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又和宋瘸子、杨老大两个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就站起来和他们几个道别。
汪明政一看老唐要走了,马上也站了起来,就要和老唐一起去走出去了。
王黑子连忙上前,一把死死地拉住了老唐,急忙说:“唐叔,你看这就已经中午了,你和小汪同志回去了也还得吃饭不是?更难得的是封所长和小王同志也在这里,相请不如偶遇嘛!中午我做东,就在杨老板的餐馆里,咱们吃顿工作餐。”
杨老大也赶紧站起来嘿嘿笑着说:“那里还需要你王老板破费啊!中午算我的,大家想吃什么尽管点。这点家我还是能当的。”
宋瘸子也帮忙说:“就是就是,遇饭吃饭嘛!这也不算贿赂,你们搞工作的也不能每天出门都把锅灶给背着吧!”
老唐听着王黑子叫老封封所长,就扭头看了看老封。
老封这时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大喇喇地坐在那里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飘着的几片茶叶,嘬了口茶,眼睛微微闭着,像是在品味这茶叶的清香。
老唐在心里骂了句“无耻”,又转过头来,正了正脸色对王黑子说:“王老板,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和小汪同志确实还有其它的事需要马上去处理,今天就不打扰了,有封主义同志在这里就行了,他就代表我们了。真的多谢啊!”
说完老唐不顾王黑子的拉扯,走出门去。
汪明政笑着和老封、王子亭打了个招呼,示意自己也要走了,就也跟着出去了。
老封看见汪明政和他打招呼,赶紧站了起来,嘴张了张,似要说点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王黑子想要出去,再留老唐他们一下。
他回头看了看老封,想看老封是个什么态度。
当他看见老封坐了下来,脸色阴沉着,就把快要迈出门的那条腿又缩了回来。
王子亭看见老唐和汪明政已经走了,犹豫了一下,站了起来,也想要告辞后回所里去。
他怕汪明政回去以后向毛所长打小报告,说他在纳税户里“吃、拿、卡、要”。
老封看见王子亭也站了起来,咳嗽了一声后说:“小王,坐下来,他们要走让他们走,咱们再坐一会。咱们还不是在搞工作啊!怕什么!”
然后又盯着门口,恨恨地骂了句:“狗子坐轿子——不识抬举。”
当然,大家都知道他在骂谁!
老唐他们走后,王黑子才懒懒地坐在了他新买的老板椅上,靠着舒适的椅背,双脚搭在了面前的老板桌上。
他一边喝茶,一边说道:“这老唐头真他妈的倚老卖老。请他吃顿饭的面子都不给,要不是看着小汪也和他在一起,老子还懒得留他呢!他可倒好,自己要走,还把小汪也给拽走了。什嘛东西!”
老封接过话头说:“这家伙,在所里就和我明争暗斗的,他要走,冲的是我不是你。”
宋瘸子也撇了撇嘴说:“这老唐就是个老顽固,再有两年就要退休了,我看他到时候再拿什么来跩!”
老封最怕听到的就是“退休”两个字,他也怕自己退休了以后街道上的纳税户就再也没人理他了。
虽说听着宋瘸子是在骂老唐,但他也有点感同身受,就斜瞅了一眼宋瘸子,示意让他闭嘴。
宋瘸子没明白过来,还想要再说上两句让老封解气的话,可这时杨老大已经看出些端倪来了,赶紧站了起来,对着王黑子说:“走走走,到我餐馆里坐去。我先回去安排,你们陪封所长和小王打会儿牌,等到张匡一来,咱们几个中午就陪着封所长和小王好好喝上两杯。”
王黑子也站了起来,呵呵笑着,用四川口音说:“要得要得,咱们先去杨老板儿那里耍一下子嘛!”
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杨老大笑着说:“王发灿,你的四川话说很标准哦!你妈是随州人,看来你爹就一定是四川人了。按你们四川话来说,你就是个杂交地龟儿子啰!”
老封刚喝的一口茶喷了一地,王子亭也哈哈笑的前仰后合。
王黑子那张黑脸顿时憋成了紫红色,他拿起桌子上的一本账本,作势要砸向杨老大,嘴里还说:“你才是个龟儿子。你们兄弟几个都是龟儿子”
杨老大笑着出了王黑子的商店,回去安排午饭了。
其实,今天的这次秘密会议,就是王黑子邀请封主义和王子亭来商量怎样应付这次税收检查的。
上次虽然老封已经介绍汪明政给他们认识了,但汪明政什么态都没有表,这他们的心里很不踏实。
所以,今天一早他就找到老封,让他和王子亭一起来给他们想想对策。
因为王子亭昨晚又在舞厅里泡到了十一点多,今早起来晚了。
等到他们刚刚在王黑子的店里坐定,老唐又突然带着汪明政一起出现在了王黑子的店门前。
搞得王黑子他们和封主义、王子亭还什么都没商量到。
中午,杨老大特意给他们安排了一个隐秘一点的包间,好让他们谈起事来方便一点。
在酒桌上,封主义又一次拍着兄脯给他们保证,只要他们几个死死地抱住生意差这条理由,由他来暗地里操作,只要打通了汪明政这个关节,他们几个的税收都不会加多少,私人利益是不会受到多大的损失的,只是一定要嘴紧,对任何纳税人都不能露出一点口风,否则,出了岔子,由他们几个自己负责。
张匡、杨老大、宋瘸子他们几个听的喜笑颜开,头像鸡啄米似的点着,恨不得把老封像财神一样地给供起来。
只有王黑子还在暗暗地思索着什么,没有过多表露出什么喜悦的表情。
王子亭这个人乍从外表一看,像是个奶油小生,人也显得挺斯文的。
可几杯酒一下肚,眉宇间的那点邪气就露了出来。
他看见王黑子还有些怀疑之色,就端起酒杯,对着王黑子说:“王老板,怎么,还信不过封伯说的话啊!来,我敬你一杯。”
说完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王黑子也赶紧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口喝了大半杯。
王子亭看见王黑子一杯酒没有喝完,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之色,讥讽地说:“怎么,王老板到现在和我们还是半心半意的啊!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了,还玩儿什么虚的啊!”
