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朽子看了看萧岚,又看了看沐沐,心中已然有所决定。
萧岚虽出身山野,起步较晚,但跟着自己的这些年历练,无论是从见识方面还是修为方面,都已经能与当世年轻一辈强者比肩。不管将至的乱世会如何走向,这未来的世界终归是属于萧岚这一代人的天下。
天道、轮回、宿命、因果。千年前的六界大战和冥界消失皆不过是开始,千年的沉寂被乱世打破,这便是天道的轮回,而自己无心开启的本命圣器,或许正是天道给予的一个契机。
既做了决定,眼下只剩最后一个顾忌,便是来历不明的少女沐沐。
从南朽子和萧岚准备离开炎亭镇,沐沐突然的出现难免显得有所预谋。虽然这其中沐沐并未做些什么,萧岚出面搭救也是主动为之,但这一路沐沐的表现实在令人生疑,详尽知道南朽子和萧岚的事,认识雪依和朦幻,尤其是她还主动说了目的就是为寻南朽子和萧岚而来,这样一来,巧合都显得刻意。
偏偏还凭南朽子的修为都完全感知不到沐沐的任何可疑之处,似乎连她自身的修为都是故意泄露才让南朽子能够探测到。这样的人在身边,如果不是相熟的朋友,就只能是可怕的敌人。仙冥传承是天下大事,有本命圣器保护,外界干扰大体可以忽略,但有沐沐这样的人在身边,南朽子实在放不下心来。
“沐沐啊,这紫言宫主赶来呢还得花点时间,本尊和萧岚现在有点私事要处理,你看……是不是回避一下?”
南朽子又恢复那身无赖的本性,只有这样才符合他为老不尊的气质。沐沐一听,登时愣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烈烈火海之中让人家怎么回避。萧岚见师尊这般,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之前自己也被沐沐取笑,这下找着机会当然也要回报回报她了,于是附声道:
“对啊对啊,我们师徒二人有要事要处理,你要不先出去走走?”
沐沐气得差点哭出来,委屈的样子人见人怜,当然,除了萧岚和南朽子这两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家伙。随即沐沐好像突然想到些什么事情,神情一变,夹杂着气愤破涕为笑。
“不就是要传承吗,又不是没见过,还说什么私事要事。本姑娘这就出去,不过朦幻姐姐恐怕就要失望喽!”
传承?这下换萧岚一脸疑惑了,自己不过就是随口附和附和南朽师尊说的而已,传承又是什么?而南朽子则情不自禁的爆发出强悍气势来,把萧岚和沐沐都吓了一跳。
“你到底是什么人?要是不能说出让我信服的东西来,本尊方才说的那些就不只是玩笑了!”
突然的转变,和沐沐的破涕为笑倒是有得一比。不过这也不能怪南朽子喜怒无常,任何牵涉到仙冥门的事可真不是玩笑,不容南朽子玩笑对待,而沐沐方才所言,连传承之事都知道,此人绝不简单。
“哼……当世有天下人皆知的南朽上仙、青玄上仙、紫言宫主和稀澈圣女四大仙冥,世人皆传脾气最好的是南朽上仙,没想到还不如我家师尊,就知道欺负和威胁我一个弱女子。仙冥有七,回去我就叫游清天尊帮我讨回公道。”
沐沐说完就背对南朽子和萧岚师徒二人,自己蹲在了一旁的角落里偷偷抹眼泪。她本来没想要暴露自己身份的,不仅是自己的私心,也是朦幻的意思,沐沐救了朦幻,朦幻不想让沐沐所在势力也陷入两难。沐沐一向最重朋友和诺言,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但也最不会撒谎,特别是遇到长久混迹人世、无赖气质明显的南朽子和萧岚,这才一时激动全都招了。
南朽子听完,终于意识到这下怕是犯了大错,把自家人给得罪了。要是沐沐说出包括自己的前四位仙冥,南朽子都不一定会相信她一己之言,可是能说出游清天尊为仙冥的人,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其自身也是仙冥。
饶是南朽子再无赖,满脸怒容的脸一时也完成不了两次转变,于是枯槁的脸上堆满了讪笑和讨好。
“这……这……原来都是自家人啊,早说嘛,想不到游清偷偷收了这么聪明伶俐、美若天仙的徒弟,比我这傻徒弟可强多了,改日我一定要去神界登门拜访,到时再给你带上一份大大的见面礼怎么样?”
要是沐沐现在转过身来,保准会被南朽子的脸逗笑。不过现在沐沐还是背着身子,闻言后也在偷偷笑了,大智若愚的南朽上仙遇到自己也要变成真愚!
