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我和父亲同时在店中守店,一个身穿油绿衣服的男子闯进了店中。
“请问谁是叶建国,这里有一个信件需要签收。”
父亲愣了愣,见地址和姓名都没有错,便签收了下来。不过我们都很疑惑,现在这个年代了谁还会老土到用信件的形式来传消息,直接用手机不就完了吗。当我看到寄信人的姓名和地址的时候,所有的疑虑都打消了。落款人是张全德,地址竟是云南香格里拉。
这封信竟然是张全德从云南寄过来的!但我稍微算了一下时间,立马觉得不对,张全德回去也不过才八天而已,这信竟然这么快就寄到了。中国邮局蜗牛式的递信速度不可能有如此快的效率。唯一解释得通的说法便是:这封信在张全德离开之前就寄了出去。
但其中也有一点说不通的地方,听张雄斌的口音很快,明显是东南沿海地方的人,张全德怎么会出现在香格里拉?难道他在之前已经去过香格里拉?并且还在那里寄过一封信给父亲?
父亲撕开信封,是一张牛皮拓纸和一张某地的局部地图。我拿过那张牛皮纸,上面拓着一棵漆黑的大树,下方也拓着一个蟾蜍,我一看那便认出这是从那对绿蟾蜍拓上去的,不过从痕迹来看,差不多有二三十年了,应该不是张全德才拓上去的,这一点更加应证了这封信寄出的时间是于张全德出发之前。
而另外一张地图,上面只标了两个地方,一个是云南的香格里拉,一个便是西藏。上面只不过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不同的地方,而且在香格里拉的地方打了一个大大的红色问号。
“这不就是滇藏茶马古道的地图吗?这是什么意思?”我一看就认出了这地图,之前在大学里学过中国人文地理,对这些地图有一定的了解。
“小子,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父亲双手抓住我的肩膀,双目死死地盯住我。
我被父亲这一惊一乍的表情弄糊涂了,只好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我说这就是滇藏茶马古道啊!”
说出这话的时候,连我自己都瞠目咋舌了,对啊,古道!古道!爷爷说的“长亭外,古道边”中的古道指的就是茶马古道!
“哎呀,我这个糊脑子,怎么没有想到这点啊,强子,我告诉你,张家兄弟原来是在马帮做生意,三十年前回来之后便再也没有出去过了,哎呀,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线索给忽略了。”
事态开始出现了眉目,我们必须紧抓住这点追寻下去。我马上上网百度了一下,当我输入茶马古道、香格里拉、长亭的时候,本以为会得到答案,但都是一些没用的旅游资料,顿时又如一盆冷水泼在我的头上,但丝毫没有浇熄我的探索欲。
“强子,我们去云南,去香格里拉,明天就动身!”父亲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这晚,父亲足足准备了一晚上,将一些黄纸啊、朱砂丹青之类的东西都装进了背包中,尤其是那面铜锣跟棒槌,还特地用了一个旅行箱。偌大的一个旅行箱就装了一面铜锣和棒槌,我没有感到诧异,反而看出了父亲对这面祖铜锣的重视。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今生竟然还有机会去香格里拉,在过去,我连想都不敢想,这次可还真要托那张全德的福了。
“老爸,张全德不是说三个月再过去吗?我们是不是去得有点早啊?”我问道。
“强子,做任何事情前都要做好充分的准备,这次又不知道张全德在哪里挖了一个什么坑等着我们跳下去,我们提前过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父亲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第二天,我们爷俩不顾母亲的反对,搭上了省城飞往香格里拉最早的航班,仅仅一个半小时,我们便来到了传说中的香格里拉的迪庆市。
看到这迤逦的风光,我终于明白香格里拉为什么是很多人心中最神圣的地方。出了机场,我和父亲当然要体验一下当地的特色小吃。云南的过桥米线在我们当地就非常出名,这次终于是有机会体验一次正宗的过桥米线了。
饭饱之余,我们开始思考此行的目的。偌大的一个香格里拉,不要说找到张全德,就连茶马古道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但父亲对打听线路非常在行,我们花了一天的时间,各种转车,最终还是找到了茶马古道。
虽然看似普通平凡的大道,但总给我一种神秘的感觉。当地大多数是白族,都非常的热情好客,我们向一家姓董的人家询问关于茶马古道的历史,他们都非常骄傲自豪,尤其是董家那位年过七旬的老人,谈及起当年茶马古道上那些事情,激动得热泪盈眶。
但当我们提及到三十年前有没有什么怪事发生的时候,那董姓老人不禁愣了愣,问道:“怎么?你们是为那件事情而来的?”
我和父亲都惊诧了,三十年前果然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们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父亲说道:“老爷子,我们正是为此事而来,您能给我详细的说一说吗?”
