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北平,当仇越领着云蔚走进燕大图书馆的时候,耿朝忠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终于到了!
仇越则快步跑到耿朝忠面前,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说道:“周协理,这是我的堂弟,念过几年书,想来北平谋个差事,还请周协理相一相,给个机会,小的在这里给您作揖了!”
“行,你去吧,我跟他谈谈!”耿朝忠挥了挥手。
云蔚脸上带着诚惶诚恐的微笑,跟着耿朝忠走进了里屋。
关上门,耿朝忠伸出手,狠狠的拍了一下云蔚的肩膀,然后用力的拥抱了一下,云蔚也不再掩饰脸上的激动之情,颤声道:
“六哥!”
“这两年,你受苦了!”耿朝忠指了指椅子,让云蔚坐下。
“六哥您言重了,我在钟表店吃香的喝辣的,受什么苦?倒是我听说您在老虎桥........”云蔚沉声道。
“我在老虎桥舒服得很,简直就跟家一样!”耿朝忠哈哈一笑,然后开始仔细的打量云蔚。
寸头,双颊紧锁,嘴唇紧抿,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十分接近日本人。
耿朝忠点点头,顿了顿,开口却是纯正的日语:“上个月上海的天皇诞辰纪念日,你参加了没有?”
“参加了,跟着北川君去的,人很多,也认识了不少朋友。”云蔚同样用日语回答道。
“有没有人怀疑过你的身份?”耿朝忠又问。
“没有,我在钟表店呆了小半年没出去,直到一年前才开始跟一些朝鲜籍日本人接触,去年八月份才加入了虹口区的日本侨民社团,还在黑龙会里做过一段时间,这大半年里,绝对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云蔚信心自若的说道。
黑龙会,是日本源远流长的特务组织,早在满清时期就开始在中国活动,也是在中国大陆分布最广泛的日本特务组织。
“好,日语过关,”耿朝忠满意的点点头,“我的意思,你应该猜到了几分吧!”
“六哥的意思,是想让我打入日本人内部?”云蔚目光炯炯。
“不错!”耿朝忠点点头,“六组里面,你日语最好,并且为人谨慎,最适合从事潜伏工作,更何况,热河是你老家,对你展开工作也有利,所以我来北平,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六哥要我怎么做?”云蔚问道。
“我要你,打入北平日本特高课!”耿朝忠开口道。
“特高课?”云蔚的神色一凛。
“不错,北平的情况你可能也听说了一些,前段时间王站长在北平损失很大,弟兄们可以说伤亡殆尽,我受处座命令在北平展开工作,但想要对付日本人,仅仅靠暗杀是远远不够的,我需要一个鼹鼠,钻在特高课的内部,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耿朝忠严肃的说道。
“六哥,我知道了,不过,我在上海也了解过一些,特高课的人员一般都是从宪兵队内选拔,很少从外部招收人手,这点恐怕有难处。”云蔚说道。
“你说的没错,特高课一般很少从外部招纳人手,但,这并不是绝对的,他们偶尔也会从乐善堂,黑龙会,满铁株式会社这些组织吸纳人手,前提是,你足够优秀!还有,北平特高课现在人手折损严重,他们急于吸纳新血,这是你打入他们内部的最好机会!”耿朝忠说道。
“您的意思是?”云蔚眼睛微微一亮。
“不错,”耿朝忠微笑点头,“我让你在上海加入黑龙会,其实就是在为加入特高课做准备,不过上海那边日本侨民众多,你想要脱颖而出并不容易,而北平的日本侨民现在只有四五千,你来北平,机会就要大得多!
况且,你现在这个渡边太郎的身份,已经在上海经营的天衣无缝,这点绝不会引起任何的怀疑,也经得起任何的调查。”
“好,我马上准备一下,去北平的黑龙会会馆报道!”云蔚沉声道。
“嗯,我会给你制造一些脱颖而出的机会,但是能不能成事,还要看你自己。”耿朝忠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云蔚。
“六哥放心!”云蔚回答的铿锵有力。
“好,以后的所有行动,由你自己掌握,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到这里来找我,不过切记,一定要谨慎从事!”
..........
两人的谈话维持了仅仅不到一刻钟,云蔚就满脸懊恼的走了出去,然后是仇越陪着笑脸走进了办公室。
“处座那里怎么说?”耿朝忠开门见山的问道。
“处座拿到货很高兴,还给了一部电台,现在放在我那里。不过,云蔚的事情被他发现了。”仇越小心翼翼的回答。
“这个没事,这件事我会另行向他汇报,别的呢,他有没有说什么?”耿朝忠问道。
“他说,要让我们落地生根,长期潜伏,条件合适的话,尽早成家,尤其提到了您。”仇越说道。
耿朝忠皱了皱眉头,看了看仇越——这家伙眉宇间隐藏着几分喜色,显然是对这个命令很有点高兴。
耿朝忠不由的暗暗摇头——这不奇怪,特务也是人,大部分还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再加上工作压力大,你不让他成家,他就会找别的途径,这种事情屡禁不止,尤其是党调处(即后来的中统)那边,特务们成天出入花街柳巷,搞得乌烟瘴气,风评十分之差。
所以,特务处吸取了教训,可以成家,但只能是临时夫妻,不得生子不得动感情,完成任务立即离婚。
沉吟片刻后,耿朝忠低声道:
“处座的命令,自然要执行,你们几个,可以在北平找合适的女子成婚,但家规得记住了,不得泄露自己的身份,不得因私情忘公义,更不得生子生女,离开此处的时候,要妥善处理好关系,否则家法从事!”
“卑职遵命!”仇越满脸喜色的回答。
“嗯,电台由你来保管,未经我允许,不得擅自动用,还有,云蔚那边的事情,除了你自己知道,不得告诉任何人!”
“卑职遵命!”仇越再次低声答应。
挥了挥手让仇越出去,耿朝忠却不由得有点束头。
处座的这个命令,还真是让自己为难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