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佳倪苦笑一声:“涵姐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有后妈就会有后爹。”她继续说道:“更何况,后妈又生了个儿子,我爸什么都听她的,百依百顺。对于我爸来说,我们女孩子就是赔钱货,儿子才是接户口本的,是黄家人。
有了弟弟以后,我跟我姐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好不容易熬到小学毕业,就不让我上学了,后来就硬让我出去赚钱。那会才十几岁,一般的地方根本不用,就做最底层的工作,一个月六百块钱,她规定我每个月必须交给她四百。
后来涨工资也都给她,我就每个月只有两百块钱的生活费。”
“怎么会这样,这也太可恨了。”欧阳涵义愤填膺的说道,我抿了抿唇,其实也恨得牙痒痒。这孩子,到底是怎么过的。
我的命苦,她比我还苦。
好歹我在被赶出陆家之前,生活过的还不错,后来被赶出家门,也紧紧是生活拮据了些,我有妈妈的疼爱,并没有遭受到任何委屈。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黄佳倪说着低低的哭了起来。
我拿了纸巾给她,“别哭了,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不是玩笑,也不是敷衍。我跟你说了,我是个警察,说过的话不会骗你。”
我伸出手抱住她,“我父母也都不在了,也没有兄弟姐妹,可以说是个孤儿,我认你当妹妹,以后有什么事记得有我这个姐姐知道吗?”
她在我怀里点点头,哭的更大声了。
“哭吧,都哭出来心里会好过点,不能憋在心里,要让自己发泄出来。”我轻拍着她的肩膀。
好半天,黄佳倪才平复了情绪,“心悠姐,我不是一个不坚强的人,我也不是一个只会逃避的人,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都明白。但是我也没法选择,他们眼里只有钱,根本不顾我的死活,还用我的伤去威胁峰哥他们家要钱。”
“你男朋友?”我皱了皱眉,“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两个出了车祸。”黄佳倪抬起头,抽抽搭搭的说:“一个月前,我们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他喝了点酒,所以就我骑车载他,路上后妈一个劲的打电话,还在电话里骂我,骂的特别难听。峰哥就从身后把手伸过来先开,就这么个空档,前面一辆大车突然开了过来,峰哥急忙躲开,然后,就空白了。
我不记得是怎么出的车祸,也不记得是撞到了什么,反正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医院里了。
峰哥跟我说,当时他的大脑也是空白的,后来中途他醒过来,他是摔在了路边的花圃上,看到我趴在地上,全身都是血,就给他爸爸打电话,还有他朋友,他朋友认识我家人,让他们通知了我家里。”
说到这,黄佳倪顿了下,“心悠姐,你知道吗,我父母接到通知,居然说我们是恶作剧,后来来了医院,一分钱都没带,所有的检查治疗费用当时全都是峰哥的父母拿的钱。”
原来这两个孩子是这么出得车祸,怪不得!
