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把汪明政的火气给递上来了。
汪明政把他的手轻轻一推,严厉地说:“如果你没有完税凭证,那我们就是视为你偷税了。你需要和你的这些牛一起,跟我回趟税务所。等问题处理完了,你才能回去。”
那牛贩子这下也不赖烦了,鼓着眼睛说道:“兄弟,实话对你说吧,现在我们这一行也不好干,收购的价格在节节升高,可牛肉的价格却稳中有降。一头牛我们也赚不了几个钱啊!我上批买的牛交完税费,等宰杀后上了市场,反倒亏了几千块。所以这批牛确实没有交税,就算是补贴我上一次的损失吧!兄弟,你看,现在天已经黑了,又没有别人看见,你就高抬贵手,放哥哥一条生路,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水转。以后咱们要能再见面,哥哥另有重谢。”
说完,那牛贩子一手把那张百元大钞又递了过来,一手牵着最前面的那头牛准备硬闯过去。
汪明政马上站在了那牛的前面,义正言辞地说:“你要是现在和我一起去税务所,还能做补税处理。如果你执迷不悟,继续贿赂税务人员,妄想强行逃避检查,到时候性质变了,我们可要视为偷税甚至抗税处理的。你要想清楚。”
那牛贩子看汪明政还是这么的顽固不化,连三百元都还收买不了他,心里也很是恼火。
这个傻,他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一百多块,老子给他的钱都是他两个月的工资了。收了老子的税,还不都是上缴国家了,这傻到底图个啥呀?
他向从汪明政的后面慢慢靠过来的农用车司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一会儿把牛赶到车上去。
然后自己一把箍住了汪明政的肩膀,故意哈哈大笑的说:“哎呀!兄弟,有话好商量,我怎么敢抗税啊?你就是再借给我两个胆,我也不敢啊!走走,咱俩到一边去办手续。”
说完,他不由分说的就死死地箍着汪明政向远离农用车的方向走。
汪明政察觉了他的意图,他是想把自己引开了好让他的司机把牛赶上车,等车发动了之后他再甩开自己跳上车,这些牲畜交易税他就偷定了。
汪明政一边大声的说:“你要干什么?你想抗税?”
一边示意从旁边经过的一个骑车人到税务所去帮他报个信。
这个骑车的人他看着有点眼熟。
那个牛贩子一边示意司机加紧装车,一边故意装出一副亲热的神情和汪明政牛头不对马嘴地说着话。
他要让旁边经过的人以为他和汪明政是老朋友,是朋友之间的在对话,然后就不会注意他们了。
这个牛贩子的劲还真是不小,汪明政挣了几下都没挣脱。
他焦急地看着那司机已经把牛全部都赶上了车厢,正准备要发动车了。
他一边使出浑身的劲和那牛贩子较量着,一边大声地说:“我奉劝你马上停止这种抗税的行为,你就算今晚逃脱了,我们税务检查室的同志也会照着这台车找到你的。到那时,你后悔都晚了。”
那牛贩子一手死命地箍住汪明政的双肩,一手挥着,示意司机赶紧的开车。
那司机把钥匙已经插进了点火开关,正准备打着火,一只大手像一把铁钳一样的夹住了他那握着钥匙的右手,疼得他哎哟直叫唤。
那人把车钥匙从他手里拿了过来,然后拉开车门。用一种冷峻的声音说:“下来。”
这声音让农用车司机听起来不寒而栗。
他只好乖乖地下了车。
这边那牛贩子也看见了这一幕。
他把箍住汪明政的手一松,气势汹汹地奔了过来,嘴里还在说:“嘿!你想让我打不成豆腐,我就让你过不成年。”
他照着那人的面门就是一拳。
那人站着没动。
直到那牛贩子簸箩般的老拳离他鼻子只有七八厘米的时候,他才出手了。
他手一伸,就如闪电一般的握住了牛贩子的手颈,然后就势一带,一下子把牛贩子摔了个四脚朝天。
那牛贩子躺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叫了声:“哎呀妈呀!”
汪明政这才惊喜地走上前来,拉住这个人得胳膊说:“老张,你咋来了呢?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遇见困难了啊?”
