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元年冬至,天寒气躁,整个郓州没有一点儿要下雪的兆头。
宣和元年,正是宋徽宗新立年号的第一年,一一一九年,也是这一年,郓州改名东平府。
新改的东平府,气氛并没有比之前有多少热络,至少在这冬天,依然带着那么一点死气沉沉的感觉。
钱恒来到这里,已经有半年的时间,对年代和周围的环境,也慢慢的有了一个大致上的了解。
钱恒在上学的时候,报考的是为数不多几家农业大学的里的兽医专业,而且在报考研究生的时候,报的还是兽医专业里面最冷门的中兽医学专业。为的就是好考进去一点。
只是钱恒怎么都没料到,终于熬到马上就可以戴上硕士学位帽的时候,却又毫无理由的穿越到了这北宋末年的宣和年间。
阴云未断,寒风入怀。
数九寒天最好的选择,就是在家里待着。
糊得还算结实的窗棂纸,被风吹得发出一阵砰砰响,像是快要挡不住外面的寒风似的,这薄薄的窗棂纸,感觉随时都有可能被越吹越冷的寒风给摧破。
钱恒守着炭盆,用力搓了搓手,用火钎子挑动了几下炭盆里快要烧落的火炭,轻轻皱了皱眉,又缩回手,把身上的衣服又紧了紧。
这天儿还真有点冷啊!
这半年来,钱恒一直默默熟悉着这周围的一切。
从言谈举止,到周围的人和事儿,钱恒都在一点点的适应,并已经很好的融入进了这个看上去还不算太糟糕的世界。
钱恒也仔细算了下,现在距离靖康之耻发生的那年,似乎还有那么几年的时间。
习惯了如此安定的生活,钱恒觉得这日子过的也算不错,只是钱恒现在待得地方,正是新改制的东平府驻地,论地理位置,一旦靖康事发,他待着的这块地方,迟早沦落,是万万躲不开这背井离乡的命运的。
钱恒倒也没想过,凭他一个后现代兽医的能力,能改变什么国家大势。
而且在这半年的时间里,钱恒也悄悄打听过,在极尽可能的避开其他人的那种怀疑眼神的前提下,求证了很多事情。
水浒传里的梁山好汉宋江,应该就在这附近的ZC县只是半年的光景里,钱恒却始终没能打听到关于关宋江这个人,至于说梁山泊上的那些造反好汉,倒是有几个土匪占据了梁山,但其中却也没有那个叫做王伦的。
当然,小说里的故事,有些是做不得真的,可是宋江造反起义的事情,正史上也曾有记载的,据传带领三十六名强匪,在这HB东路一带,能打能战,混的也算风生水起。
附近有强匪这件事,钱恒倒也得到了求证,只是在这附近一带活跃的造反强匪,领头的那个并不是叫宋江。
至于另一个举旗造反的方腊,倒是听到了一些传闻,只不过方腊起事的地方,离着钱恒有点远,也就不在他的惦记范围之内了,反正方腊折腾出来的动静,也影响不到他这边的生活。
钱恒知道,自己来到的这北宋末年,有点不一样,历史记载的人物,多少也有点些出入。
不过自己在这一世的身份,还是让钱恒觉得有一点庆幸的。
钱乙,北宋著名医术大家,后世更被尊为古医术中儿科的鼻祖。钱乙凭借名震天下的医术,也在这郓州界内,给钱氏创出一份雄厚的产业。
钱恒,作为钱乙远房堂侄孙的身份,居然也能凭借这个身份,混在钱氏宗亲的名头下,只要潜心苦读医书,就会被钱家宗亲养起来,管吃管住管,倒也不愁吃喝。
钱乙这名医光环的庇荫,给钱氏带来了无数好处,当然,也让钱氏宗亲里,多了不少混吃混喝的货色。
钱恒自认为,自己还算不上那种混吃等死的主儿,当钱恒来到这北宋末年的时候,钱乙已经去世两年,整个钱家的医馆生意,现如今,也已经没有钱乙活着的时候那么风光。
所以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钱恒一直都在努力的学习钱乙收藏的那些药典古籍。
所幸钱恒在农大学的是中兽医,对于中医的手段多少也算有写了解,才不至于看不懂这古方药典。
“恒哥儿,恒哥儿!”
一声清脆的呼叫声,从门缝外面响起。
随着房门推开,一阵寒风灌入房内,钱恒急忙摆手,示意对方关上房门。
进来的是一个年岁还不大的俏丫头,今年十五岁多一点,双鬟紧匝,绿绸系带,粉扑扑的小脸,因为房外的寒意冻得,脸蛋儿上浮起两朵嫣红。
一件大红的对襟襦袄,下身穿了件深色印花棉裤,裤脚还绣了两朵亮白的梅花,就是这粗笨的冬衣,居然也遮不住这丫头窈窕的身姿。
一双絮棉的绣花鞋,大红的帮面,白色鞋底儿。走起路来显得那么干净利落。
这个打扮,煞是耐看的。
钱恒打量着这丫头,看着丫头不住搓着两只冻红了的小手,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瞅着自己,像是会说话一样。
钱恒没出声,这丫头也没出声,忍了好一会儿,这丫头终于忍不住了,才嗔怒般瞪了眼钱恒,“恒哥儿,你这么看我作甚?”
来人钱恒最近没少和她打交道,来的正是钱乙老爷子那位姑父吕郎中的本家重侄孙女,吕紫陌。
按照辈分,这吕紫陌和钱恒算是一辈人,如果按照亲疏远近论,倒是可以算作钱恒正儿八经的远房表妹。
只是钱恒心里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位远房表妹,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单就自称来说,平常女孩子,都会自称一声奴,而这吕紫陌,从来都是以我自称,似乎对着奴家的称呼比较抵触。
尤其是接触多了这吕紫陌之后,钱恒越发觉得这个远房表妹,有种大智若妖的感觉。
每一次钱恒不自主的说出一两句不符这个时代的词儿时,吕紫陌就会好奇心大发,一个劲儿的追着钱恒询问是个什么意思。
说到底来,吕紫陌之所以自称我,也还是跟着钱恒学的。
也正是来自这位远房表妹的各种压力,钱恒来到这个时代半年之久,都躲在房里专心研读医书,一方面,为了能够应付未来随时可能会改变的局势,如果身上有医术傍身,至少漂泊到哪里,都不会饿死他乡。
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趁着这个时间,慢慢的熟悉这个世界的生活节拍,和日常习惯。
看着自己这个远房表妹依然不肯罢休的样子,钱恒轻轻摇头,“紫陌妹子,你这大冷天的,不呆在房里,跑我这里作甚?”
吕紫陌咯咯一乐,“恒哥儿,我就是想看你在做什么,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儿做,索性就来陪你读医书也好啊!”
吕紫陌说着,朝钱恒跟前的炭盆凑了凑,用夹子夹了几块木炭丢进了炭盆,将炭火又挑旺了几分。
见到钱恒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手里的那本医书,坐在炭盆前面做神游状,吕紫陌眉头微微蹙起,“钱恒表哥,你可知道正房大掌柜已经放话下来,准备考核你们这些族内子弟了!”
吕紫陌这次没叫恒哥儿,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说。
钱恒自然知道这个消息,钱乙先祖去世两年,钱家的医馆在东平府周边的影响力,已经开始逐渐削弱。
钱家医馆的大掌柜,在钱家族长的指示下,才安排了这次医术考核,为的就是将钱家混吃等死的一帮族人清理出去,然后选几个能够上得医馆的子弟,开方抓药,为钱家的复兴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