老封连忙打圆场说:“哎!王黑子,你那酒里还留着养金鱼啦!感情深,一口闷嘛!别说小王也是我们所里的后起之秀,就是人家的老子,王副书记对你照顾的也不算少吧!我们以后都还要拽着人家小王的衣裳角来讨杯酒喝了,赶紧干了。”
王黑子本来是在想着怎样把汪明政给摆平的事,倒也没有怎么注意杯里的酒没有喝尽。
经过王子亭这么一说,封主义这么一补,倒还真成了个事了。
王黑子笑了笑,忙解释说:“对不起,对不起,昨晚喝醉了,到现在胃里还在只往上翻呢!一口真还喝不完这一杯了”
然后一口喝干了杯里剩下的酒,还把杯口朝下,向着大家亮了亮底。
可王子亭并不领情,他一边夹了口菜喂进嘴里,一边说:“这杯不算,你是分两口喝的,所以要加罚一杯。”
王黑子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变,心里在想:“你小子不就是个花花公子吗?老子的年龄比你爹都小不了几岁了,在这么多人面前,你敢给老子难看。要不是你有个好老子在背后给你撑着,你怕连给人家汪明政提鞋的份都够不上。想在老子面前耍威风,你还嫩了点。”
王黑子坐着没动,也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一边嚼着还一边说:“哎!杨老大,你今天这菜做的真是不错,大家趁热的都赶紧品尝品尝。”
说完,又夹了一口菜,装作细细地品尝着。
这气氛就显得有点尴尬了。
王黑子没罚酒,王子亭也不让杨老大给自己的杯里续酒,两个人就僵在了那里。
搞得杨老大拿着酒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很是搞笑。
这时封主义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也不能光维护王子亭而得罪了王黑子,毕竟王黑子是他的一个小金库啊!如果得罪了王黑子,以后谁还给他送东西啊!
他只有暗暗地给张匡使了个眼色。
张匡明白老封的意思,他主动站了起来,端着酒杯,对王子亭说:“大侄子,王老板昨晚就和我们在一起喝醉了,今天是强撑着在陪你们两位领导。这样吧!这杯罚酒我代王老板干了。”
说完把自己杯里的酒一干而尽。
老封打着哈哈,拍着巴掌说:“好好,还是张二毛痛快。王老板今天身体不适还在陪我这个老头子,我很感动啊!小王,这下你杯里的酒该斟上了吧!我提议,为了我们今后共同的利益,大家干一杯。”
王子亭不好再僵持着不动了,他移开了捂着酒杯的那只手,杨老大给他斟了个满杯。
王黑子也举起了刚刚斟满的一杯酒,呵呵笑着说:“好啊!活着干,死了算。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小王,刚才的事你别见怪啊!这杯酒咱们一起干,祝你父亲身体健康,官运亨通。”
人家的父亲毕竟是镇委副书记,又对他王黑子很照顾,王黑子也不想把气氛搞的太僵了。
王子亭一看王黑子服软了,这才又露出了他那一幅邪笑的嘴脸,端起酒杯和王黑子的酒杯碰了一下说:“好,爽快。干!”
喝完这杯酒,王子亭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看着张匡说:“其实,我也知道王老板刚刚在想什么。不就是怕汪明政这小子以后不卖帐吗?他算什么呀!他算个屁。在高峰这个地盘上还轮不到他来一手遮天。街道的税收是我和老唐在管,老唐现在腿脚有毛病,跑不动了,实际上就是我说了算。汪明政他想翻我的老底子,那还要看我答应不答应。”
张匡喷着满嘴的酒气,兴奋地对王黑子说:“对头,大侄子说的就是这个理。咱们一线有大侄子顶着,二线有封所长撑着,有谁能动咱们一根毫毛。”
王黑子听着王子亭刚刚表的态,心情也很激动。
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个纨绔子弟的能量了。
他瞥了一眼老封,老封背靠着椅子,嘴里喘着粗气,咧着嘴得意地傻笑着,一看就又快要喝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