔格还救过他的性命。
更重要的,佐尔格很可能还和朱胖子在一起,一旦被特务处或者日本人找到佐尔格的下落,那意味着朱胖子也同时有危险,这个风险,耿朝忠可是万万不愿意冒的。
“你在想什么?”香子看着耿朝忠。
“没什么,”耿朝忠扫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我得把那个小家伙放出来了。”
“放他干什么,让他吃个教训,咱们正好多聊会儿。”香子明显不愿意。
“他父亲跟我有点交情,意思一下就可以了,不好太过分。”耿朝忠一边解释,一边站起身来。
“那好吧,下车我们再联系。”香子只好无奈点头。
.......
卫生间里,吉田俊介正看着窗外发呆。
他没想破门而出,也没想着大喊大叫,倒不是怕丢人,而是突然明白了父亲的用意。
这个所谓的周先生,显然不是平常人,刚才兔起鹘落的那几下,绝对不是一般人做的出来的,即使是警察本署刑事课的老警察也不见得做得出来,联系到父亲说的特高课,吉田俊介已经猜出了几分。
相反,现在的他竟然有点兴奋和期待,这个周先生,到底会带给自己些什么?
正沉思间,门锁突然响了,紧接着,一个声音传来:“不错,挺能沉得住气,出来吧!”
“周先生,刚才是俊介无礼了!”
吉田俊介猛地一鞠躬,却不防卫生间狭小,一头砸在了刚刚打开的门上面,顿时“哎呦”一声,捂着脑袋蹲了下去。
“呵呵,不用客气。”耿朝忠笑了。
吉田捂着额头不好意思的走了出来,耿朝忠一瞅,已经青了一大块,隐隐鼓起一个小包,不由得暗自好笑,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或许你也猜到了,我并非你口中的支那人,”耿朝忠注视着面色忐忑的吉田,“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嗨依,周桑,父亲是想让我跟您学点东西!”吉田俊介诚恳的点头。
“嗯,学东西,以后多的是机会,我先交待给你一件事。”耿朝忠看了看窗外。
“您说。”吉田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下车以后,你就不用跟着我了,找个地方住下,买一些当地的土特产,然后每天下午3点到5点,就在火车站门口等我,能做到吗?”耿朝忠开口道。
“能,这太简单了。”吉田露出失望之色,接着又开口问道:“您打算在室兰呆几天?”
“可能一天,也可能几天,这你不用过问。”耿朝忠面色淡然。
“嗯,周桑您放心,我一定照办。”吉田连连答应。
耿朝忠没有再说话,看了一眼几米外香子的背影。
打发走了春日,却又来了个更难缠的香子,耿朝忠突然有点后悔之前的决定了。
...........
下午四时许,列车终于来到了耿朝忠此行的目的地,室兰郡室兰町。
室兰郡是一个小型城市,大约只有十几万人口,很多人还都是从本州过来的移民——北海道本来就是虾夷故地,明治之后才开始大规模开发,换句话说,这里的人绝大部分都不算土著。
耿朝忠下了车,提着自己的小行李箱,随口嘱咐了吉田几句,然后快步走出了火车站,没多久,香子也提着一个白色的行李箱走到了耿朝忠的身边。
“你把那个后辈打发走了?”香子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嗯,带着他不方便。”耿朝忠说道。
“确实不方便。”香子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在想些什么,”耿朝忠对香子的表情很是无奈,“我是结过婚的人了,你最好不要老用那种表情看我。”
“哪种表情?”香子眨了眨眼睛,挽住了耿朝忠的手臂,“正如你所说,夫妻二人结婚后回乡探亲,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耿朝忠有点头疼,但却实在不好说什么,问题是,自己对室兰町并不熟悉,尤其是那个自己“从小长大”的,所谓的“北炭轮西制铁厂”更是一无所知,即使是街边的街道也很陌生。
但至少方向还是知道的——两人沿着街道一路向北,香子像个小女孩一样,指着沿途的各种建筑物问动问西,耿朝忠只好根据建筑物的成色判断年份,然后随口胡诌一些往事——好在香子对北海道也很陌生,耿朝忠聋子糊弄瞎子,倒也说的有模有样。
“我记得这里有个车站的,那时候还是马车,一次就能载几个人,车费好贵的,一次就要一厘钱。”耿朝忠站在一个印有很深车辙的站台面前,信誓旦旦的向香子介绍。
“是吗?虾夷还真是落后,我小时候已经有了电车啦!”香子东张西望的看着四周穿着和服,头上还顶着各式各样筐子的日本妇女。
“呃,我们北海道是很落后,不过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说‘虾夷’这两个字。”耿朝忠汗颜。
“那好,怎么车还不来?”香子用手搭起凉棚,向着远处张望。
“估计一个小时才有一班,说不定快来了。”耿朝忠有点忐忑。
“来了来了!”
耿朝忠话音刚落,远处已经传来了马车的踏踏声,没多久,一辆由两匹马拉着的平板车停在了附近,上面还拉着几个男男女女,衣着古朴,显然是乡下人进城的模样。
“哈伊,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一个满脸皱纹的农妇好奇的打量着两人。
两人一个穿着西装,一个穿着洋裙,一看就是从外面回来的外乡人。
“我们在等车,”耿朝忠解释,“我好久没回来了。”
“哈伊,这里没有车,车站在那边,”那名农妇指着南面,“从明治时候就没变过啦?年轻人,你是有多久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