南朽上仙见沐沐没什么反应,怕她真生气了,于是推了萧岚一把,“傻小子,师妹不高兴了都不知道去安慰安慰,快给师尊去把她哄开心!”
萧岚这下是真懵了,两个人脸色变得都比炎亭小镇一行的倒霉遭遇还快。刚才沐沐所说的什么传承自己都还没搞清楚,现在突然又莫名其妙的成了沐沐师兄。游清天尊倒是在历练时听南朽师尊说过,好像是神界四方天域之中的西方天域天尊。迷糊了一会儿后,萧岚心中猛地一惊,南朽师尊之前就说过其他几位仙冥在神魔二界,难道这游清天尊就是仙冥一员?这丫头莫非是游清天尊的徒弟?
南朽子瞪了萧岚一眼,萧岚浑身一颤,连忙蹲在了沐沐身边。
“沐沐师妹,原来我们都是自家人啊!你看你运气那么好,拜的仙冥师尊可是天尊,我就倒霉了,跟了这老神棍,你还有什么好生气的是不!”
沐沐终于得意的放声笑了出来,“那是,本姑娘就是不拜游清天尊为师,也不会像你这样没志气跟这老神棍的。”
“喂,老神棍,你刚才说的还算数吗?”
“什……什么?”
“送我见面礼的事!”
“这个自然啦,仙冥后继有人,我们做长辈的送晚辈见面礼理所应当,到时一定给你准备一份大大的厚礼。”
“我们这面也见过了,就不用等到时啦,我只要你把萧岚这份大礼送我就好了。”
这下感情好,自己又在两人的你来我往中变成礼物了,压根没有说话的份。
“成成成,这傻小子要是愿意,你拐走都没关系,不过现在可不行,你也知道我们接下来是要进行仙冥传承,想来你应该得到过游清天尊的传承了,稍稍等一会儿,让萧岚也长长见识如何?”
沐沐笑着转过身去,“本姑娘的跟班可不能弱了,让他见识见识也行,将来好给本姑娘长脸面。”
终于解决了沐沐的事,不仅没有了来历不明的顾忌,还机缘巧合的让两位仙冥新成员聚到了一起。这些年,几位仙冥都在积极寻找弟子,但仅仅是弟子还算不得正式的仙冥成员,只有经过在本命圣器内的传承,才代表上一任仙冥的卸任和新任仙冥的接替。
仙冥门一共七人,但其隐秘性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自身的修为强悍,行事缜密,也因为仙冥互相之间也保有各自的秘密,像仍未知的两位仙冥,一位只知是魔界中人,另一位一切不知。强者可以如此,只凭一面之缘或者一招之比就可以成为彼此认定的知己。当初仙冥门创立时就正是如此,其中有些人一早便相熟,也有互相之间并不认识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聚在一起。
即使这样,仙冥的执行力却相当惊人,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成就。日常之事不干扰,这就有了南朽子不认识沐沐的事情发生,仙冥行动不可违,这就有了紫言宫主前来相救,萧岚等人拥有生机的可能。
“萧岚,听好了,当初带你拜入蜀山时,在天章阁就已经和你说过你是蜀山弟子,又不是。现在这个选择由你自己来做,若完成传承仪式,你便当以六界苍生为重,心中在乎的而不是蜀山,也不是你的家乡梓桑,我现在问你,你是蜀山弟子抑或不是?”
沐沐知道,这是传承的第一个步骤,既然传承已开始,活泛如沐沐也安静了下来,静静守在一旁。没有了沐沐和南朽子拌嘴,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其实,这是南朽子最为担心的一步。萧岚自拜入蜀山,在蜀山的时间不过一个月左右,任谁也不容易产生依恋的感情,至于家乡,南朽子也了解到萧岚一直生活在山林之中,而且十三岁就离开了梓桑,按理说对家乡的感情也不会很深厚。而无论是蜀山还是梓桑,都是一个人的根本。
这个问题,正是考验萧岚对自身根的重视程度。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生长成长的地方都能轻易舍弃的话,即使拥有再高的修为,将来心性也难以坚持正道。萧岚不要说根了,连自身的起源都不知道,这些年支持萧岚一直行走天下的理由其中之一便是寻找生世,如今有机会拜入在世人眼中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冥,无异于拥有了世人渴望的功名,也离自己身世近了不止一步,而代价只是口头承认一下放下对所在势力、所念家乡的那一抹执念,任谁,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而事实相反,若是萧岚开口说自己不再是蜀山弟子,那么事实上传承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因为承认不是蜀山弟子的同时也就等于拒绝了成为仙冥。
问完,南朽子和沐沐都在忐忑的等待萧岚的回答,而萧岚没有像意料之中答应的那么干脆,也没有出乎意料的断然拒绝,而是挠着脑袋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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