“然后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就这样了,当时我父母都不问我身体怎么样,第一反应是问我谁骑的车,他们要追究责任。我怎么说,我当时特别伤心。
他们还跑去跟峰哥的父母要钱,说是在一起出的车祸,他们家必须要承担责任,至少要出一半的医药费给我。
峰哥的情况其实比我严重,我是毁了容,没了一只眼睛,但是峰哥的头骨两处骨裂,差点没命,他们还跑去逼人家父母要钱。
峰哥的父母也是可怜我,就给了一笔钱,可这笔钱根本没用到我身上,全都他们拿去花了。还对我指指点点的,照样骂我。
还要求让我出院,当时要不是医生拦着说我身体不行,他们早就让我出院了。
这次,他们从医生那知道,我彻底毁容了,一只眼睛也无法医治,永久失明,更觉得我没用了。
让我立马出院回家工作不说,还又跑去跟峰哥父母要钱,说是赔偿我的。心悠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太了解他们了,他们以我的做借口去要钱,不是第一次,也绝对不是最后一次,以后还会要。
我活着,成为他们跟峰哥父母要钱的工具,我还不如死了的好。而且,他们要了钱还不准我跟峰哥在一起,车祸后,今天在天台顶上,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们也不想想,我这个样子,还能嫁给谁,谁还会要我。”
说着说着,佳倪又哭了起来,而我,也是喉咙一热,堵得难受。欧阳涵,似乎已经跟着哭了。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一心寻死,这孩子,也是够苦的。
对于这种父母,我也真是无语了,都不知道要怎么评价才好。别说还是自己的女儿,就是大街上得乞丐,也不会这么对待吧。
华夏得传统美德,真是在他们身上一点都没有。都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这对父母,简直就是黑心到无法形容。
我想,黄佳倪也是头一次这样发泄,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安抚了她的情绪,我让欧阳涵帮忙先把她送回病房,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得不承认,除了她的身世让我可怜,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我。而她为了不让男友为难要寻死,虽然做法不让人赞同,但是她的心情我最能理解。
她跟我一样,说到底都是为情所困的女人。只不过我经历的多了,比她成熟一些。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都困住了我们。
就像当年的我一样,二十岁,所能想到的解决问题的方法都那么的极端可笑,甚至不负责任。
站在窗前,感受着轻风的吹拂,却吹不散我萦绕心头的一团乌云。我有些看不清了,看不清自己的心。
今天在天台上,黄佳倪和男友之间的对话,刺到了我的心。他们的故事,也让我感同身受。我突然有些茫然,我现在的做法,究竟对不对。
伊墨……
我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吱——
病房的门开了,我转过身,听得出是欧阳涵的脚步。
“回来了?”
“嗯,都办好了。”欧阳涵说:“费用我已经交上了,也交代了护士,吃饭的问题就直接定医院的食堂了。”
我点点头,欧阳涵虽然看着性格大大咧咧,其实心很细,干什么也都特别认真。
“回头我把钱给你。”今天出来的时候脑子里光想着伊墨的事情了,也没带包出来,这边医院也多是伊墨早就安排好的,又有周继航办理。
“说什么呢,这钱我出。”欧阳涵说。
“怎么能让你出呢,这事是我揽下来的。”黄佳倪的治疗费用不会太少,后期还要整形,不然一个姑娘也的确没办法生活,她也会自卑。
我这几年工作攒了点钱,加上这次失明后,车也买了,那辆车九成新呢,也没亏。而且我现在也有收入,资助她治疗问题应该不大。
我自己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治疗眼睛现在都是国家负担的。
“你还是我妹妹呢,我们姐俩谁出不一样。”欧阳涵说:“这个钱我还是出的起的,再说,我也想做好事嘛,体验一把当天使的感觉。”
“噗!”我轻声失笑,她啊,总能调节气氛。这句天使让我想起了,当初她骂杭雨珊的时候。
“心悠!”欧阳涵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语气变得很认真,“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我一时没明白。
“你对伊墨啊,到底怎么想的?”她说:“今天你在天台上劝黄佳倪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这些话,你有没有问过你自己呢,你拒绝伊墨,把他往外推,你有想过他的感受吗?
别怪我多嘴,我看得出来,你们俩彼此都情根深种,他对你没得说,你对他也放不下。”
“涵姐!”我扯出一个笑容,转过身,倚靠在窗台上,“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别看咱俩认识得时间不长,但我了解你,你今天这么帮这女孩,不就是因为她跟你的经历很像,让你想到了自己,你想成全她吗。”
“伊墨不是普通人。”我苦笑一声,他的痛苦我都看在眼里,他的情意我也都知道,伤他一分,我痛十分,我又何尝想这样。
我叹了口气,“何况,我们俩之间还有着父母的仇,我不恨他,我知道他也是有苦衷的,但我不能做个不孝女。”
“这些真的那么重要吗?”欧阳涵说:“你父母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你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说到底,你还是介意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了,你怕拖累他。”
欧阳涵的话,字字句句戳中我的心里。
的确,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的失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现在自己的脑子也是乱的。
“陪我去看下小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