来的这个人是张家武。
原来,晚上有一群张家武的狐朋狗友接他在杨老大饭店吃饭。
两瓶高峰大曲已经见底了,主人家又叫了一瓶,张家武为了躲酒,谎称要上厕所,然后站在饭店门外想透一透气。
正在这时看见余会计的侄子余海飞快地骑着自行车向他这边飞奔而来。
他拦住了余海,调侃地说,是不是谁踩着他地尾巴了。
余海气喘吁吁的说:“看见你太好了,我刚准备去你们税务所报信的。前面不远的地方,好像是你们税务所的一个年轻人,和一个牛贩子纠缠在了一起。大概要吃亏,你赶快去看看。”
张家武一听,心想:“年轻人?我刚刚来吃饭的时候路过舞厅,看见王子亭才进了舞厅,不会是他。那这个人就只有可能是汪明政了。不行,我得赶紧去看看。”
他就势骑上余海的自行车就往前骑去,正好赶上了司机刚要发动车,就出现了刚才那一幕。
张家武也不管那个还躺在地上装孬的牛贩子,斜着眼、撇着嘴,面带嘲笑地挖苦着汪明政:“汪娃子,平时我让你跟我一起练健身,你就只会装腔作势地围着街道跑跑步,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你看,碰上今天这种场面,怏了吧!”
然后才对着地上的牛贩子大吼一声:“还不给老子站起来,装个什么蒜,今天就冲你小子暴力抗税这一条,你就准备躺倒看守所里面去吧!”
那牛贩子在地上吓了一跳,赶紧一骨碌爬了起来,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地站在那里,低着头,嗫喏地说:“这位好汉,我刚才只是和这位小同志开个玩笑,我真没有想过抗税,你们不要吓我啊!”
说完,两条腿瑟瑟发抖。
张家武把脸一板,大喝一声:“什么好汉?你以为老子是土匪呀!你看好,老子也是收税地,这是老子的检查证。”
说完,张家武把他的税务检查证对那个牛贩子扔了过去。
那牛贩子连忙捧着双手,把张家武的税务检查证接在了手里,看也没敢看,就又双手给张家武递了回来。
慌乱地说:“税务同志,我信,我信你。你们说该咋处理我都认了,只要别关我,我家里上有父母,下有子女,我要是做不成生意了,他们就没饭吃了啊!我求求你们了,呜~”
说着说着,那牛贩子竟然哭了起来。
汪明政一看这大个男人居然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哭了起来,他反倒不知怎么办好了。
汪明政慌乱地看了看张家武,张家武还是一副冷冷的表情。
看来他是不准备插手剩下来的事了。
可看着那个牛贩子浑身粘的尘土,脸上的泪水、鼻涕混为一团,用袖子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汪明政刚才满肚的气愤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反倒有点同情起这个牛贩子了。
唉!做生意东奔西跑的也不容易啊!
他可能也只是一时的糊涂。
汪明政看见这个牛贩子还在抽泣,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哥,算了。这次我就原谅你了。本来按照税收征管条例,今天是要按照你偷漏的税款,对你处以五倍以下罚款的。看你悔过的态度还好,这样吧!你把车掉个头,主动开到检查站去,把税款、工商管理费和检疫的费用都给补交了吧!下次可不能这么糊涂了。做生意缴税是天经地义的。如果你连税款都交不起了,这种生意还能往下做吗?今后我们还是欢迎你来到我们高峰镇帮助我们搞好菜牛的贩运流通工作,不过一定要奉公守法哟!”
那牛贩子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激动地忘记了自己的双手沾满了泪水鼻涕调和的泥土,抓住汪明政的双手不停地摇着,嘴里直说着:“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汪明政和张家武站在公路边,直到那牛贩子的车从检查站又开了回来。
车还没停稳,那牛贩子就打开车门,拿着几个单位开具的完税、费凭证,激动地给汪明政和张家武看。
汪明政看了看,一样都不差。
他微笑着把这几份凭证还给了牛贩子,然后说道:“欢迎你以后再来高峰镇做生意,这次咱们就算不打不相识了。”
牛贩子激动地说:“来,我一定还会来的。下次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去主动交税和拜访二位的。”
汪明政说:“天已经黑了,你们一路上小心。祝你们一路顺风。”
直到那农用车走远了,汪明政才和推着自行车的张家武往回走。
这时,张家武才说话:“呵!你倒爽快,一句话免了好几千的罚款。嘿嘿!今天不过瘾。如果他还能再挡我一招,我保证还不等他躺倒看守所,让他先给老子躺倒医院里面去。”
汪明政听的哭笑不得,他无奈地说:“罚款只是手段,让他受到教育,今后奉公守法才是目的。如果逮到个个都罚款,我看我们所干脆改成罚款所算了。”
张家武猛然把推着的车子一停,冲着汪明政一阵嚷嚷:“嗬!你小子忘了刚才是谁来给你解的围吧!竟然教训起老子来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老子就是醉死也不来管你这破事了。”
说完,骑上车子就飞奔而去。
汪明政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他知道,今后如果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件,张家武还是会第一个赶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