没想到父亲把话说完,那董姓老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竟然下起了逐客令,“你们走吧,那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倒狗,送客!”,倒狗大概四十岁左右,应该是这老人的儿子。白族人喜欢叫乳名,这“倒狗”想必就是这男子的乳名吧。
“两位,请吧!”倒狗脸上露出难堪的神色。
我们也只好知趣的离开了董家,出来之后,倒狗满脸抱歉的样子:“各位,不好意思啊,家父就是那脾气,几位千万莫怪啊。”
我和父亲尴尬的笑了笑,“这没什么,大兄弟,老人家嘛,我们都相互将就一下也就是了,不过,大兄弟,你知道三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这关系到我们全家的性命。”,虽然父亲不抱任何的希望,但还是尝试着问了问。
倒狗略有所思,说了一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父亲以前在在马帮干过活,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就改变了营生,现在也只是偶尔在古道上溜溜马,要是遇到喜欢稀奇的客人,载他们在这古道上走上一段,赚一点小钱。”
原来那董姓老人也是马帮的人,我隐隐的感觉到那老人和张大爷他们是属于同一马帮的,不过这些都是揣测,都还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倒狗兄弟,那老爷子有没有什么特别习惯或者什么信物之类的东西呢?”老爸问道。
倒狗摇微微的思忖了一会,说道:“其实我觉得父亲一直有一块心病,但具体是什么说不清楚,只是有时候会望着那条古道的尽头发呆,甚至有时候还会默默的流泪,我问过父亲,但父亲一直不愿提及,作为儿女,谁不想自己父母有一个安心的晚年。”
倒狗的这番话让我和父亲更加确信了董姓老人跟三十年前的古道有着莫大的关系。
“哦,对了,家父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喜欢说梦话,但几十年了,一直都是那一句话,‘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真不知道老爷子是何时多了这分雅兴的!”
什么?那董姓老人竟然也知道张大爷留给爷爷的那句诗!我非常的惊讶,没想到这一次我们真的来对了,竟然让我们糊里糊涂的遇到了会同一诗句的老人。要知道现在七八十岁的老人大多数都不识字,要找会念诗的不容易,更不要说念的都是同一句诗了。
“倒狗兄,你觉得令尊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父亲说道。
倒狗想了想说:“我想这应该指的是这里的一个地方,古道客栈!”
我再次惊诧了,难道爷爷所说的“古道边”指的不是茶马古道,而是古道客栈?我转念一想,这也说得过去,滇藏茶马古道是从云南的西双版纳一直到西藏,沿途几千公里,单单是一个古道边,这范围未必也太大了一点吧。相反,如果要是这是地点的话,那么要找就容易多了。
“倒狗大兄弟,这里难道有一个叫古道客栈的地方?”父亲疑问道。
倒狗介绍说:“在几公里之外就有一个叫古道客栈的地方,或许从那里你们可以了解到一些东西。”
我们跟倒狗相互交换了电话号码,说保持联系,有情况相互转告。随后。我们便雇了一辆当地的黑车,前往古道客栈。
越接近目的地,我们越迷茫,感觉自己在做一些非常荒谬的事情,因为一个赌约,一张地图,我们便不远万里的来到这茶马古道,甚至连赌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世界上恐怕没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了。
一路上,父亲都是沉默无语的,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突然,冷不丁的问了我一句:“强子,你觉得倒狗这个人怎么样?”
我很奇怪,父亲怎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我想都没有想,说道:“很好啊,这人很热情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就欣赏这种人。”
“你不觉得他有点过吗?你会对一个陌生人讲你的家事吗?”父亲瞅了我一眼,说道。
我瞬间词穷了,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什么话来回答父亲。我仔细将刚才倒狗说的话回忆了一遍,表面听上去合情合理,但是仔细揣摩之后,便觉得不合常理了,我们认识也不过半个小时而已,竟然对我们说了如此多的话,还给我们指明了古道客栈的方向,感觉就像在等着我们一样。
“哎,老爸,或许是我们想多了吧!”我说道。
父亲没有抬头,继续抽着烟。
车子颠簸了大约一个多小说才到达目的地,在我们下车的时候,那位黑车司机说道:“两位,需要买镇灵符吗?这个地方可不干净啊,看你们也是外地人,便宜卖给你们,五十块钱一张怎么样?”
当时我一听就乐了,这小子不仅赚黑车钱,竟还拿鬼神之说来吓唬我们,你这班门弄斧的本领可真是学到家了啊。
“三十一张,两张六十,图个吉利,怎么样?”黑车司机见我们不愿上当,便降低了价格。
“好,给我两张吧!”父亲竟然就真的买了两张。
“有了我这镇灵符,再也不怕那客栈里面的东西了,祝你们有个惊险而又刺激的旅途!”说完,那黑车司机脚底一踩,一溜烟就跑了。
“老爸,你明明知道那人是个骗子,为什么还要买这两张废纸啊,真是搞不懂你!”我气愤地说道。
父亲只是神秘的笑了笑,将两张符纸揣进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